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只恶毒女配
蓝蝶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回过头去看骚乱的瘴气林。
林中乌烟瘴气,族民慌乱,隐约有拼杀声不绝于耳。虽不知林子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乱子,但看这样子似乎不是件小事。男子见她眉头紧锁,联想到前方的情景,以为她心中忧虑族人安危会着急过去瞧瞧,连忙抬手拦住她。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蓝蝶影于是抬头诧异地看向他。
男子见状意识到会错意, 面上闪过一丝赧然:“姑娘你快些找地方躲着吧, 一会儿乱起来怕是会误伤你。”
蓝蝶影没说话, 她从小躲在暗处, 最擅长怎么隐藏自己不被发现。于是仰头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漂亮的脸上笑意柔得像一朵水莲花。
男子一时间被她这笑容给晃了眼,若非时机不对, 他定然会将这姑娘直接带回南诏。
赤.裸又直接的目光叫蓝蝶影经不住脸皮发烧, 她方才从苏衍处受了挫,正是怀疑自己的时候。此时被这般欣赏的目光注视着, 又羞怯又高兴。勉强压低嘴角低下头, 蓝蝶影心里就在想, 看吧, 并非是她生得不美,就是苏衍在口是心非。说什么看不上她,不过是她与蓝唯唯相比输在了一个圣女之位。
这般一想,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蓝蝶影定了定心, 俯身朝男子颔了颔首方飘然远去。
那男子张了张嘴想喊住她,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男子往树后面一躲,等人过去才出来,蓝蝶影的背影早已消失在院落之中。
男子,也就是南诏大王子紫枫,他是三日前进入瘴气林的。瘴气林并非寻常的林子,里头常年弥漫毒雾,若是没有解毒的药物或不是大月子民,没办法在林中待超过一日。但南诏王族身怀毒王蛊,瘴气林对他们不会产生不利影响。
南诏与大月比邻,两国之间只隔了二十公里的距离。但是碍于大月族不近人的习性和凶悍的攻击力,南诏从不敢招惹却大月。此次会冒险潜伏在大月,是为找寻大月地牢的位置。
那日丸子命人射向南诏的信件,南诏王族早就收到了。
不得不说,收到勒索信之时紫枫与国师心中颇觉得惊悚。大月族虽凶悍却从未挑衅过别国,这上来就是勒索,如何不叫人猝不及防?等了解了前因后果,紫枫不知该叹一句紫灵儿孝顺还是叹她愚蠢,他着实都没想到紫灵儿这个蠢货居然真为了南诏国王怂恿李朝七皇子带人闯大月瘴气林。
当然,若只紫灵儿一人被大月所擒,紫枫绝不会冒险来救。可她倒是好,说动了李朝皇子带人硬闯。如今连累李朝最受宠爱的七皇子一起被困在大月,简直是把南诏往死路上逼。若李佩在南诏出事,南诏国上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这般也算做了件好事。至少因为李佩出事,原本南诏国内为争夺王位闹得不可开交的各方势力,在此情况下成功休战。如今齐心协力,共商营救李朝七皇子李佩的大计。
紫枫掩面避开人群,无声地在回院落之间流窜。大月地处三山谷地,常年潮湿不见日光,与南诏吊脚竹楼互相分开不同,大月族族民居住的多是防湿通风的圆形竹楼。竹楼占地很广,围绕成一个头尾相连的正圆,所谓的回廊,就是真正一个圆形回廊。稍有不注意,便会迷失在其中。
事实上,紫枫并非单枪匹马独闯,却在转悠三圈回到原地后头皮发麻。不过南诏王族之间有独特的感应。就如同蓝蝶影所知,南诏王族子嗣从出生便会被种上独属王族的蛊,即耳后的姿色蛇形印记。
这种蛊虫会散发独特的气味,人不能嗅之,蛊虫却能轻易嗅到。紫枫催动蛊虫,在假山之间转悠片刻,总算寻到了地牢入口。
大月族人稀少,堪堪只有南诏三分之一。一旦林子里发生异动,他们的人手便会显得捉襟见肘。地牢门口此时看似没人在,紫枫不敢轻易进入,只试探地往地牢的门里丢一颗石头。空荡荡的甬道里声音传出去很远,很快,里头有人声。
他躲在地牢旁的石头后面等里头看守的人追出来,才悄无声息地潜入。
大月的地牢并不算明亮,阴森森,鬼重重的,紫枫一路找的小心翼翼。然而他从牢房的第一排找到最后一排,甚至下到地下一层也没找到他想救的人。正当紫枫反复地打量地牢中所关人的面相,甬道里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紫枫面色一变,身影一闪躲到了黑暗中。
来人正是蓝蝶影。
她方才绕着族群的边缘走一圈,越想越觉得现如今是个好时机。
取而代之的念头一旦生成,便犹如耳边无数张嘴在催促着她立即去做。蓝蝶影自然是没有丸子的耐心和谋略的,在她看来,自己更擅长见机行事和因势利导。如今族中大乱,族长与十二长老都分.身乏术,机会可遇不可求。若是一时犹豫错过,往后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地牢。
说来,蓝蝶影也是最近听多罗长老总是在咒骂蓝唯唯残暴不仁才知,蓝唯唯竟丧心病狂地拿活人做试蛊的牲畜奖赏给大月族人。蓝蝶影颇受震惊,这是人啊,虽是敌人却也是活生生能哭会疼的人,并非牛羊!蓝蝶影一想到三百个李朝官兵被蛊毒折磨的模样,便坚信了自己做事情的正确。
她试图取代蓝唯唯并非她忘恩负义,而是蓝唯唯咎由自取。
蓝蝶影站在地牢的甬道里,惊恐地看着两边牢狱中被蛊毒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李朝官兵,只觉得骨头里每一滴骨髓都在打颤。这里头的人早已没有人形了,各种蛊毒在他们身上肆掠,都成了一只只关在笼子里的丑陋的怪物。
到底得多硬的心肠多狠毒的心才能做出这样的事?蓝蝶影一面可怜这些人一面又怨怪起母亲蓝颜心。这样狠辣无情又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的圣女如何能引到族人向善?就当真比她更强些?
可惜蓝颜心三年前已病逝,无人能解答她心中疑惑。
蓝蝶影在牢狱门看了许久,肮脏的药人恶心得她想吐。她忽地牵起裙摆,下了决定。她与蓝唯唯是不一样的,她今日一定要救下这群可怜的人!
蓝蝶影这一刻心中涌动着救人于水火的激荡情绪,步履匆匆跑去到刑讯室。
只不过她一只脚才刚踏入刑讯室内,身后追出去的看守族人刚好回来,并且与她打了个照面。
蓝蝶影雄心壮志又一瞬的凝结,整个人僵直成一块石头愣在原地,红润的脸瞬间惨白无色。她不敢开口,突然惊恐之下,眼泪迅速在眼眶中打转儿。
“族长大人?”守卫一见蓝蝶影便放下武器单膝跪下去。
砰砰的武器落地声叫蓝蝶影一顿,忽地意识到什么。她努力地克制住害怕和瑟缩,挺直了腰背。
守卫们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打量表情奇异的‘蓝唯唯’,蓝蝶影看着乌拉拉跪了一地的看守,立即意识到凭着这张脸,没人敢对她怎么样,更没有人敢伤害她。这般宽慰自己以后她于是尽力地铆足底气,可瑟缩的本性叫她的站姿依旧畏缩:“嗯,都起来吧。”
看守们谢过她,那着武器站起什么来。
“族长大人此番前来地牢,不知所谓何事?”看守眉头皱着,想问外面出那么大的事为何族长不去前方反而一人独自在地牢。但身份所限,他不敢对族长的行为发出质疑。
蓝蝶影腿肚子都在打颤:“我是来看一下李朝的皇子,将钥匙给我吧。”
守卫不敢违背,解下钥匙串一整窜递过去:“蓝色的那把。”
蓝蝶影心里怦怦跳,拿到钥匙便有些绷不住漏了怯。不过碍于地牢光线昏暗,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守卫也没注意到她脸上的异色。见她转身便走,一群人提腿便要跟上。
“别跟着我。”
守卫脚步一顿,蓝蝶影背对着他们学丸子冷酷的语气道,“你们可以离开了。”
守卫们面面相觑,彼此眼中疑惑。若非眼前女子顶着与族长一模一样的脸,他们怕是都要怀疑是否有人假冒大月族族长潜入地牢救人。但显然,眼前这张脸不可能是易容术弄出来的。守卫们知丸子的性情,一个个压下心有疑虑不敢造次。
齐齐躬身向蓝蝶影行了一礼,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地牢之外。
人一走,藏在暗处的紫枫才缓缓地走出来。他看着拿着钥匙走在前方的女子,脸色黑沉如墨。族长?竟然是族长。紫枫忽然忆起外面盛传大月族新一任族长年仅十六,顿时觉得自己被骗了。不自觉眯起了眼睛,他脚下如风,出其不意地袭上来。
就在他准备捏断蓝蝶影的脖子拿下地牢的钥匙。蓝蝶影却好似觉察出有人计息,突然蹲下身。这猝不及防的一躲,紫枫当时就掐了个空。
再站起来蓝蝶影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紫枫满脸惊恐,尖叫:“你,你做什么?”
紫枫不可抑止的愤怒:“你骗我!”
蓝蝶影将钥匙藏在身后,脸色煞白:“我,我何时,时骗过你?”
“结巴?”
蓝蝶影立即怒目而视。
紫枫心中了然。原来方才这大月族圣女不曾开口,竟是因为口吃。不过现如今并非是对大月圣女私事究根问底的时候,李佩人还没找到。南诏国内问题也没得到解决。紫枫按捺住心中悸动,冷冽的目光射向蓝蝶影:“把钥匙给我,否则我就杀了你!”
他声音压得低,但无论眼神还是语气都透露出恶意:“大月族长当真是好演技,竟然……”
蓝蝶影惊慌失措,膝盖一软就跪坐在地,尖着嗓子否认道:“我,我不是大月族圣女!我没有,没有演戏,我是她妹妹!”
紫枫才不信,方才那些守卫明明就唤她族长大人,他听得一清二楚!身份都被人叫破这女子还装模作样,根本就是在撒谎。时辰紧急,紫枫再懒得跟她废话,脚下微动就想过杀人夺钥匙。
蓝蝶影被吓得抖如筛糠:“蓝唯唯去瘴气林东南方驱逐侵入者,她早就过去,我真的不是她!”
还怕紫枫不信,蓝蝶影又举起钥匙窜忙不迭地表忠心:“我真的不是坏人。我是特地过来,过来放走这些可怜的药人的!姐姐,姐姐她太残忍,不,不将人命,人命看在眼中。虽说她扬言这都是为了保护族人,但我觉得,觉得他做得不对。我真的,真的是来放人的……”
紫枫回想方才情形,略有些怀疑:“那,为何他们唤你族长?”
“我与姐姐是双生姐妹,”蓝蝶影激动之下竟然都不口吃了,她语速极快地说,“我们俩从身,身形,到长相,甚至,甚至是声音都很像。”
紫枫将信将疑,审视的目光上下仔细地打量蓝蝶影。
大月族与南诏一样,有着双生是厄运的传说。一般族中有人诞下双生子,都会择一存之。但眼前此女的神情不似作伪,紫枫犹豫不决。
蓝蝶影怕他还不信,又道:“大月族圣女常年穿红衣,除圣女以外,任何人不得穿红衣。”
“衣裳这种东西,想穿总有办法换。”话虽这么说,紫枫心中却是信了她的。毕竟大月族凶悍闻名天下,若是堂堂大月族族长是眼前女子的模样,那这个大月才是完了。
因为有蓝蝶影的帮助,紫枫很快找到了李佩和紫灵儿。
在看到紫灵儿和李佩的当场,紫枫差点没神魂俱裂。南诏国第一美人紫灵儿,不人不鬼,一头乌发掉的斑斑驳驳参差不齐就算了,整个人还抱着一个镜子疯疯癫癫。那精致俊美的李朝七皇子,肥腻猥琐得跟猪圈里的猪没两样。好好儿的强国皇子成了这副模样,他们南诏该如何给李朝交代?
预想到后果,紫枫却不敢耽搁,带着两人和蓝蝶影一道逃出了地牢。
一行人一出来,南诏和李朝的人便过来接应了。看到紫枫怀里还夹着个绝美的姑娘,一时间心中都有诧异。不过事情紧急,先撤再说。
他们抄着小路从进来的方向撤回,前方十二长老领着大月族族民将擅闯者全杀了干净。
他们浴血回城,丸子带着人已经掠至瘴气林外的营地,一出手就直接掳走了等候在营地的李朝大皇子李晟。李晟虽不及李佩得李朝皇帝爱重,却是李朝朝野上下储君人选中最得支持的一位。这次几乎是李佩出事的消息传回李朝,李朝皇帝便将他派过来营救李佩。
李朝皇帝更是当众直言,若是救不回李佩,他也不必回来了。
丸子出手如电,李朝人始料未及。等他们回过神来,李晟已经被丸子掳回了瘴气林。
只是等丸子回到城内,地牢早已失窃。招来地牢问责此事,却惊觉蓝蝶影那个蠢货居然当真干出来通敌卖国的事情来。丸子气的心梗,将李晟软禁起来便亲自带人去拦截。
不过南诏这次有备而来,撤离得极为迅速。多隆洛东等人拦截到他们,却因紫枫辖制了蓝蝶影而眼睁睁看着他们桃之夭夭。等丸子领着人赶到,族人们看到两个蓝唯唯,掩藏在望月楼的双生秘密这才显露于人前。洛东长老在一息只之间捋顺了整件事,快刀斩乱麻地给在场所有目睹此事的人下了禁言蛊。
人已经撤离,丸子再追也无济于事。况且李佩身上的蛊被丸子做了点手脚,可不是一般人能解得掉的。若是南诏和李朝官员还想给李朝皇帝交代,很快就会再次求上门来。
心中一定,丸子与洛东长老对视一眼。洛东眼中忧虑,丸子想了下,决心将瞒了十几年事情交代出来。
玉笛一吹,她迅速召集十二位长老,集合议事楼。
人一到齐,丸子便将蓝蝶影的存在和蓝颜心的隐瞒,所有事情都当着十二长老的面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
等她交代完前因后果,议事楼中鸦雀无声。蓝颜心一生对大月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别说如今她才去世三年,威望仍在,族中大多都是蓝颜心的拥趸。就说她的成就可是能在大月史上流芳百世,堪称大月伟人。谁也无法在此时去痛斥一个已逝的伟人。
“杀了她,结束这个错误。”多隆长老率先提出了解决方案,“只要那个双生女死了,不管是族长还是先圣女的错误和污点,就都可以一笔勾销。没有这个人,一切迎刃而解。”
“荒谬!”旁人还未说什么,多罗忿而站起来怒道,“那是个活生生的性命,还是先圣女用尽心力呵护的女儿,可不是你们随手宰割的牛羊!如何就是污点?她与如今族长同出于先圣女,血统一样高贵。若当初站在人前的是她而非族长,你们也能如此不尊重地称呼族长为污点吗?!”
凤尾刚拿到最后一味药材快马加鞭从林外赶回来,一身风霜,脾气也不太好:“你这般激动作甚?事无当初,这种假设没有任何意义。事实就是,那个女人是族长和先圣女的污点,必须除去!”
两个人搭腔,其他人态度开始有意。
洛东沉吟片刻,也觉得多隆提议甚好:“这是最有效的方式。在引起族民恐慌前解决为佳。”
“我不同意!”多罗坚持道,“这样的错误不该由一个无辜的女子承担。她自幼被藏于暗处,从未做出损害一族利益之事,这些并非她的错。若当真有错,帮着隐瞒的族长也难辞其咎。”
丸子眼睛眯起来:“听这口气,多罗长老与蓝蝶影颇为熟识?怎么?隐藏蓝蝶影存在的事也有你的一份?”
多罗长老脸色一僵,涨得通红:“你!”
丸子冷冷觊了他一眼,转头看向众人深吸一口气道:“我母亲临死前曾令我发誓,此生不得伤己蓝蝶影性命,且务必护她一生周全。虽说母亲遗命不敢违背,但在此事上确实是我有错在先。既然她已被南诏人掳走,离开了大月。我会将她逐出大月一族,永世不得归族,请长老们绕她一命。”
“这如何使得?她是被人掳走,并非是自己离开。你狠心不管,岂不是任由她在火坑被人折辱?蓝唯唯,本以为你冷酷无情,没想到你还背信弃义,你这般决定当真对得起你母亲遗命?!”多罗长老没想到丸子会选择置之不管。
这跟直接杀死蓝蝶影有何区别?说得再冠冕堂皇,族长还不是希望蓝蝶影死在外面?!
“多罗长老若是实在担心,我也可以将你逐出大月一族,至此与她相伴。”
多罗一噎,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他说是说长辈,但其实也才二十有九,比蓝唯唯蓝蝶影姐妹才大上十三岁。噎得半天回不了话,他倏地起身暴躁道:“族长若是想敢多罗走,多罗走便是!”
丸子没开口,其他人面面相觑,凤尾站起来:“我同意族长的决定,当然,多罗长老不必说那等气话。你若想走,也别弄得跟族长逼你走似的。诚心而论,族长对你也算是礼遇。从小到大,多罗长老对族长便诸多不满,寻到机会便要出门远游。怕是想走已久,就别将这‘被人逼走’的恶名头往族长脑袋上扣。”
多隆长老哼了一声:“可不是,要走就走,磨磨唧唧的!”
其他长老没说话,但也没有谁开口挽留。
多罗长老气话一开口没人拦着,突然就下不来台:“一群茹毛饮血的蛮人,你们,你们!”
茹毛饮血的野人?洛东长老本还觉得众人对多罗略有苛刻,此时听他这般斥责族人,眉头都拧得打结:“多罗还请你慎言,族人带你宽宥,可不是叫你口出恶言诋毁的!”
多罗早已陷入愤怒之中,根本听不进去。当下会议也不管,转身就愤然离去。
他这一举动,多隆的暴脾气就冲上头来。刚要拔刀追上去,身边一个人比她还快。凤尾速度快到无影,追上去便要袭击多罗。多罗多年狂妄自然是有底气的。他虽教导蓝唯唯段文识字,却是这么多年来打遍族中武艺高手无敌手的。此时凤尾追上来,他瞬间拔刀就要反击。
丸子追出来:“凤尾住手!”
凤尾一愣,扭过头。
丸子摇了摇头:“让他走,今日我便将他除名。往后无论生死,不是大月族人,魂不得归大月。”
一句话说出,多罗脸色惨白,凤尾笑起来。
他兴致勃勃地欣赏了一番多罗的狼狈,轻飘飘地落回丸子身边。
纤细高挑的身子贴着丸子,他将脑袋枕在丸子的肩上:“那我这就去准备,”偏头看了一眼还未走的多罗,拖长了音道,“除名的仪式。”
丸子点了点头,领着人回去继续会议。
今日出手掳走李晟并非明智之举。且不论好意歹意,这一举动就等于给了驻扎在瘴气林外的李朝官兵一个不友好的信号。若不想挑起两国战争,大月族民不经战乱。但混乱之中,在发现瘴气林被人前后夹击的情况下,丸子只能宁可错杀以前不可放过一个。
此时抓也抓了,好在李晟并未受辱,只能好好商谈,尽量避免酿成不必要的苦果。毕竟抓一个上门挑衅的皇子,和抓有和谈意向的皇子可不是一个意思。
这边丸子焦头烂额,另一边苏衍在望月楼目睹了一切,堂而皇之地从楼中出来了。
他一身月牙白长袍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俊美出尘的容貌令人目眩。这还是苏衍第一次出现在大月族族人面前,端方雍雅的气度,足够他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议事楼前。
丸子冷道:“你来作甚?”
苏衍无视了凤尾杀人的目光,含笑地一步一步走上高坐。他立在丸子身边,高挑俊逸的身形衬得丸子娇小玲珑。此时他微微低着头,玉冠乌发,芝兰玉树。鸦羽似的眼睫下一双潋滟多情的眼睛,仿佛眼中只有丸子一人:“大殿下那边,我可以帮你回话。”
丸子一凛,利眼射向他。
“我在楼中目睹了一切,说来此事都是由我而起。”苏衍嗓音醇美如酒,“理应由我结束。”
“当然都是由你而起。”丸子丝毫不为他风采所迷,甚至有些不耐,“若非蓝蝶影多事将你从瘴气林中背回来,你早就死了。就没有了这一系列的破事!苏衍,别以为我会放过你。等一切结束,你总是要为你给大月惹来的这些纷乱付出代价……”
“可,”苏衍虚眼瞥向狼一般盯着他的凤尾,“我等着你索取。不过,大殿下和七殿下之事,望你三思。有时候各退一步,反而海阔天空。”
“退?”
“退。”苏衍点头,“擅闯瘴气林是七皇子鲁莽。但他如今吃够了教训,你大可不必紧抓着不放。这件事退一步,事情就迎刃而解。毕竟李朝此行是为了南诏,并非对大月有所企图。”
丸子冷笑,还未开口,多隆先掐着腰怒骂:“你说得到轻巧,那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放火烧林,毒杀林中生灵,甚是放肆妄为。我族人若不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我大月不是他们想招惹就能招惹的存在,那往后岂不是谁都敢来林中转一圈儿?!”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附和。可不是,这不是索赔的问题,这是大月的尊严!
苏衍不慌不忙道:“此事可以商议。”
“狗屁!我们就要他们付出代价!赔偿算什么,那点东西不过是让你们肉疼!”多隆长老快言快语,“你们践踏我瘴气林,我们便抓你皇子王族回来以牙还牙,谁也别想好过!”
丸子扑哧一声笑了,但还是抬手打住:“这件事,稍后再议。”
她缓缓站起身,丸子抓住苏衍的衣领一把将人扯弯了腰:“我记得跟你说过,我非常不喜欢仰头看着人。另外,你倒是提醒了我。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人已经抓了。若是李朝官兵不接受和解,那我族将陷入困境,确实该给族人一点谈判的筹码。”
说着,丸子手一挥:“散会。”
然后丢下苏衍,去了李晟关押的竹楼。
丸子到时,这李晟在负手立在窗边,冷静地眺望窗外景色。李朝男子确实皮相不错,他宽肩窄腰长腿,轮廓深刻且冷峻逼人。比起李佩那等狐狸精长相,李晟就摄人得多。
注意到身后有人进来,他转身都未,丝毫不受打搅。
丸子却无意欣赏他这份淡定从容,抬起一只手,指尖便多了一只芝麻大小的黑色蛊虫。小虫子翅膀震动几下,速度极快地飞上李晟的脖子便钻了进去。窗边李晟感觉到脖子后头一疼,蚊虫叮咬一般转瞬就没了感觉。他捂着后脖子警惕地转身:“你对我做了什么?”
声音冷得像冰渣子,满满上位者的口吻。
丸子倚在门框旁懒懒地扬了扬眉,丝毫不惧:“让你和你朝的官兵听话的东西。”
李晟脸色一变,闪身过来就要攻击丸子。
丸子轻易地躲开,命人锁上门。她站在门外,隔着门扉对里头的人道:“只要你们听话便不会有事。若是不听话,那就怪不得我。”
李晟怒极,丸子却已经飘然远去。
与此同时,紫枫带着李佩等人回到南诏边缘的驿站。命人好生伺候李佩,自己拥着蓝蝶影回了房间。蓝蝶影本来被擒还有些害怕,此时一路感受到紫枫对她的体贴,放了心。两人进了屋,紫枫便命人送来热水。一路舟车劳顿,两人身上都是尘土。
南蛮偏远之地,民风开放。虽说南诏比大月多受了几百年李朝礼教的洗礼,却并未知耻知礼多少。紫枫带走蓝蝶影至此,就存了占她的心思。
此时热水送上来,他剥光了蓝蝶影便抱着人一同入水了。
蓝蝶影没有忠贞的概念,对这种肌肤相贴的亲近暧昧欲罢不能。本身在回程的马车里,她与紫枫除了没到最后一步,差不多能做得都做了。此时被搂着进浴桶并未挣扎,虽不曾逢迎,却也是羞羞怯怯乐见其成的。理所当然的,这一次沐浴,从天亮洗到了天黑。
南诏下人经过这个回廊,满耳都是暧昧不休的动静。折腾到蓝蝶影终于承受不住,紫枫才放过她。两人相拥着躺在榻上,紫枫便说起了掳走蓝蝶影那一刻脑中完成的计划。
他捏着蓝蝶影绵软的手:“你与蓝唯唯到底有多相像?”
“若是穿一样的衣裳站在人前,便是形影不离之人,也不一定辨别的出。”蓝蝶影既然起了取而代之的心,便做好了一切为达成目的牺牲的准备。她知自己没蓝唯唯的制蛊天赋,也不通医理药理,除了空有一身纸上谈兵的本事,若不借助旁人帮助,凭她是不可能代替得了蓝唯唯。
紫枫瞬间心情激动了:“当真?”
“当,当真。”蓝蝶影磕巴了一下,但她确实有些口吃,紫枫也没在意。
这一笃定,紫枫的呼吸都变轻了。或许是因为高兴又或者是蓝蝶影蹭的他,紫枫与她嬉笑了两句,抱着蓝蝶影又折腾了起来。
一场混乱,两处风景。丸子这边经过了几日的威逼,李晟被真言蛊折磨了几日后终于是松口了。丸子不想与他为恶,下的也不是致命毒蛊,乃真言蛊。中了此蛊之人,出口的话必是真心之言。李晟身为一国皇子,身居高位。出口便是真心之言,这比任何酷刑都叫他难以忍受。
甚至没坚持几天,短短三日,一没受虐二没挨打的李晟就被丸子问得崩溃了。
只是这一次的教训,比任何一次都叫李晟憋屈。他回到营地,不论何人劝说,力排众议决定满足大月族一切要求。丸子也觉得此次协商颇为满意,于是大方地原谅了他们的无礼行径。不过在替李晟解蛊之前,他们的赔礼道歉务必先到方可。
且不说李晟回到南诏,为了这事差点没打死李佩。就说被紫枫带回南诏的蓝蝶影,与多罗长老汇合了。多罗长老看着她蔓延到衣领外的青青紫紫的痕迹,注意到她眉眼间如水的春情,还有什么不懂?
短短三日,蓝蝶影已经从一个姑娘变成了妇人。
他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非常的愤怒。愤怒来得猝不及防且无法遏制,就跟抓到了自己的娘子背着他偷人一样,他无法接受蓝蝶影成了别人的妇人。
蓝蝶影被他的眼神吓到,瑟缩地捂住了脖子低下头去:“多,多罗长老。”
多罗眼眶通红,说出口的话控制不住颤抖:“你……”
“你别看了,这又有什么,好看的。”蓝蝶影纤细的脖子耷拉着,仿佛一只手就能折断。看不清眼神,却能看到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然后迅速在青石板上晕开。蓝蝶影的背影消瘦又单薄,除了一张脸,脸露在外的手腕上都是吻痕。这无声的哭泣,冲击力可见一斑。
“南诏国的畜生强迫你的?”多罗长老脸上肌肉颤抖,咬牙切齿,“是吗?”
蓝蝶影没说话,但那可怜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
多罗心口剧痛。这个柔弱的姑娘啊,他才离开几日,就遭遇了这样的折辱。多罗看着她,心疼得不能呼吸。他想抱着她给她一点宽慰,可又顾忌她刚受过折辱此时怕是很忌讳。于是僵硬地立在蓝蝶影身边,磕磕绊绊地安慰她,并表示一定会替她报仇。
“多罗长老……”
“不要叫我多罗长老,还我多罗吧。”多罗轻声细语,“我已经叛离族中,不是长老了。左右往后无去处,便守在你身边,保护你吧。”
蓝蝶影心里一动,眼睫飞快地眨动了一瞬,不可置信:“你……说什么报仇,又如何报的了仇?”
她摇头凄惨:“我会落得如今局面,都是姐姐一手造成。她是我亲姐姐,又是大月族的族长。那样的她和这样无能的我,我难道还有机会杀了她不成?”
多罗听到她说要杀蓝唯唯,不禁一愣。
但又转瞬想到,定然是蓝唯唯先威胁了她的性命,她才会愤然反击。不然蓝蝶影这样善良柔弱的姑娘,如何会想到杀人这件事。叹了一口气,他凝重道:“一个人确实杀不了,但一群人却不一定。”
“我没有想杀姐姐!我只是说气话!”
蓝蝶影似乎意识到说错话,立马又惊慌反口,“你可千万别说什么杀人不杀人的。姐姐是我的亲姐姐,虽然她踢我打我给我下毒,但却遵守了母亲的遗命一直掩藏了我的存在。她对我,是有救命之恩的。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记恨就要她的命?不要再提杀人的事!”
多罗:“??”
“你不要杀姐姐,她虽然残暴,但对我还是,”蓝蝶影垂下眼帘,落寞的道,“还是,挺好的……”
多罗真的是心疼坏了。多么宽容的姑娘,到了这个地步,还护着蓝唯唯。
两人在院子说话,李晟目睹了一切,表情变得奇异。眼看着蓝蝶影能哭会唱地演了一出拙劣的戏码,他勾起嘴角淡淡问谢逸之:“这就是蓝唯唯那个被逐出大月的双生姐妹?”
谢逸之也一言难尽:“是,听说对苏衍那厮甚是迷恋。”
“正常,你说见过苏衍的女子,有哪个不被他所迷的?”提到苏衍的这一点,李晟也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这女人如今是在南诏大王子房中人?心系苏衍却躺在紫枫的身下,脸皮够厚啊。”
谢逸之挑眉:“不够厚那岂不是没价值?”
“这倒也是。”李晟点点头,“找个机会接触一下,这张脸可不能浪费了。”
谢逸之应了声诺,摆摆手,立即有一个人落下来闪身到凉亭后面。
就当蓝蝶影跟紫枫多罗纠缠不休,丸子拿到最后一位味药材便闭关了。两位李朝皇子来了南诏,苏衍身上的相思蛊就变得危险起来。丸子虽是主蛊,却不意味着苏衍丧命她会无事。不想把小命寄托在别人的安危上,必须在意外发生以前尽快解除这份纠缠。
苏衍似乎也意识到丸子的急迫,或者说,他有走的念头。如今都在想方设法勾引丸子。不管丸子说过的相思蛊的弊端是否真实,他冒不起险。他要带走蓝唯唯!
偷也好,抢也好,骗也好,甚至动用武力都行,他必须带走蓝唯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