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平安辗转到了汽车厂的时候,转站的时候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大雨没有办法及时进入排水沟渠,视线不好的时候,宋平安重重摔了一跤。擦破了膝盖,留下一大片的血口子还挺吓人,左手还扭着了,肿了好大一个包。
他狼狈地到了汽车厂家属院,门卫大爷刚开始都没有认出来,这样落魄的人是他们家属院的,仔细凑近了打量,才发现是宋平安。
“平安啊,你不是下乡了吗?怎么回来了?”门房大爷奇怪地问道。
宋平安面无表情:“我爸妈这么大的事,我知道了就和村里请假回来了。”
离婚可真是大事,孩子夹在中间是最尴尬的。
人人都说宁跟讨饭娘,不跟当官爹,宋如意跟着何穗还好,何穗能够为了女儿不要编制,肯定会对宋如意好的,但是宋平安跟着宋建国可就尴尬了。
本来宋建国就不是宋平安的真正老爹,现在又有了小媳妇,恐怕不会再掏心掏肺对宋平安。
老李头这几天看着宋建国还骑自行车把对象送外面,两人老夫少妻看着好着呢,就同情宋平安。
厂里人也都在议论,啥时候宋建国会再要孩子,看那机械厂的小刘笑眯眯的,也不害臊,只说正在努力。
小刘虚岁二十二,实岁才二十,看两人黏糊成这样,要孩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结果这个时候宋平安就回来了。
“你也想开点。”老李头忍不住多说两句,“你也成年了,也可以领证了,再找一个媳妇,组成自己小家就好了。”
老李头有点同情宋平安,更多觉得宋平安是自作自受,事情闹成这样一大半都是宋平安的责任:宋平安非要扯着宋如意去下乡,才有父母离婚这事。
不过这样想,看着宋平安太狼狈了,老李头也不好直接这样说,只劝宋平安想开点,反正再组成小家就好了。
宋平安听着这话额头蹦出了青筋,要是没有那些票和钱,他拿什么娶媳妇?
宋平安回到厂里的时间正好是下班时间,他浑身破破烂烂的,加上宋家这段时间也算是焦点家庭,路上好几拨人来问情况。
宋平安都敷衍过去,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所有人都如同老李头一样,含蓄地告诉他,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到时候找个对象,组成小家庭就好了。
郭晓家里帮忙找了一个食堂临时工的工作,这会儿也下班了,正好看到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宋平安。
她听了宁蓁蓁的话,认定是宋平安害人,手中闸一捏,单腿支在地上,另一只脚踩在踏板上,挑挑眉大声说道:“这不是宋平安宋知青吗?你不是在港田村发光发热吗?这会儿咋回来了!”
宋平安最不想引人注意,看到了郭晓的模样,手都握成了拳,“你想干啥?”
“我不干啥啊。”郭晓可不在乎宋平安的模样,如意和她关系多好啊,就这样被坑到了乡下,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痛打落水狗。
郭晓的语气很是恶意:“我就奇怪宋知青口口声声要建设新农村,咋建设到一半就回来了?如意都没回来呢。”
“郭晓,我知道你和如意的关系好。”宋平安看到了人越来越多,郭晓明显不让他离开,只能够应付眼前这个让他头疼的人,“离婚难道就对如意好了,你当时怎么不劝着阿姨多为如意想一想。我是个男同志,对我影响不算大,但是如意以后找对象可都不好找。”
郭晓说道:“这会儿就想着如意了?当时非要拉着人下乡,连哄带骗,还威胁如意,就是不能让她拿回报名表的是谁?我只能够说幸好啊,如意的命好,何阿姨疼她,宁愿什么都不要了,也要过去照看如意,免得在村里被你坑了。宋知青,叔叔阿姨离婚之后,你就不一样了,想一想,宋叔叔又娶了新媳妇,感情可好了,搞不好就要再给你生个堂弟了。”
厂里的大婶看着宋平安的脸色太难看,于心不忍,就有人劝说郭晓:
“小郭,别说了,平安的心里也不好受。”
“就是就是,搞不好一辈子都留在村里,他也挺难的。”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小郭啊,你也少说几句。”
“也是,我都考虑一下宋知青的心情。”郭晓点点头。
在别人以为郭晓是要说些好话了,谁知道郭晓装模作样说道,“以后可没人全心全意为宋知青打算了,毕竟宋知青在乡下,搞不好说个媳妇都难。也行吧,真正留在新农村,宋知青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了。”
宋平安听到了这里,心中的怒火迅速攀升。在怒火到了顶峰时候,忽然就像是气球被扎了一个眼儿,一下气就放光了。
宋平安因为营养好,个子很高,他看到了宋建国骑着自行车,后面还载着一个人正往这边过来。宋建国也实在很好认,这年头人都瘦,宋建国肥头大耳,肚子也撅起来,骑着自行车颇有些滑稽。
郭晓踮着脚顺着宋平安的方向去看,也认出了特征明显的宋建国,她巴不得要看宋平安的热闹,又是更大声说道:“宋叔叔回来啦,宋知青,宋叔叔后面载着的就是你小婶婶,对了你小婶婶先前就说过,以后还是恢复原本的排位,你不必喊宋叔叔爸爸了,直接喊他叔就可以了!你小婶婶还说了,你要是回来了,暂时接受不了的话,喊她刘阿姨就行!”
郭晓是唯恐天下不乱,不过因为她的大声嚷嚷让其他人也看到了宋建国和机械厂的小刘,众人也觉得要看一场好戏了。
宋建国不知道为啥凑热闹的人分开了一条道给他,他顺着人群给他的道骑,看到了狼狈的宋平安,一下就明白了。
刷得一下,宋建国冷汗都往下流,车把不稳,把他媳妇给摔了下来。
“哎呦,建国,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摔到我了。”
刘江的声音娇滴滴的,她手捏成了拳头在宋建国的背上锤了一下。
宋平安看到刘江的模样,宛若看到了当时的汪琳儿,这种拳头根本就没有用力,是他的新婶婶在和宋建国撒娇。
宋建国本来要和宋平安说话,听到刘江说差点摔到,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刘江在看到了宋平安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她笑了起来,“你是平安对不对?我是你婶婶,你可以喊我婶,也可以喊我刘阿姨。”
刘江是农村户口,机械厂的效益哪儿比得上汽车厂?她不愿意在机械厂里找,专盯着汽车厂的人,她又不好看,想要找到年轻的条件好的也难。
于是刘江就看中了宋建国,本来是想要从宋建国那里拿点好处,结果收到了一封信,提醒她宋建国可能要离婚,并且亲生女儿跟着亲妈走,剩下那个儿子是假儿子,建议她可以和宋建国前妻聊一聊。
刘江得到了这个消息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立即和宋建国前妻聊了一下,接着给宋建国离婚增加火力,等到宋建国离婚之后,无缝衔接和宋建国领了结婚证。
目前这个小家里,已经全然没有了何穗存在的痕迹,全部都是刘江和宋建国新拍的照片。
宋平安听到了这话,真正难过了起来。宋建国确实疼他,但是有了新婶婶,还会疼他吗?“爸……”
宋平安都带着点哭腔,除了郭晓之外,其他人还觉得他怪可怜的。
宋建国本来要答应,被刘江在腰间一掐,成了呼痛声。
刘江笑眯眯地说道:“何姐说过,你内心深处是没把建国还有何姐当做爹妈的,哎,那就直接改口好了,不用喊啥爸妈了,就喊叔叔婶婶!建国是你叔,我是你婶婶,还是亲戚关系!你还是老宋家的种呢。”
都说男儿不落泪,其实是因为未到伤心时,宋平安现在就伤心了,啪嗒一下掉了眼泪,心里头更是后悔自己写日记。现在宁蓁蓁不在,直接不承认日记的事,扑通一下跪在了宋建国的面前,哭着说道,“那都是她胡编乱造的,根本没有的事,你就是我爸啊。”
一边是养了许多年的侄儿,一边是隐隐有些不高兴的小媳妇,宋建国为难到了极点。
刘江也顾不得有没有人,把宋建国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宋建国想到了宋平安日记凉薄的话语,再加上他已经宋平安当做儿子养了十八年了,已经够了,马上他就可以和新媳妇有孩子了。
深吸一口气,宋建国硬下心肠:“平安,你先起来,你婶婶说的对,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一家人。”
郭晓心里头笑开了花,但是刚刚可以直接怼人,现在要是再笑出声可要被人说没良心了。
郭晓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宋叔叔说的对,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哎,也挺好,反正都是姓宋,都是一家人。”
刘江不认识郭晓,但是听到了这话,立即伸手把宋平安强硬地扶起来,“哎,你这孩子,不用这样,咱们城里不兴像是村里那样跪来跪去的,你这才去几天就学了这套。”
郭晓笑眯眯的,就像是宋如意妈妈说的那样,这刘江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灯,看看说得多清楚,再次提醒宋建国,宋平安下乡做了知青,搞不好就做了乡下人。
郭晓的热闹再看了三分钟,无非是周围的群众劝着宋平安接受事实,宋平安不想继续在外丢脸,就先跟着宋建国还有刘江回家了。
今晚上郭晓想着宋平安的表情,多吃了小半碗的白米饭,宋平安的表情实在是太下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