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和束流书院的马球赛,原本是勋贵子弟之间的斗嘴攀比而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成了京都里难得热闹的情形,一年两次,成了固定的项目。
这一次的马球赛定在寒露这一日,天气不热也不凉,马球场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本朝太祖打下了天下,掏空了国库把突厥、白夷、倭寇等蛮夷都涤荡一清,选定的继承人高祖则是勤勉为政,和刘首辅配合,大力地发展农业和商业,让国库充盈起来。经济发展,整个大雍都散发出勃勃生机,男女之防也不像是前朝一样严重。
如今这马球场里,就有不少女眷。
以前的柔妍公主就很喜欢看马球,现在有了驸马,携驸马一起观看马球。
有卖货郎手肘挂着篮子,在人群里穿梭,时不时有丫鬟们叫住了卖货郎。
“给我一包花生。”
“一包炒瓜子。”
以前的金庭从没有看过马球,发现了这里热闹情形,弯了弯嘴角,“这么热闹?”
他的目光落在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身上,忽然想到了杏雨,那是平生罕见的绝色,又想到了她自毁容貌,撇了撇嘴。
若是不愿也就算了,何必毁了自己的容貌?他金庭难道就会强迫别人?
“是啊。”柔妍公主小声说道,“以前父皇还带我出宫看过。皇兄偶尔前两年也观看过,是束流书院赢了比赛,皇兄还给了一人一小个金马球。”
柔妍公主这样一说,金庭也有些印象了。
当时有风声,说是圣上可能会来,他本来说是带着冯氏凑一凑热闹,最后因为忙着金小月改户牒的事,没有来看马球。
两人说这话,很快国子监和束流书院两边马球队的人上了场。
竹制的马球高高抛出,束流书院这边宁蓁蓁一个抢险,就用球棍夺下了球。
在众人看来,束流书院的那个领头人,单手抓着缰绳,球棍在她的手中如同是她自己的手臂一样,指挥起来极其灵巧。
国子监的人攻过来,她的双腿夹着马匹,双脚都踩在马镫上,身子斜侧固定住,马球还在她的球棍上。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又飞快地起身,把马球扬了出去,送到了另一人的球棍上。
等到十几息后,秋又到了她的手中,直接击出,跃入了圆环里,束流书院记一分。
“漂亮。”金庭在现代是个足球迷,他对马球没兴趣,是因为觉得再怎么样都比不过足球,现在来看,分明要比足球的难度高出不少,他看着那些人打马球,血液涌动的速度都加快了。
金庭注意到柔妍公主张开嘴,便说道,“怎么了?打的不好吗?”
“不是。”柔妍公主摇摇头,“是打得太好了。束流书院绝大部分情况下是弱于国子监的。”
球赛一共是一个多时辰,分为上下两场,金庭看着上场束流书院的宁蓁蓁出场的时候,她和任桉两人打配合实在是太赏心悦目。
国子监那边还防得住任桉,却怎么都防不住宁蓁蓁,让她一个人拿了不少分。
明明看上去很瘦弱,就像是风一吹就会倒的文弱书生,打球异常漂亮,在马背上也很灵巧,甚至还挂在马腹上拿着球棍控球,也因为漂亮的马术,所以让国子监的人无法防守。
等到下半场,她没有出现,别说是他觉得马球赛黯然失色,就连其他的女子也是这样觉得。
柔妍公主本来就是马球爱好者,虽说下半场球赛没什么看头,还是等到了结束,她想要看一眼束流书院的谁独领风骚。
结果真见到了人,公主驸马两人相视吞了蝇虫一样,脸色难看。
这是谁不好,居然是金庭的前小舅子!
做生意的金庭也很难在这种刺激下,保持好看的脸色。
束流书院的人很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团团围着宁蓁蓁,嘻嘻哈哈结伴去庆祝,带着宁蓁蓁远离了公主和驸马。
束流书院的学子举动也让公主和驸马心里头松了一口气,两人尴尴尬尬地什么都没说往外走去。
这让秦瑞笑了起来,旁边的任桉用手肘撞了撞秦瑞,示意他低调一些。
宁蓁蓁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微弯,她做的越好,位置站得越高,不用出手,就是给金庭制造麻烦了。
国子监打马球的学子也凑热闹。
如果水准相差无几,或许还会有些不服气,当这人水准大大超出常人,就只有敬佩,而无一丝的嫉妒,尤其是知道这位还是今年京都院试的案首,这可是“清流”,于是国子监的这般纨绔子弟们,也是恭维声不断。
“冯兄文武双全。”
“冯兄,你这马术当真是独一无二。”
“马儿兄也好,真是漂亮。”
宁蓁蓁也客气地拱手。
“太过于抬举了。文武双全称不上,先前大病了一场,体力上跟不上。”
“马术的话,也得感谢任兄借我的马儿,这踏雪着实是有些灵气,是一匹骏马。”
束流书院赢了,宁蓁蓁又算是这一场马球赛的球王,按照往年的规矩,她请客做东,在月满楼里请人吃饭。
到最后,任桉要给她银子,她摇了摇头,头一遭提到了金庭,手中尚且宽裕,再说了,她如今已经是廪生,平时用度也少,用不了多少银子。
宁蓁蓁在束流书院的勋贵学子心中,又多了一个大方的标签。
打马球只是在书院学习的一个小小插曲,最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考试上。
半个月后,黄字班的学子入了天字班,是束流书院的头一遭,但是谁也没有什么意见。
君不见那冷面修罗宋夫子,在提问时候,只有宁蓁蓁可以接的上来,肃穆的冷面修罗眉眼含笑,频频点头。
自从有这人出现,天字班的人上宋夫子的课都成了噩梦。
宋夫子冷笑让人伸出手,要抽板子,一边打手板,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般简单的问题都答不出,在书院里读书几年了?还比不上一个入学不到半年的?”
“别人还是黄字班的,你再想想!”
“我说了多少次了,要用心。”
有时候懒得打人,就用眼刀剐在人的身上,那种用眼神说话的宋夫子,让学生头都不敢抬起来,甚至觉得大口喘气都是罪过。
宋夫子的水准,他们都很清楚,在天字班迎来了一位个子和中,消瘦带着病气的青山学子,知道这就是冯文铮。
见着了真人,不少人有些失望,听人说抚琴极佳,下棋好,打马球也是高手,本以为是目光湛然,丰神如玉之人,结果有些太过于平凡。
等到开始上课,便知道这位的本事。
才思极其敏捷,见解也不凡,夫子们来了兴致,与他一问一答,半堂课就过去了。
天字班的人少有庸才,这一问一答之中,受益颇多,甚至有一种宛若见到了上古圣人与弟子的对答。
一个因为生病耽搁了几年的人,都可以做到这般的成就,天字班的人也不服气,想要追赶上功课。
这一届的束流书院的天字班有出过工部尚书,礼部侍郎,大理寺卿,都察院的御史……他们因为一个人拧成了一股绳,后来有人称呼他们为冯党。
有天字班的清流,还有一些地方小吏是黄字班的同窗,因为马球结缘国子监与束流书院的勋贵子弟,这些人都是宝贵的人脉资源。
在今后宁蓁蓁入仕途的第一步,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很快就到了冬日,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书院里烧起了金庭送来的大同无烟煤,屋舍暖和了起来。
在第三场雪的前一日,书院放了假,宁蓁蓁和杏雨等人就在山脚下过了这个年。
煤矿金庭一部分利润让利于皇家,相比于无烟炭火,大同煤品质不错,价格只有无烟的银霜炭价格的三成不到。
孩子尚小,家里都是老弱妇孺,炉火烧得很旺,同时都用的是金家买的煤炉,是带倒烟管的,避免一氧化碳中毒。
在煤炉上烧着铜锅,汩汩冒着烟,这顿饭是宁蓁蓁和杏雨一起吃的,奶娘在内照顾孩子,免得只能够吃糊糊的孩子见着了火锅馋得慌。
奶娘见着杏雨和宁蓁蓁一起吃,心中感慨自己提醒的对。
那个小娘子脸上有疤,帮忙主子照顾孩子这么上心,主子把她作为了妾室再合适不过。
奶嬷嬷哄着孩子,冯远承这个孩子本来有些不足,宁蓁蓁给奶娘吃药膳,让奶娘的身子好了不少,也让孩子胖乎了起来。
现在不用奶孩子了,早已经断了奶,奶娘还是乐意照顾这个奶了几个月的孩子。
毕竟主人家太有良心了,不拘着她奶自家孩子,而且或许是吃得好,她觉得自己宝宝,胎发都更黑了一些,而且宁蓁蓁是读书人,还替她家孩子起了个寓意很好的名字。
因为感恩,奶娘才会私下里提醒杏雨替自己谋划,才会用心带孩子,孩子的尿戒子稍微湿了,她就会更换,一丁点都不让冯远承的屁股蛋子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