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喜纵然有毁灭天地的力量,但她被束缚住,哪里能够敌过这么多天兵天将。
而见到她被困住,妖魔立马红了眼睛。
天色陡然阴沉下来,百姓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莫名觉得危险欲来。
站在程喜的位置,还能听到有人喊自己孩子的名字:“王狗蛋,别在外头玩了,赶紧回家!”
她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层层叠叠的乌云中翻滚着深紫色的劫雷。
“陶厌,住手。”
她转向来,看向发狂的妖魔。
只这么一句话,后者眼中的赤红色褪去。
他没有办法拒绝程喜的要求,哪怕这个要求可能危及到他的性命。
只是在自己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仙帝之间,程喜选择了对方,这让他难免伤心。
他的眼神透着受伤:“为什么?”
程喜又看了眼天色:“这里离城池虽然远,但离城边很近,若你手中染上太多无辜鲜血,天不容你。”
魔族之间残杀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魔生存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
不过陶厌性格使然,他在做魔君的时候基本上都不会主动挑衅,虽然杀戮之气很重,他身上的恶果并不多。
人族虽然非常渺小,却是天道偏爱的新的生物。
伤害太多人族,就算是打斗殃及的无辜,陶厌也会因此沾染上恶。
程喜说:“那样你身上会很臭,我不喜欢。”
她转头对自欢说:“他没有动过手,放他离开。”
自欢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陶厌是个聪明的妖魔,人间大大的削弱了他本来的实力,离开这里,回到他的地盘,就算是天帝也不能轻易奈何他。
陶厌脸上的血气立马恢复,看向那年轻天帝的眼神多了几分得意。
她只要他注意,显然是为他着想,完全没有为这突然冒出来的狗屁天帝考虑。
他就说嘛,什么青梅竹马,若这天帝真的为了程喜好,当初怎么会容忍她落下魔界那么恶劣的地方。
破镜重圆,重修旧好这种事情,显然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没心没肺的小秤砣仙身上的。
“即便他目前没有做什么,他是魔,仙魔不两立。”
程喜再一次看了看天空,她略一用力,雪白的胳膊上便渗出血来。
天空中忽然炸开一道天雷,直接炸在了自欢身边。
落雷看着不大,威力却格外惊人,显然是在警告自欢。
做爹的要教训小辈,自己不忍心,只能让别人来做这个恶人,但这不代表他能够看着乖女受伤。
野男人死了拉倒,女儿有什么错,她只是受了蒙骗,被那张漂亮的皮囊迷惑了!
自欢阴沉着脸答应:“我会放他走,希望你听话。”
“你不要相信他,天帝都是阴险狡诈,说话不算话。”
陶厌还是想要带程喜走,回到魔界,天帝这么年轻,屁股底下那把椅子还不一定坐稳,哪能为所欲为。
自欢抬袖,一道罡风刺破了陶厌的脸颊,让他脸上多了一道伤口。
血液顺着那道伤口流出,和人一样,妖魔的血液也是鲜红的,带着烫人的温度。
“你看这个恶毒的家伙,长得没有我好看,就想毁我的容。”
在情敌面前,陶厌一点都不余力的抹黑对方的形象,上眼药这事做的坦坦荡荡。
程喜叹了口气:“好了,送他到魔界,我要看着他走。”
自欢说:“阿喜,我想你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程喜反问他:“你以后打算一直就这样关着我吗,连这样的小要求都不满足我,就是你说的对我好?还是说,你从头到尾都不信我,会觉得我会毁约跟他跑。”
这话直接把自欢噎着了。
他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甚至直接松开了程喜的束缚:“让那个妖魔走。”
临到魔界地段的时候,没了束缚的陶厌直接拉住程喜。
程喜没说要走,可没说不能让他拉着跑啊!
但是让陶厌惊讶的时候,程喜松开了他的手,对着他摇摇头,还推了他一把。
仙界的那些家伙当真是阴险狡诈,在送他离开的那一刻便出了手。
不过因为程喜那一推,他并没有受伤。
“你保重好自己,我会找你的。”
落在魔界的土地上,妖魔的神色莫名阴沉,作为雄性,却让柔弱的伴侣顶在他的前头,即便她这么说了,他也还是不甘心。
程喜回头看着一脸狂喜的自欢:“我说话算话,回仙界吧。”
她并没有答应和自欢成亲,当然不可能和他成亲,问题的关键也不是自欢,而是天道。
一到了仙界,程喜便回了自己诞生的住处。
她换下在人间的粗布麻衣,端坐在一团云雾面前:“为什么要我回来?”
“程喜,你不该动心。”
程喜抿着唇:“我没有。”
“你太纵容那个妖魔了!”
那个妖魔一撒娇卖痴,她就心软,那么明显的苦肉计,她竟然看不出来。
不可能看不出来,只可能是被情情爱爱蒙蔽了眼睛,甘愿做个睁眼瞎。
程喜想说自己没有,但是她回顾一下过往种种,她好像是待那个妖魔不一般。
可那也是对方好。
“您是想我和自欢在一起吗?”
“当然不是,只是你不爱他,便不会偏心。”
天道颇为恨铁不成钢:“你觉得妖魔好,那是因为他处处谦让你,顺从你,我儿主张公平,如何能够为妖魔偏心。”
心一旦偏了,这个天下便乱了。
程喜问:“难道在天道眼中,我是会为儿女私情置天下不顾的人。”
那道浑厚的声音便虚了些。
“我没有这么说。”
程喜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她本来是没有心脏这种东西,诞生之后,天道便给了她一个。
这心和其他妖魔鬼怪都不一样,不偏不倚长在中间。
但是现在,它似乎是偏了一点点,里头有个狡猾的妖魔,悄悄的弄了个围墙,把心拉得偏向了他这一边。
“人类的心,本身就是偏的,仙人也好,妖魔也好,都有自己偏心的人或物。若是没有偏心,就没天道秩序,父子伦常。”
母亲对自己的儿女偏心,老师对成绩好的学生偏心。
偏心是天生的,也说不上错。
只要这心不要偏的太过,造成了祸事,偏心就无罪。
程喜冷静指出:“便是您,也是偏心于我。”
天道便不做声了。
偏心自己的崽又有什么错,它又不是去偏心什么臭鱼烂虾,若是程喜很差劲,它给了她足够强大的能力,那是对天道的危害,可是程喜不是。
况且程喜主动攻击人的能力并不强,她更像是盾,可以抵御掉一切的伤害。
谁对她的恶意重,谁就会死的更惨。
“其实您不说,我不一定能这么快察觉到自己的感情。”
程喜一直是个非常迟钝的存在,毕竟她本来就不是感情充沛的人类,但是在天道挑开之后,她正式了自己的感情。
“您说的不错,如果我为了感情,犯下大错的话,那是对天下生灵的不负责任,所以,为了大家着想,请您封印掉我的情感,让我去人世间走一趟。”
这是在赌,还是在做一场豪赌。
天道的确偏心,只要它想,它是可以让陶厌死的。
自欢的确能力不凡,但是依着陶厌的能力,他未尝不能有一战。
在天道面前,他又该如何。
纵使陶厌最后展现了非凡的能力,可若是天道受创,天下生灵皆涂炭。
不是简单的肉身毁灭,而是神魂俱灭,消散在人世间。
天道静默,最后给程喜看了眼画面。
画面里的妖魔残酷且血腥,杀死无辜无数,人间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若是他如此,你当如何?”
程喜道:“若是如此,我便亲手斩杀他,我愿立下誓言,倘若违背此誓,便叫我形神俱灭。”
“那倒不必,你若是违背誓言,我会将你打散重修。”
新活过来的程喜,那便不是现在的程喜了。
程喜说:“不过在重入轮回之前,我要见陶厌一面,若是他不愿意,我不为难他。”
她尊重陶厌,所以这件事至少要让他知晓,而不是她自作主张,轻易就决定他的命运。
“还说自己不偏心?”
这明明是处处为那个着想,怎么就没有看她为自欢想一想。
“您是答应了?”
天道冷哼一声,天空中凭空出现一只大手,直接将在那里集结魔界大军,准备冲上天界把天帝打倒的陶厌抓来。
它就说这是个坏胚,不过是有张好脸。
可若是毁了这脸,程喜指不定多心疼,还要费心为他寻找丹药。
被抓来的陶厌一脸懵逼,看到程喜之后,先是不敢置信,打量半天,确定是本人,才欢欢喜喜的凑上去:“阿喜。”
可惜没有碰到,他就被脚下的云朵绊了一脚。
程喜一脸无奈摇摇头,又同陶厌说了一道。
“这事情因我而起,若是你觉得这个提议不好,便待在魔界继续做你的魔。”
只要她不同他待在一处,陶厌就有自己的路要走,天道自然不会去主动找他的麻烦。
“去,为什么不去。知晓你对我有意,我好欢喜。”
比起分别,死是世界上最不可怕的事情了,毕竟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这个世间活了这么久。
陶厌笑得像是只偷到了蜜糖的熊看,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艰险,浑身都在散发粉红泡泡。
契约已定,程喜先投入人道,陶厌在同一时间一跃而入。
只是同样的道路,两个人的命运却天差地别。
天道设下多个轮回,一共七生七世。
每一世,陶厌的日子都过得不太好,他身体里的戾气值越积攒越重。
若是等到最后一世,陶厌便会做出如天道预警中不可饶恕之事。
一切的记忆都回笼,程喜眼前的迷雾散去,终于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失去了记忆,一直都记得自己想要找什么,可是空落落的,却不知道去寻何处。
修仙法,求长生,也不能填满那种失落感,只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告诉她,去吧,不要回头的往前去,她能够找到她的答案。
在看到陶厌的时候,她本来不应该对应该身份卑贱的小乞儿这么好,可是她还是为他身上某些特质所打动。
陶厌能打动她的到底是什么呢?
大概是不要脸,或许是他那张好看的脸但这些终归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是陶厌,是她唯一心动喜欢过的存在。
“殿下”
眼前的陶厌满怀关切的看着她,在看到程喜苏醒的时候,他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
“太好了,殿下您能够醒过来,真的是太好了。”
陶厌激动的抱住了她,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太过越距,他才打算松开。
“我真是太失礼了。”
这么说着的他,手却不受控制,一点都不想松开。
“殿下,我这身体不太受控制,我是真的很想分开的。”
陶厌的身体有半截都和吸血木融合在一起,吸血木里长出来枝丫,牢牢的把程喜给圈住。
“陶厌,你低头。”
陶厌乖巧听话低头看她。
程喜突然靠近,然后额头相抵。
尽管没有亲到,她这样亲密的接触,还是让陶厌彻底化作了一截木头。
“你的东西,我还给你。”
时光碎片裹夹着属于程喜的力量,大量的涌入了陶厌的脑海之中。
上古魔族的血脉何其霸道,吸血木顿时被排斥出来,化作一片虚无。
陶厌撇开那些陶厌的枝叶,搂紧了因为动用力量而暂时虚弱的程喜。
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句:“欢迎回来。”
程喜本来应该早早飞升,却因为他的缘故,设法创下羁绊,强行留在了下界。
而他本来应该失去一切,毁灭天地,然后被天道毁灭,却因为沾了程喜的福气,尽管日子艰苦,却始终有一缕生机,和天道赌,是他们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