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西城的一家布庄忽然起火,把后面的仓库里面的东西烧得精光,幸好这场火大归大,却没有伤到邻里,及时被扑灭了。
“也是运气好。”周娘子一边飞针走线,一边和宁蓁蓁说道,“布庄里面可都是布料,最容易烧得厉害,一排店铺都烧得精光都有可能,幸好,没有引起大灾。”
宁蓁蓁看着周娘子,“守卫就在附近?及时救了火?”
“是了,就是里面的料子烧个精光。”周娘子说道,“剩下的粗布,麻布,因为被火燎了,卖不出什么价格,店家就在外面摆着降价卖。”
用牙咬断了线,周娘子打量着手里的绷子,正准备再穿针的的时候,忽然发现,宁蓁蓁似乎对降价卖的布料感兴趣。
能给她汉子免费医治,还给送了轮椅,不至于想买那些降价的布料的才是。
转念一想,这样的药浴,因为男女有别,丈夫浸泡在浴桶里都要穿着中裤,还有药浴用麻布缝了药包,这都是林家掏腰包,所以那些被火点子燎了的布料,也用的上吧。
而且不知道那个药是多厉害,丈夫那么能忍,已经降低了药效,每次到后面还是会昏过去。
药浴穿着的中裤,这才几天,就已经有朽了的模样。
这中裤……是宁蓁蓁提供的,买点降价布料也在情理之中。
“布庄就在两条街外。”周娘子热忱地说道,“往东走,在看到了金雨轩的时候,一直往西走,人多的地方就是了。”
今天正好第一个疗程结束,宁蓁蓁就去了布庄。
刚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有人的声音又怒又急,“不要卖了!!”
宁蓁蓁挑挑眉,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谢云儿还有王氏,张牙舞爪说话的正是谢云儿。
*
谢云儿一早还要再买布料,没想到王氏不肯同意。
算上前世,谢云儿是第一次在王氏这里碰壁,当即开始留意母亲的神情,定有不对,为什么母亲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王氏一开始不愿意说,在各种软磨硬泡的试探里,谢云儿终于撬开了母亲的嘴。
于是,谢云儿就知道了布庄没了,值钱的货全被烧了,就剩下她买的那点不值钱的布料,直接降价处理。
她一听就急了,非要出来看一眼。
按道理谢云儿还在禁足之中,不能外出,但谁让王氏可怜她呢?
在王氏的心中,谢云儿已经戳了吴家的章,昨晚上布庄已经烧了,一部分值钱的布料转到了吴家,剩下谢云儿费劲千辛万苦买的白布与麻布,直接降价卖。
王氏觉得谢云儿惹出来的祸事已经算是平了,后半生注定可怜,现在让女儿死心也好,就把人给带出来了。
谢云儿看到了黑漆漆的布庄,然后不少人抱着麻布离开,直接就让人不要卖。
王氏被吓了一跳,她不肯留着这些祸害物品,“别闹了,都已经被烧坏了,不降价卖,也不值钱啊。”
“娘,这不能降价卖啊。”谢云儿看到不少就是落了黑灰,或者最外面烫了几个点,直接猛摇头,捂着胸口,声音都劈了,“这些都有大用的。”
王氏打了一个寒噤,心里头有些后悔让谢云儿出来了,“别乱说!”她的神情严肃,“就是普通布料,值不了几个钱,都烧坏了,不降价卖还屯着生金子不成?”
这当然是屯着要生金子啊!
谢云儿在看到几个大娘挑挑拣拣买麻布,心都是痛的,但她也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开口。
要不然就是咒杀太子。
“娘……”谢云儿想要让王氏和自己到旁边私下里交谈,就看到了宁蓁蓁,她身后的那个丫鬟就是林家当时买给自己的。
谢云儿本来焦急的神情就成了倨傲,挽住了王氏的臂膀,“娘,你看。”她的下巴对宁蓁蓁那边扬了扬,压低了声音,凑到了王氏的耳边,“咱们降价卖,把林大夫都给吸引过来了,瞧这个穷酸样。”
谢云儿这一次感觉诸事不顺,很多事都不顺着自己的心,但是不管怎么样,林韵嘉还是很落魄,让她心中畅快。
这就是她当时让林凌受伤的缘由,就是万一要是真的还是回到了林家,也不能让林韵嘉有依靠,要让林凌成为林韵嘉的拖累。
王氏看到了宁蓁蓁,后者对她一笑,让红枫去挑布,走了过来。
谢云儿看着宁蓁蓁要过来,说道:“娘,我先和林大夫说说话,你让人别卖了。哦,等会吧,起码这点小便宜要给林大夫留着。”
虽说看到旁边每卖一匹布都让她心如刀绞,但是看到林韵嘉贪图这点小便宜,一脸落魄样,让她看着心情舒坦。
王氏摇摇头,反而是直接把谢云儿一拽,“我们回去。”
她不想和宁蓁蓁打照面,尤其是谢云儿的奚落,让她肝疼,要是不传宁蓁蓁的那些话,说不定就可以让对方替嫁了。
“娘!”谢云儿眉头皱着。
“现在就回去,”王氏深吸一口气,“我有话和你说,这里不方便。”
谢云儿看着王氏慎重的样子,也跟上前,“行,我们回去说,”她也打算和娘亲说一下布料的事,这是为太子薨准备的,“娘,布料真的不能卖了。”她的眉头搅成一团,这可是她的金矿,现在这样的价格一进一出就等于亏了一大半,只要再等一等,等上半个月,她的布料可以卖出天价!
王氏敷衍着,把谢云儿拽上了马车。
宁蓁蓁看到了王氏紧锁的眉头,然后两人离开,就停住了脚步。
手指拂过了腰间的玉佩,看着黑漆漆布庄,应该是有谢平的手笔?要不然怎么就那么巧,贵重的布料都烧光了,就把剩下的粗布给卖了?而且火势大,却又及时被灭掉,没有烧掉隔壁的店铺。
此时的红枫已经挤了出来,怀中抱着布匹,宁蓁蓁也懒得去想内情,直接带着人回家了。
因为谢云儿囤积布料,让这两种布价格上涨了不少,她正好都用的上,这次就趁着降价多买一点。
回到了林家,殷氏看到了这明显是残次品的白布和麻布,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手里没钱了吗?”
之前谢家给的五百两银子,林家就拿了五十两开铺子周转用,剩下的都在宁蓁蓁的手里。
殷氏看着宁蓁蓁买回来残次品,头一个想法就是,是不是女儿没钱了。
如果要是别人家的父母,知道女儿把四百量银子挥霍一空,不打一顿都是好的,哪儿会像殷氏一样,眉头皱着,想着万一真的是花光了,从哪儿可以弄到银子呢?
宁蓁蓁看出了殷氏的心思,笑着说道:“我给齐大壮治病,需要白布做中裤,那个药浴有点厉害,他泡药浴的时候,衣服都朽了,这布料降价,就多买一点,反正也用的上,银子我没花多少,差不多还有四百多两。”
殷氏听到还有四百两多两,有些诧异。尤其是宁蓁蓁每次出门的时候,生怕家里伙食不好,不是买鸡,就是买鱼等物,要是遇到了山珍,更是毫不犹豫会买回来,这种情况下,还剩了这么多。
宁蓁蓁笑了笑,“您放心,钱够用。”
殷氏看了一眼林凌房间的方向,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齐……大壮,他的状况如何?”
这么多天,她是第一次开口询问医治的情况,问出口了之后,心跳得厉害,甚至觉得脑袋都有些晕眩了。
宁蓁蓁说道,“娘,要是有空,不如明天您跟我一起过去看看。正好第一个疗程结束了。”
殷氏还在犹豫,宁蓁蓁就去了林凌房间。
站在原地的殷氏皱着眉头,到底去不去呢。
*
殷氏到底还是定下了决心要去。
第二天,眼下发黑的殷氏和女儿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巷子口很窄,宁蓁蓁每次都是让马车送到这里,下了马车步行。
路过了齐大壮巷子的那个大榕树,殷氏的脚步停顿了下来。
“怎么了?”
“我之前就听人说,京都里有课灵树。”殷氏仰头看着那颗大树,喃喃自语,“没想到在这里。”
秋日里的微风把变了色的红布条吹得晃晃荡荡,殷氏看着上面的祈福红布条,心中有些意动。
她有些想要在树上绑上祈福的红布。
周娘子带着喜色从巷子里走了过来,“林大夫,我就知道您每次都是这个时间过来,刚刚在家里耽搁了一会儿,幸好没来迟。”
宁蓁蓁眨眨眼,听着周娘子的神色激动地说道,“林大夫,您的医术高明,我家汉子的腿可以动了!”
她的声音太过于激动,原本有雀儿在树枝里跳跃,这会儿扑棱着翅膀被惊走。
“真的?!”比周娘子声音还要激动的是殷氏,“先前是腰身以下都不能动,是不是?”
周娘子看着殷氏,“您是……”
宁蓁蓁说道:“我娘。”
周娘子握住了殷氏的手,双腿一曲,直接给殷氏跪下,“我家大壮看之前动也动不了,现在终于是见着有希望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太谢谢了,谢谢林大夫,谢谢夫人的善心。”
她忽然想到了宁蓁蓁给齐大壮治病的初衷,是因为林家少爷也瘫痪了?
周娘子语气坚定,“就像是林大夫说,施针之后就好了,林少爷也早晚会恢复!”
殷氏扶起来了周娘子。
接下来的时间,殷氏幽魂一样跟着两人的身后,那据说很灵验的大树被她抛诸脑后,原本想要挂红布祈福的念头也忘得干干净净。
满脑子都是刚刚周娘子说得话,还有齐大壮的状况。
等到见到了齐大壮,她看着齐大壮的脚指头轻轻动着,眼泪落下。
“动了动了。”
“是的啊,之前大壮一丁点都动不了。”
“没想到还真的可以了。”
“林大夫还真年轻,太厉害了。听说是为她弟弟治病,所以先给大壮试试。还以为不彻底瘫痪都是好,结果居然可以动脚趾了。”
周娘子请了一位尚未及笄的小姑娘给齐大壮看病,加上有谢家人推波助澜煽动言论,街坊邻里都不太看好,昨个儿见着周娘子郁气一扫而空,就知道了齐大壮的脚趾可以动。
今天这群邻里特地是选了宁蓁蓁过来的时间到齐家,想要看看这位医术高明的女大夫是个什么模样。
人实在太多,宁蓁蓁等到药煮好了之后,就让其他人出去,殷氏也跟着邻里出去。
那些街坊邻居,知道了殷氏的身份,听到殷氏想要问一问齐大壮的具体情况,就你一言我一语,把齐大壮当时怎么病的,怎么不能动说得是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