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华莲的身子弱得实在不像是个年轻人,这和她未出嫁前在柳府的遭遇有关。
因为她天生一双含情目,在柳府的日子不好,有时候委屈了,眼里盈着泪,让柳府的老夫人还有夫人十分不喜,觉得她在勾人地撒娇。
她们厌恶极了柳华莲的生母,虽说从未见过那温氏,光从柳华莲身上,就可以窥见温氏的貌美。柳御史怎么会犯错?定然是那个温氏是个狐媚子,不知羞地勾了柳御史。
柳华莲的心里苦,眼眶里盈润泪水,便会被她们罚不吃饭,罚抄女四书。因为被罚难受,所以更容易露出那种委屈的表情,陷入到了一种恶性循环。
这样饥一顿饱一顿,身体怎么会好?也是谢谨之新婚之夜不准备圆房的原因,她个头不高,身材也更近乎是豆蔻少女。
如今宁蓁蓁做了这柳华莲,就尝到了身体不好的苦头。
新婚第二日躺了一下午,整个人怏怏的,晚上睡得也不大安稳,尽量让自己在床上不要翻身,免得连累了谢谨之也睡不好。
睡不好,第二天神色就不太好,但这一天是回门日,还是要出门的。
宁蓁蓁穿了新衣,发饰只用了一套鎏金镶玉简单头面,脸上只浅浅用了一层粉,并不遮她的倦意。
谢谨之似乎是有些困惑,但是涉及到了女子的妆容,他本就不懂这些,也就没开口。
反而是宁蓁蓁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不让丫鬟动手,反而是自己开始装扮,用紫茉莉粉压住了倦色,口脂用的更重一些,甚至还用食指的指腹揉了揉口脂,在眼尾压了压,又用帕子擦掉多余的颜色。
柳华莲本来就生得好,就是看上去有些稚气和太瘦弱,宁蓁蓁这样一装扮,整个人明媚起来,原本的头面也拆掉了,拿出了嫁妆里最好的一套戴着。
金灿灿的黄金再配着红宝石,整个人明艳得不可直视。
跟着柳华莲陪嫁的桃红,可没想到小姐会打扮成这样,心里头有些惴惴的,想到了昔日里小姐都不曾装扮,只是眼波流转就被罚得厉害,等会回门了,老夫人还有夫人……
宁蓁蓁也不管陪嫁的忧心忡忡,站起身来,带上了璎珞,走向了新婚丈夫。
盛装下的妻子让画了许多美人图的荣翟先生也有些不敢直视。
宁蓁蓁上前一步。
谢谨之因为妻子的上前,往后退了一步。
宁蓁蓁笑了笑,再次往前走。
谢谨之站定了,看着她伸手。
整理了他前襟,调整了一下压住袍角的玉佩,新婚妻子看着他说道“有桩事同你说。”
谢谨之看着到他胸膛身高的妻子,应了一声,两人的距离太近,他可以嗅得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用手压在唇瓣上咳嗽了一声,宁蓁蓁说道“回门不会耽搁太久,等会你陪我去趟药铺可好?”
“好。”
宁蓁蓁看着谢谨之,笑容甜蜜了起来。
看着这个笑容,谢谨之的身上忽然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这个笑容有些熟悉,那是他在祖母那里见过的,当时因为这个笑,就拿到了每个月两百两的报账额度。
不动神色地往后仰了些,谢谨之也让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
“夫君。”宁蓁蓁的声音甜美,“回门的时候,我家长辈若是说了些不好的话,我要是开口了,还请夫君多多维护我。”
虽说没有圆房,谢谨之还是把眼前人当做自己妻子,听到了这话颔首,“你我夫妻一体,这是自然。”
宁蓁蓁一笑,“那就请夫君待我亲密些。”
宁蓁蓁拉住了他的手。
谢谨之脸上一红,看着宁蓁蓁拉着他的手,替她自己抿了抿发,然后松开了手。
谢谨之应了一声,他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会在有人的情况下,待她更亲密一些。
于是,两人坐马车到了柳家,下马车的时候,谢谨之先下了车,不让丫鬟扶着妻子,而是亲自扶她下马车。
柳家只让一个婆子在外候着,那婆子见到了这场景,心里是咋舌不已,还以为安平世子会不情愿娶这个妻子,没想到竟是如此体贴。
见到了宁蓁蓁的娇颜,想着果然是这张脸起了作用。
婆子上前行礼,把人领入门去。
回门之日,柳家自诩是清正人家,万事有规矩和章程,这会儿人都了。
在正厅里坐着,等到人进来,便有一种满室生光的感觉。
柳御史看着宁蓁蓁,平日里并不觉得柳华莲与温氏有多相像,毕竟温氏要比柳华莲更为貌美,今日里见着了盛装的她,想到了他心悦的温氏来。
温氏曾嫁过人,当年温氏成亲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柳御史神色有些复杂,他浅浅呷了一口茶。
柳御史只是神色复杂。
而当看到了宁蓁蓁如此的装扮,柳御史的正妻贺氏可以说是出离愤怒。
眼珠子要是可发射刀片,估计刀片落在宁蓁蓁身上,得把她千刀万剐了。
贺氏有一双儿女,长子也难得不在房中看书,几乎认不出这位光彩夺人的新妇是他的庶妹。
柳御史长子已经成婚,按照母亲的说法娶妻当娶贤,他就娶了一位性情端庄,生得寻常甚至略有些丰腴的女子,原本觉得女子熄灭了火烛都一样。
见着庶妹模样,心中觉得母亲否决的不愿意让他娶得那位,若是衣着一新,应当也是巧笑嫣然,起码比现在的妻子要好看得多。娶妻贤德没错,但也应当更好看一些。
贺氏还有一个嫡女,年龄与柳华莲相近,贺氏面容平平,她生得算是不错,昔日里庶出妹妹就算是漂亮,但是太过于怯懦,总是让人先惊艳再失望,她就落入了众人的视线里,没想到,今日里一直带着笑,让柳玉菲的眼里有些嫉妒。
而且平日的谢谨之是被沈梦云霸占,其他人根本不要肖想,今天见着了这谢谨之,她才知道公子无双这话,不只是说说而已,这般的品貌,还有家世……
凭什么一个外室女做了他的妻?柳玉菲嫉妒的眼珠子发红。
宁蓁蓁不动声色把众人都看了一遍,以前的柳华莲在柳府之中过得不好,只是光彩夺目地回个门,就已经让他们难受了啊,后面还有等着他们的呢。
想到了这里笑容更加甜美。
谢谨之看到了妻子的笑,默默地不说话,总觉得她有一些不太好的主意。
柳府的老夫人一样不喜,耷拉着脸。
等到新婚夫妻见礼,直接带着严肃的神情,叨叨说着,意思无外乎是让宁蓁蓁务必不要堕了柳家的颜面,要记住了在家里的教导,对长辈要敬重,对丈夫要敬爱,不得做饶舌妇人……
宁蓁蓁找到了老夫人停顿的时候,直接说道“这是自然,昨日里夫君就同我说过,我自然也是敬重他的。夫妻之间,本就应当是举案齐眉。”
那双天生的含情目在眼波流转的时候,任谁都可以看得出其中的情意。
老夫人震怒道“这在外面,你看看你,像是什么样子!”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敲在地面,甚至让人怀疑会把水磨石地面给敲裂。
“夫君与我是新婚,而且这是自家,不打紧的,外人见着了,也不过是笑笑。”宁蓁蓁浅笑着,丝毫不退让,“说起来,我与夫君本应当毫无缘分,偏生我落水了,他救了我,让我和夫君的红线牵上了,如今又是新婚……”她侧过头看着谢谨之,甜丝丝的笑容像是蜜糖一样,“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这身份自然不一样。”
谢谨之背上冷汗都出来了,他确实觉得老夫人这样说话有些过了,但是妻子这样也太不给老夫人面子,让人下不来台。
他早晨已经答应了宁蓁蓁,此时只能够僵硬着嘴角对她笑了笑。
因为这相视一笑,佐证了两人举案齐眉,让柳玉菲几乎搅烂了手帕。
贺氏冷笑一声,和柳御史一样,遥想到了温氏,阴阳怪气地说道,“新婚燕尔,情难自已,也不知道是不是学了当初的……”
柳御史听到了这话,知道自己再不开口,好好的回门就成了唇枪舌战的地方了,而且贺氏已经失去了理智,在这个场合说什么温氏的事,当年有外室,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好了。”重重地放下了杯盏,把不悦摆在了脸上,“说这些做什么?!”
虽然私下里养外室,但是毕竟是御史,在朝堂上摆出来的姿态就是一身正气。
宁蓁蓁看着柳御史,更觉得他这正气讽刺。
柳御史这是败絮其中,金玉其外,看着这架势多唬人。
“你也是。”柳御史更是要敲打庶女,说道,“莫不是以为嫁了人,就……”
宁蓁蓁低着头,摆出了羞涩的新妇模样,抢在柳御史之前,温声细语说道,“嫁人了自当以夫婿为重,女儿记得这些教导。”
好好的回门宴,堵住了老夫人的说教,让柳御史下不来台,丈母娘在不停地发眼刀,柳玉菲的神色也不好……
中午吃饭都食不知味,等到他带着宁蓁蓁离开,柳家上下像是甩开了包袱一样。
谢谨之有心想要和宁蓁蓁说一声,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等到出了柳家,坐在了马车里,低声说道“柳家总是你最后的依仗。”
就算是昔日里有怨气,也当给自己留退路。
“我的依仗难道不是你?”
谢谨之心中一叹,总觉得妻子想的太简单了,也或许她是不知道他在侯府之中的地位尴尬,本想过些日子再同她说,或许应当早些说。
宁蓁蓁坐马车素来是喜欢撩起帘子的,见着谢谨之不再开口,她就依照曾经的习惯,撩起了帘子,看着京都的风土人情。
为了到柳府打擂台,宁蓁蓁姝色艳艳,让不远处的沈梦云咬碎了银牙,本来是想要拦下马车,这个时候改了主意。
反而是谢谨之看着宁蓁蓁一直撩起了帘子,说道“吹风吹久了,晚些时候你会难受。”
宁蓁蓁摸了摸面颊上的脂粉,她确实不适合吹太久的风。
她刚刚除了是想要看街景,也是想要看看沈梦云什么时候会拦住马车。
毕竟在y444里传输的资料里,那位沈梦云知道这是回门日,特地在柳府不远处等着。马车经过时候,她毅然决然地拦住了马车,还问了谢谨之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结果宁蓁蓁一直到了药铺里,已经把自己要买的药材都已经挑选的七七八八,都不曾见到沈梦云。
“对不住,对不住。”
宁蓁蓁刚从药铺里出来,就被人撞了个满怀,对方脏了她的衣裙。
那位妇人歉意说道“这位夫人,我是隔壁成衣铺子的掌柜,还请夫人入内,我让丫鬟们把衣衫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