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得知段凝带六万大军,从黄河决口处的上游高陵渡河,意图向晋,立刻先发制人,带大军往西,堵上段凝大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段凝嘴上说得再好,掘黄河再利索,可这打仗却差远了。
一个照面,李存勖就生擒了段凝前锋好几百。
李存勖为了震慑梁军,直接把这几百人都推到阵前斩了。
果然,段凝顿时被吓住了,连夜带大军后撤三十里。
李存勖这一仗不仅把段凝吓住了,还顺手捞了一个好处,那就是当初在郓州和李嗣源暗送秋波的康孝延,趁着段凝仓皇后撤,偷偷带着自己百来个亲卫,直接跑来晋军大营,投了李存勖。
李存勖大喜,立刻把自己身上的外袍和玉带脱下,送给康孝延,以示奖励,康孝延顿时感激不已,当晚,跑到李存勖住处,给李存勖说了一个重要情报。
**
入夜,冯道引着康孝延进了李存勖大帐。
李存勖正在看布兵图,见康孝延进来,就笑道:“孝延来了。”
康孝延立刻抱拳,“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来,坐。”李存勖指了指旁边位子。
康孝延受宠若惊,又行了一礼,走过去坐下。
冯道走到李存勖旁边坐下。
李存勖看康孝延有些紧张,也没直接问他来做什么,反而和他聊起天来。
“孝延你也是晋阳人,如今离家也多年了,家中老小可还都好?”
康孝延忙说:“都好,家中还有老娘,正在晋阳。”
李存勖点头,笑着说:“那等有空,正好回家看看。”
康孝延一直在外,提起这个也有些伤感,“末将不孝,一直未能侍奉她老人家,这次回来,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去尽尽孝。”
“这也是人之常情,”李存勖点头,还拍拍康孝延,“听闻你在梁已经做到先锋指挥使了,却能舍了一身富贵回来,也是个孝子。”
康孝延面露惭愧,“末将之所以来投,除了想能归家外,也是觉得梁必然灭亡,觉得前途渺茫,这才来投陛下。”
旁边一直当背景的冯道看了康孝延一眼,突然觉得这家伙也挺实诚的,只是不知道这家伙要知道现在晋的情况比梁还糟,他还会不会来,他刚刚收到消息,北方契丹有异动,像是有北下之兆。
“嗯?”李存勖却不动声色,好奇的问,“孝延何以见得梁朝必亡?”
康孝延慷慨激昂的说:“末将在梁时,虽然梁军不少,兵力也强盛,可一看朝堂上的梁朝君臣,末将就知道梁军必亡。
梁帝优柔寡断,偏听偏信,赵岩、张汉杰一众小人仗着受宠大肆索贿,段凝那家伙明明没什么本事,也没战功,却因为扒上赵岩,一路升官。当初德胜一战,明明是王彦章将军的功劳,段凝却从中截胡,反而靠着这个爬到王彦章的头上,就凭这个,梁朝焉能不亡。”
李存勖听得点头,“为君者,不能赏罚分明,确实是大计,那如今段凝为主帅,你为先锋,可知他下一步打算。”
康孝延早就看自己那么只知道拍马屁的上峰不顺眼,立刻就把段凝卖了,“那家伙为了讨好皇帝,居然扒开黄河大坝,献什么计策,护驾水,结果这次黄河一泛滥,整个黄河战线都毁了。那家伙凭此功,得了梁帝青眼,这次又给梁帝献了计策,说要四路大军灭晋。”
“四路大军灭晋,除了段凝,还有别的三路?”李存勖忙问。
“没错,这次我们出发时总共十万人马,段凝带了六万,从高陵渡河,走东路,直来魏州,打算牵制住陛下您,然后董璋率兵两万,走西路,绕道潞州,从潞州去晋阳,直捣晋老巢。最后是王彦章和张汉杰带剩下两万,从南路去郓州,打算拿下被李嗣源夺的郓州。除了这些,段凝还派人去契丹,请契丹南下,如此总共四路。”康孝延说着,嗤笑一下,“这计策听着厉害,哄的梁帝大赞段凝,可实际上,末将虽没读过几本兵书,可也征战多年,知道聚则强,分则弱,段凝若拿这十万大军直接和陛下对峙,陛下想必还会头疼,这这样分成数股,看着厉害,可只要陛下各个击破,他段凝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
李存勖听到另外两路每路才两万,也不复刚才着急。
晋阳城高墙厚,守备充足,两万大军去,只怕连城墙都爬不上去,而郓州有李嗣源,虽然是王彦章去,可一同去的还有张汉杰这个监军,张汉杰才刚刚坑了王彦章,有张汉杰这监军,王彦章只怕见不到李嗣源,半路就能被坑死一半。
李存勖笑道:“段凝这纸上谈兵的本事,哄哄朱友贞还行,你我这些打仗的,自然看不上,不过朕看孝延你虽然自谦没看过兵书,却句句暗含兵家之道,不如你来说说,若你是朕,该如何破此局?”
康孝延顿时十分激动,这是让他献策啊!康孝延自知自己半路投李存勖,若不拿出点真本事,只怕没多久李存勖就把他扔一边了,所以他还真提前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偷偷考察过。要不当初他也不会知道马家口适合做渡口。
康孝延立刻回道:“如今十万大军出汴京,汴京空虚,并且九万都在河北晋这边,若我是陛下,就直接派一支轻骑,直袭汴京,如此,几日就可灭梁。”
李存勖和冯道一惊,冯道忙说:“可如今黄河大堤决口,黄河泛滥,直接过河根本不可能,只能绕去西边上游过黄河,那是梁的地盘,只怕没走多远就会被发现,怎么可能一支轻骑直袭汴京。”
魏州离汴京不远不假,当初李存勖特地从晋阳迁到魏州,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直袭汴京,朱友贞也明白,所以一直在黄河南岸屯重兵对抗李存勖,可如今黄河一泛滥,直接成天堑了,李存勖要再想袭汴京,就得先沿黄河去上游,才能渡河,这距离可就远了,而且那里还是梁的地盘。
康孝延却很是自信,反问:“冯学士是北方人吧!”
“没错,”冯道点头,心道你不也是晋阳人么。
“冯学士可知,为什么从来只有长江被称为天堑,黄河却不是天堑。”
“这自然是黄河虽然也是大江大河,却在北方,冬日可结冰,只要等冬日打仗,河面结冰,自然不是天堑。”
康孝延点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黄河比长江水量小得多,常常有枯水期,六七月时,夏天暴雨,黄河水大,可只要过了夏天,黄河水就会缓起来,段凝掘大堤是在八月,刚开始因为大堤蓄水,大堤一开,下游必然是汹涌的洪水,可如今一个月过去,水位已经恢复,先生如何又确定黄河一定过不去。”
冯道和李存勖对视一眼,突然觉得康孝延说得有道理,黄河是被掘了大坝,发了洪水,可一个月过去,洪水也过去了,虽然整个下游都成泛滥区了,可不意味着就一定没办法过河。
若是能偷偷过河,朱友贞毫无防备,汴京又空虚无兵,那……
李存勖突然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