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能因为河中的地盘对朱友谦睁着眼睛说瞎话,朱友贞自然对河中也是万分重视的。
其实朱友谦在信中还避重就轻的掩盖了一部分,那就是当初他让儿子占了同州后,朱友贞虽然大怒,可也没直接派兵灭他,只是下了圣旨申斥,甚至后来还怕逼反朱友谦,又打算把圣旨召回来,只可惜送圣旨的太监跑的太快,没成功。
后来知道朱友谦反迹明显,朱友贞才刘鄩领大军来镇压,而且派来的刘鄩,还和朱友谦是儿女亲家,其实这也隐晦的给朱友谦一个态度:
你若服软,咱们既往不咎!
当然,朱友贞态度这么好,肯定不是和朱友谦兄弟情深,这俩虽然也算兄弟,可既不是亲生的,也没血缘,朱友贞当初为了皇位,连自己亲哥哥都宰了,自然不会姑息他爹一个养子,这一切的一切,只是河东这位置太过重要,朱友贞实在不想自己和朱友谦两两相争,便宜了晋王。
相比于武力,更希望以怀柔取胜!
可这世间事,往往先下手为占便宜,后下手遭殃,正是朱友贞这一怀柔,整个河中局势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了。
刘鄩接到朱友贞任令,就带着大军往河中去了,当然一同跟去的,还有朱友贞塞来的两个副将,尹皓、段凝。
尹皓是禁卫军中将领,段凝是朱温美人段美人的哥哥,这两人才能不好说,不过都是朱友贞的亲信。
刘鄩对此倒也没意见,毕竟在他看来,此次去是吓唬多于动兵,给皇帝的亲信送点军功,就当是给皇帝表忠心。
汴京离河中不算远,刘鄩到河中时,翼王朱友谦的使者甚至还走到晋军营中,刘鄩此次要是直接带兵杀过去,别说河中,朱友谦的人头只怕也落地了。
可想到来时皇帝朱友贞的嘱托,再想着朱友贞毕竟是自己的儿女亲家,自己怎么能杀亲家公呢,于是,刘鄩先停下大军,情真意切的写了一封信,派人送给朱友谦,希望劝朱友谦投降。
翼王朱友谦作了一阵其实也有点后悔了,尤其在刘鄩带大军进入河中后,这后悔更是加剧,也不知是出于墙头草的本性,还是惧怕刘鄩的大军,朱友谦还真给刘鄩回了信。
刘鄩一见有门,顿时大喜,觉得皇帝派他来干怀柔政策成功了大半,于是,就和朱友谦你一封我一封的来往起来。
这一来回,就是大半个月。
就在刘鄩还做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美梦时,李存审和李嗣源带着大军日夜兼程来了。
朱友谦不愧是有名的墙头草,一见晋王大军来,立刻倒戈了。
投降?
不存在!
朱友贞算个毛啊,如今谁不知道晋王威震天下,朱友贞那个天天在宫里坐着的,说不定哪天就成了晋王刀下鬼呢!
所以朱友谦立刻偷偷把李存审李嗣源大军迎进河中。
李存审李嗣源到了河中,见了朱友谦,深知李存勖目的的两人,立刻尽心尽力的开始帮朱友谦调兵遣将,布兵打仗。
朱友谦手下的军叫护**,只是这军既没护国,也没啥战斗力,李存审和李嗣源和梁军对峙多年,自然清楚,不过好在在某些时候,适合扮猪吃老虎。
所以李存勖和李嗣源把自己带来的晋军,直接换上护**的衣裳,然后杀向了刘鄩大军。
刘鄩第一时间发现了朱友谦的兵马,对于朱友谦的反复无常,虽然有些吃惊,可其实也那么吃惊(毕竟有前科),而且对于来的护**,刘鄩也没太看在眼里,毕竟护**那战五渣的实力,刘鄩一个名将还看不上。
可两军一接触,刘鄩的大军就节节败退,和晋军对峙多年的刘鄩立刻反应过来,对面的不是护**,是晋军!
刘鄩立刻改变战略,变攻为守,稳住了大军。
可先机已失,刘鄩此次带的大军又不是戴思远那样的好几万,躲在营中晋军没足够的兵力吃下,这次刘鄩不过带了万余人,李存审和李嗣源带的兵马不少,又有朱友谦的护**,李存审李嗣源直接就围了刘鄩的大军。
刘鄩大军这下可成了瓮中捉鳖的鳖了。
好在刘鄩倒也不愧是名将,还能死守住。
可李存审和李嗣源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商量,如果一直这么围困下去,不说朱友贞可能会派援军,就是里面梁军存粮吃完,孤注一掷突围,他们只怕也损失惨重。
于是两人暗暗商量,偷偷在包围圈上开了个口子,并把这消息传给被包围的梁军。
刘鄩在听到消息时,就知道这肯定是李存审李嗣源的毒计,可他知道没用,下面的普通将士,在能活着出去,和被围在其中,当然选择活着出去。
所以刘鄩手下的将士,直接开始顺着缺口逃跑。
李存审李嗣源立刻领兵追杀这些逃跑的将士。
本来这些将士要是看不到缺口,被逼的拼死一搏,说不定还能活着回去,可如今都只顾逃命去了,顿时如待宰的羔羊,一路被晋军截杀殆尽。
最终,连刘鄩、尹皓、段凝三个,都费了好大的劲,才狼狈逃回汴京。
只可惜,回到汴京的三人,尹皓、段凝为了脱罪,当即告了刘鄩一状。
言此次兵败,都是刘鄩以私乱公,因和朱友谦是亲家,故意停滞不前,才有此败。
梁帝朱友贞顿时大怒,将刘鄩革职,撵回家中,听后处置。
汴京
刘鄩府邸
刘鄩端坐在正堂上,下首,依次坐着他的妻子、两个儿子还有爱妾花见羞。
刘鄩的妻子和花见羞两人正拿着帕子抹眼泪,两个儿子虽然没亏,却也眼睛通红。
“行了,别哭了,像什么样子。”刘鄩叹了一口气。
“郎君!”刘鄩妻子再也忍不住了,一把趴在刘鄩身上,“都是妾身的错,要不是妾生生了那个不孝的女儿,如何累的整个刘家如此!”
刘鄩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妻,想到她自从得知他因私通亲家将要被问罪,就愧疚白了头发,刘鄩微微叹息,抚上了老妻的头,“当年结亲,是我点的头,之前以怀柔政策待翼王,是皇帝的示意。咱女儿没错,你也没错,可如今兵败了,该有人担责,皇帝不能错,那就只能是本帅错了。”
刘夫人抱着刘鄩大哭。
“好了好了,我看这几日圣上的旨意也该到了,趁着我还活着,说说你们娘几个的安排吧!”刘鄩虽然痛惜,却还是扶起刘夫人。
刘夫人一听,更是肝肠寸断。
刘鄩首先看向两个儿子,“这次本帅虽然十死无生,可凭本帅在军中的影响,只怕圣上也不会公开处置,到时也不知是一杯毒酒还是一把匕首,等本帅死后,你俩安葬完本帅,就闭门守孝,以后,你俩弟兄就相互扶持着过吧!”
刘鄩两个儿子顿时哭倒在地。
刘鄩转头看着自己的老妻,握着老妻的手,“你年纪也大了,想不到咱俩过了一辈子,如今我倒要先走一步了,夫人你以后要保重身体,切莫太过伤心。”
刘夫人哭的几乎昏厥。
最后,刘鄩看向自己的爱妾,看着花见羞那娇艳又苍白的脸庞,“王氏,你跟我几年,我这一死,却是害得你守寡了,你还年轻,等我死后,你就改嫁吧,你也算跟了我一场,我让夫人送你份嫁妆,你也好再找个良人。”
花见羞正为前途茫茫而伤心不已,突然听到刘鄩这么说,顿时懵了。
改嫁?
哦,对了,大唐是可以合法改嫁的,所以她过两年可以再找一个!
花见羞吸吸鼻子。
不过,她长得这么美,要是出去,万一再遇到那些无赖还有权贵怎么办。
还不如呆在府里呢!
有吃有喝还有刘夫人作伴,而且以刘夫人的性子,想必也不会苛责她吧!
花见羞立刻哭道:“郎君说的什么话,妾既然服侍了郎君,哪能郎君一去了就改嫁,再说妾家中虽然还有爹娘,可爹娘年纪已大,妾就算归家,家中爹娘又能护妾身几年,郎君要不嫌弃,妾身愿意为郎君守孝三年。”
旁边刘夫人一听,顿时感动的拉着花见羞的手,“好妹妹,姐姐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可你还年轻,哪能守寡啊,姐姐给你一份厚嫁妆,凭你的样貌,定然还能找个好的。”
花见羞却哭着坚持,一定要给刘鄩守孝。
刘鄩叹了一口气,“你若是想守就守吧,哪天想改嫁了,让夫人给你出份嫁妆,我观你面相是个有后福的,以后所嫁只怕也非富即贵,我这两个儿子不成器,你若有一日真发达了,还望看在我和夫人的面上,照顾他俩一二。”
花见羞忙说:“郎君和夫人的大恩,妾身永不相忘。”
而此时,一个仆役匆匆跑进来,“大帅,河南尹大人来了。”
“张全义来了,快请,”刘鄩整了整衣裳,坐好。
很快,张全义带着两个宦官进来了。
刘鄩看着张全义,笑道:“能得张老爷子亲自相送,刘某不枉此生。”
张全义似有不忍,只说了一句,“刘帅,你要有什么还没安排的,就快点安排吧!”
刘鄩笑了笑,“张老放心,都已安排妥当。”
张全义闭上眼,对旁边宦官摆摆手。
两个宦官上前,一掀开红布,一杯毒酒正在下面。
刘鄩看着眼前这杯毒酒,顿了一下,才伸手端了起来,然后看向张全义:“老爷子,你我同朝为官一场,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拜托你了!”
张全义叹息,“放心,有我在,在这汴京没人敢动他们!”
刘鄩放下心来,端着毒酒,一饮而尽。
啪——
刘鄩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