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皇宫中,锦瑟悠扬,一排艳丽的宫女正在翩然起舞。
朱友贞左手拥着一个新立的妃子,右手端着酒,一边喝酒一边赏舞。
下面,还有陪着的赵岩、张汉杰等人。
一曲终了,几个宫女轻移莲步下去,赵岩端起酒杯,对朱友贞敬酒道:“此次王将军和刘将军两面进军,晋军定然应接不暇,臣在此先预祝陛下旗开得胜,一统天下。”
张汉杰一看赵岩抢了先,也不甘示弱的忙说:“晋军向来是咱们的心腹之患,此次若能攻破晋阳,晋军再不足为虑,臣祝陛下早日除此大患,高枕无忧!”
朱友贞搂着爱妃,又听得两位心腹如此说,心中大悦,端起酒杯,“若能除去晋军,实乃我大梁之幸事,我大梁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就在朱友贞和赵岩、张汉杰三个君臣其乐融融时,一个内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陛下,不好了……”
“放肆,什么不好了?”朱友贞正在兴头上,直接斥道。
“刘鄩将军败了,七万大军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灭!”
“什么!”朱友贞蹭的一下站起来,眼前一黑,直接往后倒去。
“陛下!”
“陛下!”
*
刘鄩大军的覆灭,不但意味着大梁失去七万精锐,更意味着在魏博的防御全线崩溃,一时间,兵败如山倒,一个个坏消息络绎不绝的传到大梁都城。
晋王李存勖乘势杀到了卫州,八天后,刺史米昭开城投降。
晋军李嗣源进攻惠州,刺史勒绍弃城而逃,却在半路被晋军追斩。
周德威进攻惠州,惠州失守,惠州守将阎宝投降。
……
不仅魏博,连魏州周围的重镇也无一幸免,而更让朱友贞崩溃的是,前去偷袭晋阳的王檀大军,五万人居然愣是没拿下守备不足一万的空虚,而王檀为了交差,居然将晋阳城外的山匪给打劫了,用来冒充自己的功绩,得知消息的朱友贞直接吐血。
就在朱友贞觉得都快亡国时,好歹来了一个还算好的消息,那就是今年因降雨较多,黄河泛滥,打到黄河边上晋军一时因为黄河天暂时无法过河。
朱友贞终于缓了一口气,开始紧急调兵,加固黄河南岸防御。
可即便如此,当年梁□□朱温打下的大半江山,一直以来大梁凭兵力和实力对晋所占的优势,在此后一去不复返。
*
临清
冯道和张宪两人坐在城墙上,面前摆了一个小桌,上面有几道小菜和一壶酒。
冯道伸手拿起酒壶,给两人满上,端起酒杯,对张宪打趣说:“知道你明儿要走,我特地自己出银子定了城里最好酒楼的招牌菜和一壶上好的佳酿,一来恭贺你升迁之喜,二来为你送行,怎么样,本巡官待你不薄吧!”
“是是是,能让一向清贫的可道请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张宪笑着说,“不过你若是今晚再请我一场,我会觉得你更好。”
“免了,这一桌花了我一贯钱,再请你,我下半月买书的闲钱都没有了!”冯道毫不犹豫的拒绝。
“哈哈哈”张宪顿时大笑,指着冯道,“我头一次见你这么穷的巡官,还是管粮草的巡官。”
冯道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穷?穷点好,尤其做管粮草的,省得瓜前李下。”
张宪收敛起笑意,端起酒杯,也喝了一口,“你都知道了?”
冯道点点头,“本来只是耳闻,可看到你的调令,就知道是真的了。”
张宪叹了一口气,“司空可惜了。”
冯道默不作声,司空颋自从跟了晋王,屡献奇策,晋王是个爱才的,自然更是看重,不仅让他做了魏博掌书记,更是将魏博事务全权交与他处理。只是这样一来,不免让一直跟随晋王的诸位将领、幕僚吃味,偏这司空颋又是性子高傲之人,平日做事难免得罪人,还有些爱收取贿赂。
结果前几日就被捅了出来,晋王虽然没有当面斥责,还升了司空颋为魏博节度副使,可这张宪的魏博掌书记调令一来,谁看不出来司空颋已失宠,而张宪去,不过是为了平稳的架空司空颋而已。
毕竟司空颋在魏博多年,如果贸然免官,只怕引起当地势力反感。
可这样一来,等到张宪架空司空颋之日,只怕就是司空颋丧命之时。
冯道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张宪看到冯道沉默不语,心知冯道曾为刘守光旧臣,物伤其类,忙说:“可道,司空颋虽然让人同情,可也是他自己持身不正,他居然将自己的子侄安插至军中,他那子侄还是曾经在梁军中任过官的,这才犯了王爷的忌讳,否则王爷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发作。”
冯道微微点头,转了话题,“这次你去魏博,算是前线了,不比在后面转运粮草,战场上刀剑无眼,一定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张宪顿时笑了,“我一文官,只是跟在后军,又不上去和敌军拼命,哪有什么危险。”
“这倒也是,”冯道也轻松起来,不过还是提醒,“我听说梁朝皇帝这次慌了神,居然不计前嫌起用了郓州节度使贺瑰,这贺瑰是当年跟着朱温打天下的老将,素有步兵第一之称,这次由他挂帅,你们可要小心。”
当年因杨师厚的嚣张跋扈,朱友贞对跟着他爹朱温打天下的那些老将忌惮不已,这次要不是实在眼见江山不保,还真不会起复这些老将。
张宪却丝毫不以为然,“不过是些虚名罢了,他再厉害,能有王爷厉害,此次王爷和周老将军一起挂帅,各位将军也已陆续赶到,等到会师成功,王爷定能一鼓作气攻入洛阳,管他是什么步兵第一,哪怕当年的朱温,不也曾是王爷的手下败将。”
“王爷当年能打败朱温,是朱温觉得王爷初出茅庐,有轻视之嫌,才一时不背,被王爷占了先机,再加上朱温多病,无法亲自上战场,而王爷却每次身先士卒,自然是王爷胜,可此次大梁危在旦夕,这些昔日朱温老将纵然平日不把朱友贞放在眼里,可这天下毕竟是他们和朱温一起打下来的,只怕这次也会拼上身家性命……”
冯道正要把这厉害关系和张宪讲清楚,却冷不防从旁边插进一个人来。
“原来你们在这里吃酒,居然也不叫上本支使。”
冯道和张宪抬头一看,居然是卢程。
两人顿时有些尴尬,他们俩只是私下送行,又不是支使府聚餐,自然没必要叫上卢程,只是这卢程无事也要搅三分,被他撞见,只怕又要闹起来,觉得他们不尊重自己这个上司。
冯道忙起身,上前一步挡住张宪,对卢程拱手,“支使大人莫怪,属下只是听到张兄明日要走,又没什么盘缠送他,才想着今日请他吃顿酒,刚才本也想请大人一起来的,只是我和张兄两人职位低微,实在不好请大人屈尊相配,才未敢吱声。”
冯道已经做好卢程找茬的准备了,当初王缄越过卢程成为河东掌书记,卢程气的发疯,狠狠咬了王缄一阵子,这次张宪又越过卢程成为魏博掌书记,卢程更是不满,这两天对张宪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如今却又被他撞见两人私下喝酒,只怕今日又要被指桑骂槐一番。
就在冯道和张宪等着卢程掀桌子时,卢程却一反常态,悠悠的走过来,直接在张宪身边坐下。
“原来是冯道你给张宪送行啊,怎么不叫上本支使,本支使虽然比你们官职高一点,可这送行的事,本支使岂有不来的道理。”卢程自己拿了个酒杯,自来熟的喝起来。
冯道张宪:……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一丝惊吓。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卢程居然会如此好声好气的和他们说话?
不过能不吵起来最好,冯道回到位子上坐下,忙和张宪一人倒了一杯酒,打算先堵上卢程的嘴。
卢程倒也没拒,很给面子的喝了酒。
喝完酒后,卢程拿着筷子吃了一口菜,就问张宪:“你明儿要走?”
张宪不知卢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谨慎的回道:“王爷来了调令,有些急,所以明日就启程。”
“那正好,明日有一批重要的粮草要运往魏博,需要本支使亲自押运,你又是本支使曾经的手下,虽然如今你升了官,可本支使是个念旧情的,正好顺便和你一起,送你去魏博上任。”
“咳咳”冯道一口酒呛着了。
张宪一口菜噎在嗓子里,拼命的拍胸口。
好久,两人才喘过气来,相视无语。
临清是有粮草每日押送去魏博,可都是晋王手下的将军带着兵马押送,什么时候用卢程一个文官跑去押送,要真来了劫粮草的,文官能干啥?
还送张宪去上任?什么时候一个支使送掌书记去上任了,您又不是节度副使、节度使,能去撑腰。
不过两人倒也明白卢程今日来的目的了,不过是看着晋王马上要一统天下了,觉得在后面转运粮草没什么功劳,怕等晋王进了洛阳,论功行赏起来忘了他,所以才打算找个借口跟着去魏博前线。
卢程果然还是卢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