第110章 交换人生之鸠占鹊巢(12)

第七只恶毒女配

李琳琅从未在众人跟前展示过才艺。以至于京中贵女都以为她是个背靠李贵妃的草包, 在丸子今日当众作画之前, 没有一个人知晓她其实擅长作画。四下里鸦雀无声,有几个方才还在等着看丸子笑话的姑娘此时脸涨得通红。丸子也没有看过去的意思, 眼观鼻鼻观心地等着比拼结束。

如此谦逊的表现, 反倒叫有些人说不出讥讽的话。

不得不说, 丸子这一手露出来, 底下心存挑衅的人少了不少。她们如今摸不着丸子的底儿,不知她是只擅画还是各项都有涉猎。如今再想拿丸子当踏脚石扬名, 都得掂量下。

三位王爷半真半假的争夺,丸子最后决定画赠给萧程颐。

萧程颐确实聒噪烦了点, 但所有人之中丸子也就看他还算顺眼。萧程宏萧程铭官场虚与委蛇的手段并不会叫丸子受宠若惊,只会觉得反感。萧程宏脸色有些不好看, 对丸子说了好些似是而非的话。丸子听过也没有诚惶诚恐,目中无人偏又无错处可抓的样子反倒噎得他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薛秀本想将丸子当做踏脚石, 没料到自己反倒成了丸子澄清草包污名的踏板。偷鸡不成蚀把米, 且不说薛秀本人悔得心呕血, 就说京中抱着同样心思的才女们庆幸不已的同时, 暗中更是狠狠嘲笑了她一把。

薛家人心高气傲,薛秀自此以后便愤然退出荷花宴的比拼。

原本她是这届荷花宴魁首的热门人选, 毕竟初赛至今, 薛秀样样比评第一。此时倒是便宜了一直被她压在第二位的谢家姑娘。谢家七姑娘谢青云因为薛秀的退出被推上第一,脸上青青白白的颇为不好看。流言蜚语一议论,她便是有真才实学也被说成了专门捡漏。

谢青云气得要命,可又无从辩驳。这荷花宴本就是谢皇后特地为谢家姑娘举办又是在谢家别院举办, 旁人能退,谢家姑娘决不能退。进退不得,气得谢青云回府哭了一场。

一战成名后,这群高傲的才女们对丸子的态度便殷切的多。丸子往日如何如今还如何,冷冷淡淡地丝毫没有跟她们为伍的意思,反倒叫这些贵女们对她更加高看一眼。

丸子好笑,所谓的实力说话,原来如此。

在这之后,谢青云顶替了薛秀成了荷花宴魁首的热门。比拼继续,过程中也没了惊喜。连续三天的比赛,她顺利拿下了各项主题赛的第一。

在这之后,挑战往届魁首的特权,谢青云并没再用过。一来,挑战陈菲菲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陈菲菲只是个太过幸运仓促之间踏足士族的麻雀,不值得真正的贵女俯身;二来,她不清楚李琳琅底子多深,怕似薛秀一样成了李琳琅的踏脚板,她谢家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权衡利弊之后,谢青云舍弃了这项特权。绷紧了头皮等了五日的陈菲菲简直谢天谢地,在京中贵人面前维持住了第二届荷花宴魁首的体面。

五日荷花宴一晃儿就过,谢家姑娘们争夺三年终于得了荷花宴的魁首,却没了魁首的欣喜。

京城姑娘们意犹未尽,翘首以盼来年荷花宴能大放异彩。谢家青云躲在府中哭得眼睛都肿了。事与愿违,谢皇后知晓后脸色也不好看,这种魁首还不如不当。

荷花宴一结束,京中就接连下了雨。连续好些日子出不了门。

李玉梨自宫中回来后便看丸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也不知贵妃娘娘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李玉梨居然老老实实在府中窝了小半个月没出门走动。关于林瑟瑟的婚事,有贵妃娘娘从中插手,最后也只得了个侍妾的结局。侧妃之位,谢皇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

林瑟瑟在得知结果之后意志很是消沉,已经十多日不曾展露笑颜。

丸子从旁看着,也没有劝解,只手把手地教导她茶艺。学识这种东西一口吃不成胖子,哪怕林瑟瑟确实聪慧,却也不能在短短四个月内变成饱学才女。她能认识五百个字,正正经经地将这五百多个字写出来便已然算勤勉。茶艺不同,学出个样子,技艺这种东西却是可以短时间内往上拔一拔的。

两人端坐在锦绣园的凉亭中。庭院中雨水打着芭蕉,在天地之间连城透明的雨幕。凉亭四面垂挂的竹帘被拉上去,湿润的水汽晕染着朱红的梁木,到处透着一股雨中的清新。

林瑟瑟知丸子教导她的用意,心中感激,但一想自己往后以侍妾身份嫁入深宫就觉得沮丧:“姐姐……”

丸子一手捏着舀具一手扶着袖子正在分茶,眉梢微抬:“嗯?”

“身份,我的身份有结果了么?”林瑟瑟始终觉得,她不该只是个平民。她有着与姐姐合成一对的玉牌,听姐姐说还跟宫里的贵妃娘娘八成相似。她想,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只是个乡野泥腿子。

丸子一愣:“尚不知结果,再等等吧。”

林瑟瑟瘪了瘪嘴,心里难过得想哭:“若我的身份当真有异,是不是只进六皇子后院的身份体面些,旁的并无转圜之地?”

丸子放下了舀具,缓缓坐直了身子。

亭外的雨水溅起水雾,水汽的侵染下,庭中花草的色泽更加的现言。丸子冷清的眉眼也似乎被雨水润湿,湿润而透亮。

丸子闻言微微蹙了蹙眉心,纤细单薄的身影在这背景之下显得绝尘于外。

她略微思索了下,点了头:“你该明白,自古以来女子贞洁重于性命。若你不愿当真进六皇子府,只能远嫁,出京城。或者青灯古佛一辈子。与你目前的情形来说,远嫁不是首选。远离京城去一个陌生之地,一切遭遇更是未知。青灯古佛更是下下之选,你才十五,一辈子这般糟践太难捱。”

“那便只有嫁给六皇子,不,不是嫁,是纳。”

林瑟瑟这四个月在京城耳濡目染,也知妾是何意。常言道,宁为穷□□不为富人妾,她只要一想到自己会成那等靠色相争宠的人就觉得绝望:“姐姐,关于我的事情,秦王殿下就没有说过什么吗?”

她知萧程颐送了丸子一只信鸽,更知秦王府隔三差五送秦王殿下亲自搜罗的物件儿来李家府上。林瑟瑟知自己或许没有丸子对萧程颐的重要,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是?秦王殿下不是有恩不报的人,他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送进六皇子府当侍妾么?

“瑟瑟,”萧程颐确实可以管,但他管的结果并不能让六皇子给出侧妃之位。要给,也只会给秦王府的侧妃之位。可萧程颐的高傲,如何能容忍自己上玉蝶的侧妃被人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地从水中抱出来?“殿下龙子凤孙,自有一份骄傲在。他不愿的事,你若挟恩图报只会引火烧身。”

林瑟瑟喉咙一更,眼圈儿霎时间通红,泪珠儿都落下来。

她看着丸子,不知是该羞耻还是该痛哭。是,她提一句就是挟恩图报。可她若不提,还有谁能替她主持公道。落水不是她所愿,那是受了别人的无妄之灾。被六皇子救上来她心存感激,可她连六皇子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怎么就谈婚论嫁?

“姐姐,能否让我见一面秦王殿下。”她不甘心,不甘心这样的结果。

丸子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没说话。

一旁林瑟瑟低着头,眼泪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颗一颗落下来,砸在石桌上。她哭不似王曦儿那般大吵大闹,这样无声地哭反倒看得人心疼。

丸子看着她,许久,才启唇淡淡道:“三日后,我向秦王府递拜帖,去做客。你随我一道去吧。瑟瑟,这是我给你唯一一次机会,若你能说动秦王殿下为你争一把,那是皆大欢喜。若不能,你做好接受现实的准备。另外,希望你明白一点,六皇子殿下贵为中宫嫡子,心性只比其他庶出皇子更高。若你求到秦王府的事情被他知晓,后果会如何,我也不能保证……”

林瑟瑟闻言头皮一紧,脑海中浮现萧程颐的面容,她深吸一口气点头:“瑟瑟明白的。”

既然她这般坚持,丸子便不再劝说她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林瑟瑟的人生会如何,且端看她自己抉择。丸子虽然欣赏敢于为自己命运搏一把的勇气,却那也只是别人的事。

两人的决定,丸子并未告知李玉梨。李玉梨近来不外出,也不会友,成日里窝在玉锦园中不知在琢磨什么,已经多日不曾招丸子过去用膳。丸子对此颇为无所谓,她自小与李玉梨便不甚亲近。说句实话,在丸子看来,贵妃娘娘都比李玉梨这亲娘对她更亲近。

三日眨眼就过去,这日一早,丸子便带着盛装打扮的林瑟瑟坐上了去秦王府的马车。

四个多月的补,林瑟瑟看起来比一个月前更白净了。人虽然养得白净了,脸颊也鼓起来。从小没保养过的头发很难短时间内养得精细,枯黄干细的发质撑不起玉簪。满头的金银首饰,与只一只白玉簪配一身月牙白高腰直裾的丸子成了两个极端。端坐在一起,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听说丸子前来,萧程颐特地一整日没出门。李家的马车到秦王府门前时,萧程颐甚至亲自出来迎。

普天之下,能叫萧程颐心甘情愿出来迎的人怕是只有丸子和当今圣上两人。其他人,谢皇后都不值当他这般殷勤。眼看着丸子款款从马车上下来,萧程颐嘴角就翘起来。至于丸子身后的林瑟瑟,他只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盖因丸子提点过,他这回倒是记得林瑟瑟。

三人进了府,萧程颐便迎丸子林瑟瑟等一行人去秦王府的花房。京中人都知秦王殿下素来觉得吟诗乃无病□□,不喜风月。但实则萧程颐十分风雅,府中有几处养了大片各色奇珍异草的花房。

他直觉丸子喜欢,便引丸子去看。

果不然,丸子确实喜欢。花花草草无论何时,总能叫人心生欢喜。林瑟瑟趁机扯了扯丸子的衣袖。丸子嘴角笑意一顿,丢下一句‘我去旁边的花圃瞧瞧’,便走开了。

萧程颐刚要追上去,却发觉自己衣袖被抓住。他蹙着眉头回头,嘴角笑意敛起:“?”

林瑟瑟被他这神情吓一跳,脸色骤然惨白。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来,秦王殿下其实并非一个爱笑之人。当初在她家中养伤,便表现得冷淡且寡言。是后来到了丸子身边,才好似打通关窍一般突然爱笑爱说话起来。显然,这种态度只针对李琳琅,并不惠及其他人。是她跟在丸子久了见多了笑脸,才以为这笑容也是对她。

意识到这一点,林瑟瑟心里突然打起鼓来。她开始觉得自己鲁莽,但又瞥一眼萧程颐,她心中一横,往地上一跪:“殿下,瑟瑟想请您做主……”

林瑟瑟豁出去了,一口气将心中烦闷和不甘全吐露出来。

她本就是口齿伶俐之人,跟在丸子身边多日,潜移默化地也学了丸子一贯的开门见山直戳重点的习惯。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在眼圈儿里打转。人人都觉得她林瑟瑟给六皇子当侍妾是天上掉馅饼,可她并不觉得荣幸,更不觉得飞上枝头:“……殿下,您能救救瑟瑟么?”

萧程颐的眉头拧起来,仿佛能夹死蚊子一般,嘴角抿成直线,并没有说话。

林瑟瑟心中没地儿,偷摸地抬头瞧。不期然对上萧程颐幽沉的双眸,她泪花儿都挤出来。胸腔里一颗心在扑通扑通地疯狂跳动着,随时能跳出来:“殿下,殿下?”

“林瑟瑟,”萧程颐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他感激林家母女救他一命,却不意味着喜欢受制于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种鬼话只有话本子里才会有,真正金尊玉贵的人只会觉得他们这些平民为他付出是理所应当,尤其萧程颐是个真正的皇子,“你可知退了这桩亲的后果?”

林瑟瑟一愣,摇了摇头。

“京中贵人无一人愿意给你名分地收下你。”萧程颐嗓音冰冷而无情。

林瑟瑟的瞳孔剧烈一缩,脱口而出心中的渴望:“殿下也不愿?”

萧程颐脸一变,喝道:“放肆!救命之恩是本王乐意承认,那才是。本王若不认,那便是你们该做的!”

林瑟瑟心口凉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听了。萧程颐的态度,一瞬间踩碎了她才冒出头的少女爱恋。林瑟瑟对萧程颐那些朦胧的情愫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她仓皇无助的眼神越过自觉被冒犯的萧程颐,落到丸子的身上。林瑟瑟不知话一出口该如何收场了,巴巴地向丸子求助:“姐姐,姐姐……”

丸子看似没有留心这边,实则在一旁旁观了全部。她本不想管,但林瑟瑟已经叫破了她。丸子无奈,只能走回来:“三表兄,你莫要生气。”

丸子的嗓音就是夏日里的一壶清泉,浇上去透心的凉:“瑟瑟性子直白了点,并无觊觎之心。”

萧程颐却还是觉得荒谬,一个乡野村姑也敢觊觎他!

丸子看林瑟瑟实则吓得不轻,于是抬起手,缓缓握住了萧程颐的手腕。那柔软的手指搭在手腕肌肤上,萧程颐恼火的神情僵住,然后一个呼吸,消失无踪。

丸子笑了一下,拉着他的手腕将人扯走:“那边是什么花种?三表兄给琳琅讲讲。”

萧程颐冷冷扫了一眼林瑟瑟,丝毫没挣扎地被丸子拽走。

人一走,林瑟瑟一屁股坐下来,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