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交换人生之鸠占鹊巢(3)

第七只恶毒女配

林瑟瑟的目光在丸子和自己母亲之间转了两圈儿, 起先没觉察出什么。只是有些惊诧她阴晴不定的母亲居然会露出这样可怜的目光,不免就多打量了两人几眼。等这一仔细琢磨, 她忽然惊觉两人眉眼的相似。马车上贵人的眉眼居然与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林瑟瑟心中思绪几经翻涌,忽地垂下脑袋, 脸色乍青乍紫。

冰冷的雨水打在雪地上, 将松软的雪花凝固成坚冰一样厚实的雪块儿。一行人莫名就这样僵持住了, 栓子站在篱笆前,想想搓着手开口:“林家娘子, 外面风寒, 不知二位可否请我家主子进屋说话?”

他这一提醒,林十娘仿佛被惊醒似的,竟小跑着上前来打开篱笆门亲自要到马车旁扶那贵人下车。不过人刚冲到马车旁又顿住,局促地立在车窗边眼巴巴地看着车厢里的少女。素来细软的嗓音此时仿佛含了万千的温柔,小心翼翼地嘱咐道:“贵人下车请千万小心。这两日下了雨,雪地里打滑的厉害。”

丸子淡淡地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身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下人。

马夫立即将挂在马车后面的车凳搬过来, 仔细地铺在马车前。

绿鄂和红牙率先下了车, 然后一左一右地立在车凳前。这样打扮气度比地主家的姑娘都要鲜亮体面的两个人居然只是下人。林十娘亲眼看着两人将马车里的丸子扶下来。那金玉堆砌出来的清贵,让林十娘干脆利落地选择了闭死这张嘴。

林十娘脸色的变化并不明显, 马车旁的人都没注意到,就只有丸子和林瑟瑟两人一丝不漏纳入眼中。

林瑟瑟不似丸子这般城府, 看见了也能当丝毫没瞧见一样。她在注意到林十娘与丸子过于相像当场,脸色就变了。亦步亦趋地跟在丸子身边,恨不得将林十娘拉到丸子身边仔细地对比。不过好在还清楚知晓眼前的贵人可不是她能随意冒犯的, 绷着脸小跑着引丸子一行人进屋。

林家不大,统共才三间主屋。除却堂屋,一间是林十娘住着的,一间是林瑟瑟住,还剩一间则如今给萧程颐养伤。正是因为太小,外头的这点儿动静屋里人听得一清二楚。

萧程颐其实早已经能下床走动,但因着这家人母女二人,没个男主人在。他便是能下榻走动也从不出来给孤儿寡母招惹是非。此时听到屋外的动静,似乎像是来寻他的人。萧程颐站在窗边注意到马车并不是他王府或者下属的,听着声儿也仿佛是个女子,他便没有露面。

一行人进了屋,林十娘搓了搓动红的手,扭头就进了她的卧房里头。

她的卧房锁了不少对林家母女俩来说十分金贵的东西。布匹,糕点,林家母女的家用等等,其中就有一罐儿品相不错的茶叶。平日里别说根本舍不得自家喝,就是招待人,林十娘也从不拿那罐。但今儿个她不仅动了那罐茶,还添了一份绿豆糕。

林瑟瑟是最清楚母亲抠搜的习性,见状,心里不免更加震惊。

但毕竟是自小到大相依为命的母亲,林瑟瑟哪怕心里不舒坦,也不想将林十娘往最恶意里揣测。她眼睛在丸子与自己母亲过于相似的眉眼上流连。想着看丸子的面相瞧着似乎比她的年纪大些,而自己母亲年轻时也生得确实貌美,兼之这么些年她从未见过生父……几项一加,林瑟瑟不免浮想联翩。

说不定,她母亲是贵人家里的逃妾?这些年为了不被贵人找到,所以带着她躲在山疙瘩里?

这么一想,林瑟瑟摩挲着脖子上的玉牌,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往丸子身上瞄。不知是凑了巧还是当真缘分上天早就注定。她居然真在丸子腰上瞥到了一个白玉牌。

林瑟瑟的眼睛于是就定在了那块玉牌上。只见那块玉牌晶莹剔透,她不识字,不知上面写了何字,只清楚瞧见玉牌正面雕了一只游曳的鱼。

因着自小戴到大,日日拿手上摩挲,不必拿出来对比林瑟瑟也知道这块玉牌与她的那块是几乎分毫不差的。除了鱼的方向不同,她的在右边,这位贵人的在左边。无论是花纹还是材质,贵人的玉牌都与她脖子上挂的那个玉牌一模一样。

确定到这一点,林瑟瑟看丸子的眼神立即就变了。

她捂着怦怦跳的胸口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激动。这风吹雨打的十五年,林瑟瑟从未觉得自己有朝一日离人上人的地位是这般的靠近。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丸子的穿戴上,丸子的身上,哪怕一根头发丝儿都透着金玉富贵的气息。

这些,这些……若她跟眼前这位贵人扯上关系,是不是这些东西将来也会戴在她的身上?

丸子当然没错过林瑟瑟的眼神,虽不清楚她心里盘算什么,但不妨碍丸子不喜欢她过于灵活的眼珠子。

不过丸子喜不喜欢不重要,她来此地的目的并非是这个姑娘。

“我是来此地寻人的。”

忽略相貌相像的问题,丸子坐下便开门见山道:“约莫三个月前,我家中有一表兄在此地受伤,突然断了音信。前几日正巧听说你们二人曾在同时救过一位弱冠之年的公子,且这位公子如今还在你院中养伤。不若请出来与我一见?”

丸子丁点儿弯子都不饶,很直接道:“若当真是我那位表兄,必有重谢。”

林十娘突然被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意识地低头遮住了脸。不过等回过神觉察出自己做了什么,一幅做错事般脸色涨红,紧张又局促地看向了丸子。似乎生怕在丸子的脸上看到了嫌弃。

丸子的神情从进来,至始至终都没半点变化。林十娘不回答,她便将目光投向林瑟瑟。

林瑟瑟比林十娘的性子就强多了。至少在面对丸子和没有外人甩巴掌的情况下,她不仅口齿伶俐不卑不亢甚至每说一句话都要直视丸子的眼睛。林瑟瑟私心里猜测丸子极有可能是她亲姐姐,警惕的态度收起来,她毫不避讳地回道:“确实是有这样一位公子在。不知贵人要寻的公子可有画像在?”

她嗓音清脆,活泼又灵动:“姓甚名谁?约莫多大年纪?”

丸子虽然不太喜欢她那一对太灵活的眼珠子,但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画像暂且没有,但我可以告知你。那位公子生的一双凤眸,右边眼角有粒胭脂泪痣,相貌是极为俊美,令人见之难忘。岁数约莫在弱冠上下,姓名不方便透露。”

丸子一开口将萧程颐该有的信息全部点对,林瑟瑟完全信了她的身份。

于是说了句‘请稍等片刻’,转身匆匆往客卧跑去。

事实上,萧程颐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林家本就小,茅草屋又不隔音儿,自然是每句话都听得清楚。不过他倒是没料到,等了三个月最后会是个年轻女子来寻他。虽没看清相貌,听声音绝不会超过双十。且这丸的声音萧程颐听起来耳熟,唯一就是独特的说话腔调从未听过的。

虽不曾听过,但萧程颐心道,既然是京中来的贵女便不大可能是仇家。于是等林瑟瑟风风火火推了屋门进来,萧程颐没做多想便随她出来见了丸子。

不大的堂屋之中,丸子披着雪白的狐裘端坐在主位之上。

听见脚步声,微微偏过脸,白皙柔嫩的下颌露出来。丸子那如烟似雾的一双眼睛便淡淡地向来人递了过来。萧程颐与林瑟瑟俱是脚步一顿,只因这缥缈宁静的眼神仿佛这山涧的白雪般不染一丝尘埃。让人不自觉就平静下来。

萧程颐看着堂屋中的女子,着实大吃了一惊。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来接他的人居然会是不可一世的李琳琅。玩世不恭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僵硬,看着丸子不免心中夹杂了一丝受宠若惊。

李琳琅,在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出身显赫一时的第一大族裴家,还是当今宠妃李贵妃捧在心尖尖上的外甥女。李贵妃宠冠后宫数十年,一生无子无女,就这么一个外甥女。幼年时隔三差五地就要接到宫中小住一段时日,宫中不少没宠爱的公主皇子要跟在她屁股后头巴结。长在宫廷的萧程颐如何会不认识她?

这样的李琳琅居然会出现在金陵。当然,出现金陵也不意外,毕竟李家的根在这。但来金陵小住的李琳琅居然‘屈尊降贵’来寻重伤失踪的三皇子?萧程颐对此感到颇为不解。

不过李贵妃再受宠也无儿无女,虢国夫人也不过一介女流。即便得宠,于争权夺利无碍,况且,李琳琅与他之间是并无纠葛私怨的。

丸子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慢条斯理地将杯盏搁置到木桌上。葱白如玉的手指因这一动作露出了衣袖外一小节,只见那根手指头比窗外的白雪还要莹白诱人。事实上,丸子不仅仅是手指,整个人白皙干净得仿佛一尊玉女相,仿佛连哈出去的气儿都带着芬芳。

林十娘躲在人群后头,偷摸地一寸寸打量丸子,眼泪不自觉地盈满了眼眶。

林瑟瑟此时的注意力全然被林十娘的异样吸引了,都顾不上其他。安静的堂屋里,丸子缓缓抬起眼帘。鸦羽似的眼睫仿佛山岚上半遮的烟雾掀开,露出丸子一双瞳色较浅的眸子。

“三表兄,”独特的腔调并非萧程颐错觉,丸子往日那略显盛气凌人的冰冷此时听在耳中似乎都变成了飘然于外的缥缈清冽。萧程颐从未觉得李琳琅的嗓音如此悦耳过。只见她缓缓向萧程颐屈了屈膝,道,“琳琅不久前接到京城来信,知你落难。正巧人在金陵,便前来搭一把手。若三表兄别无其他安排,这天寒地冻的,不若随琳琅一道进京。若三表兄另有安排,那便当琳琅没说。”

丸子这一屈膝换回了林瑟瑟的魂。

林瑟瑟从那日见到萧程颐的第一眼起,心里就知晓他身份定然贵重无比。那通身的气度和衣裳料子上都用金线绣,如何不贵重?但她心中的贵重与此时的贵重有了区别。至少在今日之前,她是着实没想过住她家的这位肖公子能叫李家贵人行礼,这得是多高的身份?

本是被李家下人挡在后头,她此时连忙挤进来唤了萧程颐一声:“肖公子。”

萧程颐闻言淡淡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转头又看向了丸子。这个李琳琅,他的七个兄弟里三个都想捏到手里。不为其他,就为了李贵妃十年如一日的盛宠和她说一句得成一件事的枕头风,萧程颐看丸子的眼神不自觉地妖娆魅惑了起来。

三皇子萧程颐,无疑是极为俊美的,且因这异常绝美的容颜被写入史书过。

他的生母娴妃娘娘,乃李贵妃之前的后宫第一人,端得是倾国倾城。只是娴妃红颜薄命,生萧程颐之时难缠而亡,这也是三皇子如今处境尴尬的原因。

若非不知事时便失去了母亲的庇佑,圣上对母妃去世的愧疚日渐衰薄,萧程颐不至于对丸子居然会为了寻他来到这山疙瘩里用了‘屈尊降贵’一词。而萧程颐作为曾经宠妃的遗腹子,相貌比之其母亲更胜一筹。如今年过弱冠便生得眼若寒星,美若墨画。又因一张朱墨染红的唇无论何时总是勾着,通身的气度端的是当朝第一等的风流。

此时那双潋滟的凤眸便好似带了钩子,若有似无地勾着丸子:“这般当真方便么?表妹若为难不必勉强,为兄如今伤好了些,可以再熬些时日。身为男子,不至于这点苦受不得。”

丸子闻言眉头都没动一下,很自然地接过话:“无碍的。三表兄且安心,我既然寻来了此处,也当真将三表兄找到,自然是要负责到底。”

萧程颐听得心中满意,面上还得装模作样地推迟一番。

等丸子眉头蹙起来,他才好似为难一般勉强应下丸子的话:“既然这样,那便多谢表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