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兼祧之妻(20)

第一只恶毒女配

沈兰若当着谢家女眷的面闹出这样大一出指认戏码,并未成功翻身洗刷名声,反而闹出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现如今,谢家人是都知晓丸子并非面上瞧着那般温婉善良体贴大度,也知晓二房这个确实是个脑筋不清楚偏还心术不正的白眼狼。

细数下来,两个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而比起知晓丸子心思深沉,好似沈兰若的蠢笨不自知要更叫人看不上眼些。

也因着这一出,大房跟二房的不和直接揭到明面上来。原先只是两房媳妇暗地里斗气,如今连谢大太太与谢二太太也生了龃龉。老封君更是今日把话撂明白,若是丸子头胎便是男嗣,谢霖的爵位直接落到这孩子头上。

这话一放出来,两房便再没了往日一团和气的局面,谢二太太差点没把丸子给恨上。

谢二太太能不生气?自然是气得要命!

原先对丸子的改观和看重,因老太太这一番话立即摇摆回去。且不提沈兰若当众出大丑,她作为婆母和嫡亲姑母面上如何受损,就说好难得天降馅饼叫谢家的爵位落到二房头上,丸子这一怀孕又重回大房,这叫早已摆出当家作主姿态的二房情何以堪?

老太太厌烦的眼神,谢大太太暗中的得意,谢二太太面上乍青乍红的,精彩纷呈。

素来看重脸面的谢二太太如今也顾不上记恨沈兰若了。涉及到切实的利益,就什么都得往后靠。不过她还是在心中懊悔,当初不该一时心软将沈兰若聘进门。若非沈兰若接二连三地闹笑话,叫老太太恶了二房,也不会有今日这事儿出来。

眼看着二房的地位和爵位摇摇欲坠,谢二太太当真是悔不当初。

“若非你蠢笨彻底招了老太太厌恶,这稳稳落在二房头上的爵位,如何又会生出波澜来?!”

老太太能把话撂出来,定然是有法子征得老国公的同意。谢二太太好歹跟老太太做了二十多年的婆媳,自然晓得她的性子。可就是因为知晓,才如此暴躁惊慌!

她从福寿园出来便火速直奔蒹葭院,一句话不叫沈兰若辩驳,指着她鼻子便将她骂得狗血喷头,“你这个蠢笨的东西!接二连三地挑事不安分便算了,还次次藏不住尾巴,回回闹得贻笑大方。我就不明白了,兄嫂那般精明的人,怎就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她气得直喘粗气,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踱步:“也对!老太太思量的也没错。若我是谢家掌家人,我也不愿把爵位交到你生养的孩子头上!就你这样的母亲,能教养出什么出息的孩子出来?别生出一窝棒槌出来!”

沈兰若早就吓傻了。

她呆坐在软榻上,至今没回过神来。

事实上,沈兰若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只是她跟大房那女人打擂台,没讨着好就算了,为何还因此把二房子嗣的前程都给断送了?沈兰若心里觉得崩溃又不服气,老太太就这么看不上她?她除了家世以外,到底哪里比叶秋月那个心机深沉的贱人差?!

“姑,姑母……”

“别唤我,我不是你姑母!”

谢二太太捂着胸口一个劲地深呼吸,脸色铁青铁青,是当真被气得肝疼。她已经好多年没这么惊慌过,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你就等着夜里自己跟霖哥儿解释吧!我是不管了,左右我年纪大了,也管不着霖哥儿!”

谢二太太如今是看她这一幅梨花带雨的模样就来气。干什么什么不成,就只会哭,当真是一无是处!谢二太太手里杯盏砸了四五个,还不解气,一句话都不想给沈兰若多说:“除非长房那边生个丫头出来,否则就是霖哥儿也绕不过你!”

撂下这句话,谢二太太便愤怒地拂袖而去。

到了夜里,谢霖果真发了怒。

谢霖虽说性子素来高傲,谢馥去后,并未以接任世子之位而沾沾自喜。却并不代表着他可以容忍落到他头上的爵位又被剥夺,再双手返还给大房。

谢霖在府衙忙了一整天,初初得知这消息还不知出了何事。等回到府上,刚一进门便被白芷院的人请过去。从谢二太太口中得知事情的全部始末,只觉得晴天霹雳。

谢二太太关于这一点上还好,从头到脚实事求是,并未有任何偏袒。

但正是这份坦诚,叫谢霖清楚地知晓沈兰若又做了什么好事,以至于惹出叫谢家长辈做出将爵位返还大房的决定。谢霖哑口无言之下,竟有种荒唐的说不出话的语塞:“所以这里头丸丸也掺了一手?”

“长房那个能是什么好东西?蒹葭院那蠢货,可不就被她牵着鼻子走?”谢二太太是彻底恨上丸子了,果然不进一家门不是一家人。这不动声色的,将二房的爵位都给抢过去,“老太太那话放出来,长房那个怕是关起门来笑得直不起来腰了!”

谢霖脸色渐渐阴沉下去。

他没说话,抬头看了眼长房的方向,心中隐隐生出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丸丸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您亲孙子。”谢霖念着丸子腹中孩子,深吸一口气劝道,“您也别气了。无论长房二房,生下来都是我的骨血。虽说名头挂在了长房,血脉亲缘是斩不断的。母亲何必为了这些虚名看不开?”

“这哪里是虚名这么简单?”谢二太太恰巧就是看中这虚名,“百年以后,谢家族谱上写的。可是谢馥那一支,而非你谢霖这!这叫我如何能看得开?”

谢霖哪里不知这些,胸口刚松一丝又堵回去。他沉着脸,十分骇人。

谢二太太看他这般心疼又愧疚,说到底,沈兰若是她当初存私心聘回来的:“罢了罢了,你自己的妻子自己教吧!我是教不了了!”

说完这一句,她便挥袖赶人了。

谢霖也没多停留,黑着脸就直奔蒹葭院这边来。

两个院子,婆媳俩都为了一件事闹得寝食难安。沈兰若只会比谢二太太更难过。

她不像谢二太太,嫁入谢家就断了继承爵位的心思,人到中年反而天降馅饼。她是打一开始便笃定将来的子嗣是有爵位的,且只有她生养的孩子能继承谢家爵位。如今她孩子还没生呢,老太太就一句话敲碎了她的念想,这叫她往后如何适从?

谢霖话还没张口,沈兰若便先哭着扑过来寻求安慰。

沈兰若素来知晓谢霖心软,尤其见不得她的眼泪。沈兰若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这回她没有装,是真心实意地伤心惶恐。她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地诉着委屈。话里话外没倒提自己做过什么,都在将造成二房这份不幸的错推到大房头上去。

讲真,若非谢霖早在谢二太太那听说事情始末,怕是又要因此恼上长房。

谢霖的耐心一开始就没多少,听她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憋不住就怒了。他惯来对沈兰若温柔,便是怒从心起也没将福寿园的事情翻出来。只厉声叫她别哭了!

沈兰若被他大声吓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变了脸的谢霖。

就算是她算计表兄当众出丑,就算她做错事寒了表兄的心,他也不曾这般不讲情面地呵斥过她。沈兰若泪珠儿挂在眼睫之上,摇摇欲坠:“表兄,表兄你,你居然……”

谢霖心里一团乱麻,实在没心思哄她:“都是大房的错,你当真就没做错过什么事?”

“表兄你这话是何意?”沈兰若眼神一闪,复而镇定下来,理直气壮地质问谢霖,“你这般是在帮叶秋月说话吗?你也觉得是我咎由自取?”

“兰若,不要以为全天下就你是聪明人。”谢霖看她这不认错的模样,心里有些凉,“我往日从不去较真你说过的话,是因我心中有你,我爱慕于你。我不求你投桃报李,但你也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我的信任。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会寒心的……”

最后一句话叫沈兰若瞬间如至冰窖,她瞳孔剧烈一缩,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丸丸体贴温和,从一开始便答应要跟你和睦相处。是你出尔反尔,对当初答应的话拒不承认。对于丸丸的示好不屑一顾,甚至一再地挑衅。”谢霖并非蠢笨,很多事,他不过是选择偏听偏信罢了,“若是我,我早就反击了。”

沈兰若哭了,真的哭了,眼泪连着鼻涕一起涕泗横流。

她攥着谢霖的衣袖,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她脑子嗡嗡地响,听不见其他声音也想起不其他事情,就只有一个意识震惊得她神魂恍惚:“表,表兄你这是何意?你不相信我了吗?还是说,你其实真变心了?”

谢霖握着她的手,嗓音淡淡的:“并非变心,是我也是人,我心寒。”

说罢,一把扯下来她的手,转身离去。

“我近来都有些忙,今后就宿在外院,你不必派人来寻。”

谢霖的声音飘散在门外,沈兰若扑到在地,浑身发起了抖来。

且不说谢霖离开蒹葭院独自一人在汀兰苑外站了许久,最后无声地离去。就说蒹葭院的下人因为两个主子闹翻,吓得跟鹌鹑似地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沈兰若勿自坐在地上发着呆,神魂都不知费到哪儿去。

快三更天,蒹葭院的丫鬟实在看不过眼了,大着胆子进屋来扶起沈兰若。再三劝说之下,将人送进内室。

夜里,沈兰若窝在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满脑子就只有一件事:若是长房生个姑娘就好了。

谢老封君的一番话,叫谢家上下都跟着震上一震。

大房二房的关系,从之前看不对眼变成了现如今的水火不容。丸子也从本就炙手可热的长房大少奶奶成了阖府上下打起十二分小心捧着的人。因着那次一出,二房很是消停了,沈兰若这么爱对花落泪的人,竟然也有十天半个月没出过蒹葭院。

丸子的肚子如今八个多月,硕大如盆扣在身上,十分辛苦。

先前来请脉的大夫,建议丸子生产前多走动走动,有助于减少生产的难度。丸子虽然没生过孩子,但坚决相信大夫的话。就算行动艰难,她也咬牙坚持每日去花园里溜圈。

“主子,您身子这般重,就不能别抱这猫了?”杨嬷嬷也是搞不懂,自家主子怎么就这般喜欢这只凶性的猫。

丸子一边顺毛一边笑:“我如今就爱它这身软毛。”

几人说笑声在看到前方的人后,停了。

这花园当真是狭路相逢之地,丸子又一次与沈兰若碰到一起。

汀兰苑这边的下人看到她就暗道了一句晦气,扶着丸子便想换个地方,省得被沈兰若这不长眼的冲撞了。不过沈兰若这回好似没心思关注丸子,正皱着眉,一脸不适地扶着廊下的柱子喘气。丸子眼神一闪,忽然推开杨嬷嬷,抱着猫快步上前。

在沈兰若没注意之时,一手握住了沈兰若的手腕。沈兰若大惊,倏地抬起头看她。丸子的手指按着她的脉搏几息后,眼神剧烈一闪,而后才缓缓松开。

沈兰若吓出一身冷汗,下意识捂住腹部怒道:“你做什么!”

丸子眼神闪了闪:“方才瞧弟妹似乎身体不适,过来看一看。”

“你会有那么好心?”沈兰若眼神不自然地扫向丸子怀中的白猫,警惕得不得了,“退后,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丸子歪了歪脑袋:“哦?”

沈兰若不想与她有纠缠,掉头就想走。

正当这时候,丸子怀中的白猫好似被什么掐了一下,忽然尖声惊叫一下从丸子怀中跳出来,凶狠地冲向正准备饶边走的沈兰若。

沈兰若本就慌张躲闪,迎面一个白猫冲上来,吓得脚下一软就往地上坐。

她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带着下人,摔倒是却是摔倒,但也没摔多很。但沈兰若从下人身上爬起来后扭过头,忽然仇恨地瞪向一旁似笑非笑的丸子。

没错,沈兰若能消停半个月不出院子,确实是已有身孕。

但是孩子的月份还浅,才将将一个月。沈兰若心中又惊又喜,更多的是松了口气。这些日子的吃瘪,好似找补回来。生怕长房得知她怀孕又会使计暗害于她。沈兰若正全面戒备,小心翼翼地瞒着。

此时扭头看到丸子意味深长的笑,‘她是故意的’这个想法瞬间冲上沈兰若脑袋。

动作快到旁人都拦不住,沈兰若转身就向丸子冲来。

丸子顶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被她轻轻一推,直愣愣地摔倒在地。

一阵死一样的沉寂。

须臾,下人们惊恐的尖叫声冲破天际,整个谢家都被惊动了:“天啊!快传大夫!快点传大夫!咱们大少奶奶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