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厨神金手指9

对于傅解元而言,确实有女子凑过来用科举作为话头与他交谈,她们会用刻意压出娇滴滴的声音,说着一些在他看来十分无趣的话。

“傅解元,我听家父提过,今年乡试是李尚书出的,很是有些难,没想到傅公子还能够夺得头筹。”

“我祖父曾称赞,傅公子才华横溢。”

“傅解元的诗做的好,若是科考只考诗词该有多好,本就应当以这些来论学问。”

那些姑娘家并不太懂仕途经济文章,却要和他说着科举之事,实在让他觉得无聊透顶,为了虚礼,他刚开始少不得还要勉强说一些,很多时候都是强忍着不耐烦的心情回答那些无聊的问题。

现在这位只梳着单螺的小姑娘居然也问起了这档子事,难道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鸦青色的长发只用了一根金钗,莲花样式的花瓣用细爪裹住指甲大小的红宝石,红宝石的成色很好,甚至在京都里也是少见。白玉一样的耳珠上,也缀着同样的耳坠。

她很适合金红色的首饰,本就肌肤如玉,明黄与火红色衬得肌肤更为白皙。

“傅解元。”宁蓁蓁看出了傅云昇的走神,轻声说道,“我也做些文章,也懂得一些做文章的章法,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书院的同窗友人,只管说些题目、破题、承题、起讲内容,我也不会觉得无趣。”

傅云昇呻之一笑,先前也有其他女子这般说,只是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想要找机会转移话题。对眼前的小姑娘印象不错,就当做是下雨天没事干,便和她耐心说起了科举的事。

“乡试不比会试,却也是人才济济,学生一连考上三场,各种题目做的是头昏眼花,你想想考官有几个人?每个考官一日却要看许多的卷子,所以凡是科考都要用馆阁体,这就是科举的第一道门槛。”

“字之外,接着最重要的就是第一场的经义文,若是这个做的不好,任凭后面是妙笔生花,作用也不大,很多时候考官会看不到后面的文章。”

“你刚刚提到的破题,就是做经义文的第一步,虽说只是用寥寥数句点透题目的意思,看着很简单,却是文章的文眼所在,不可侵上,不可犯下。具体的方法又有明破、暗破、顺破、逆破、正破、反破六种方法。”

宁蓁蓁听着这些早已经熟知的事,微微颔首。

“这一次的题目: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傅云昇这是头一遭与女子说他的文章,说完之后,对方看起来认真听着,但他看不出她是否感兴趣,便道:“你可觉得没意思?”

一般女孩子喜欢什么话题?傅云昇很少有主动揣摩其他女子喜好的时候,头脑一片空白。

宁蓁蓁笑着摇头,“怎么会觉得没意思?你的文章做得好,破题用了两句……用“回乎”,也就是弟子颜回而诉,‘舍、行、藏、我、尔’全部点出……最后“惟我与尔”这句,气势舒达,意无余蕴。”

宁蓁蓁说得都是傅云昇所没有提到的,而且真正切中了要点,这让对方有些惊讶,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用手指搓了搓耳朵,感觉耳垂有些发烫,声音里有些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欢喜,“少有女子喜欢这些,京中女子多是喜欢诗词。”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见多了绝妙的诗句,有时候宁蓁蓁觉得各种诗会甚至包括鹿鸣宴上,做诗只是怡情,自娱自乐罢了,反而是八股文章极其注重逻辑,条理清晰更能反映一个人的志向。

宁蓁蓁开口:“用做八股文的这种形式,可以更有效的组织语言,甚至在看其他文章的时候,也可以品读到字句之下的深层含义。”

傅云昇本以为对方是借科举文章为引子,话题终究会引到他身上,没曾想至始至终她说话都是在问文章。

两人说着正火热的时候,罗老太爷走了过来。

傅云昇连忙站起来,“外祖父,您怎么来了?”

罗衡在房里等了半天,先前傅云昇只说和主人家道谢,见着他半天没有回,才出来,没想到自家外孙竟是和此间的主人家在聊天。

“在说些什么?”这次不用宁蓁蓁或者是傅云昇开口,碧痕就搬出了椅子,让罗老太爷坐下。

傅云昇回道:“在说乡试的文章。苏小姐的学问很好。”

罗老太爷听出了外孙话里的赞叹之意,有些惊讶地看着宁蓁蓁。

女儿的来信,屡屡说起傅云昇的不羁,凡是有男有女的踏青或者是诗会,不怎么肯与女子多说话,若是对方多问几句,就差暗示对方是只长头发,不长脑子的蠢物,哪儿见过傅云昇这样的表现?居然还能够语带赞叹说对方学问好。

起了好奇心,罗老太爷便问道:“老夫也做过几年的主考官,主持过乡试与会试。”

这可是主考官,与傅云昇不同,宁蓁蓁的眼前一亮,紧接着就把话转向了罗大人,而不是傅解元。

傅解元的文章做的好,但是他只是考生,若论起来,对科举理解最深的,当属主考官了。

两人一来二去说的痛快,罗衡的眼里也渐渐浮现了赞叹的神色,这让傅云昇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小小失落。

他虽然能够插得上嘴,但是话题的主导是自家外祖父,只能够看到小姑娘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外祖,时而严肃点头,时而含笑摇头,所有的情绪都是被外祖父牵引。

宁蓁蓁与罗大人交谈,心中有所得,可以说是对哥哥中举更有把握。心想这一场雨下的巧。

想到了这里,抿唇一笑,笑意到了眼底,眼儿弯成了月牙状。

那双明眸弯起来的一瞬,傅云昇竟是有一种心跳骤停的感觉,而后心跳又剧烈起来,大到让他有些担心被人听到。

“你若是男儿身,只怕把元礼(傅云昇的表字)都给比下去了。”罗衡含笑说道,“你可有表字?”

“并未有表字,烦请罗大人赐我表字。”

罗衡很欣赏这个读书多的女孩子,含笑说道:“子玉两字如何?”

三言两语,宁蓁蓁就从罗衡这里得到了表字,罗衡就住在襄西城,也不准备回京都,知道苏文翊要参加明年的考试,当即允诺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他家中,“我毕竟做了主考官也有几次,多少也算是有些经验。”

“罗大人客气了。”宁蓁蓁含笑说道,“助我兄妹两人良多。”

宁蓁蓁此时与罗大人结下善缘,却不准备现在让哥哥去请教,苏文翊肚子里的这点墨水,要是请教罗衡,太过于大材小用。

此时到了吃饭的时候,平日里宁蓁蓁是和苏文翊一起吃的,这次罗衡实在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甚至想要把外孙赶到房里吃饭,自己与苏家兄妹一起。

傅云昇清了清嗓子,连忙说道:“外祖父,有您这个长辈在场,一起吃饭也不算失礼。”

于是四人一起吃饭。

苏文翊在知道罗大人做过乡试和会试的主考官,一举一动都有些僵硬。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学生面对师长都像是老鼠见到了猫儿。

罗衡在宁蓁蓁提到过苏文翊的学习进度,也没太为难这位苏公子,只是心中越发可惜此女是女儿身,甚至回到了客房里,也与外孙长吁短叹,“若是男儿家,要与你做同窗多好。”

外祖父的一句话让傅云昇想到了宁蓁蓁扮作男儿家的模样,穿着澜衫,头戴浩然巾,对着自己粲然一笑。忽的就想到了《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那句话,“从此不敢看观音。”

傅云昇的手搓了搓发烫的耳垂,“现在这样也挺好。”

罗衡想了想那位小姑娘澄澈的眉眼,有点望天上云卷云舒的恣意味道,失笑着说道,“也是,无论是什么日子,都会过的好。”

想到小姑娘要开的雅苑,他住在襄西城今后可是有福了,这位主厨做的菜味道真是好,到时候喊上几个老友,去给小姑娘捧场,罗衡又感慨说道,“可惜你没有福气,苏家的这位大厨手艺真是好,京都里都是少有。”

“我可以多留一些日子陪着您,也可以多给苏家小姐的雅苑捧场。”

罗衡一愣,本想要说女儿来了信,只怕近日就要给公主指婚了,差不多也该回去继续读书。话到了嘴边,看到了外孙的侧脸,收回了这句话。

傅云昇原本只是耳垂红的几乎要滴血,现在那抹红转移到了他的面颊上,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似乎不知道看哪儿。

昔日里外孙说的话浮现在心中:

“我不喜欢那些唧唧咋咋的姑娘,吵得我头疼;我更不喜欢读了一点书,伤春感秋,和古人的那些诗相比,写的那些根本哪儿能算是诗?要是有本事,正儿八经写篇八股文!”

“每每参加那些诗会、踏青我都想叹气,为了一点点的小事,总有闹起来,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说话也是让我心生厌烦,感觉她们闲的没事干。”

“外祖父,您和我娘说说,别让我跟着她去喝茶,礼佛什么的,我真的懒得去见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若是再逼我,我剃了头去念佛,本来鹤鸣法师就说我有些慧根。”

他昔日里嫌弃别人笨,嫌弃别人伤春感秋,嫌弃别人小家子气,忽的出现了一个聪明,会写八股,被退亲了还悠悠然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