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夏日,蝉鸣柳热,云月玺从昏黄的菱花镜中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
镜中女子明眸善睐,乌发如黑云,柔顺地垂下,眉眼楚楚,若含着水一般的波光,眉若远黛,唇如丹朱,是个让人一见生怜的大美人,任谁看,都觉得跟娇花一般。
云月玺敛眸,她只是淡淡敛眸,但因腰若扶柳、五官中也带着股子怯弱感,这一敛眸也像要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她知道这样的气质来源于哪里:原身一直仰侯府鼻息过活,所有人都觉得她占据了真千金的福分,言辞如刀间,她自己也会自卑,她又什么都不会——在侯夫人知道她不是真千金后,便什么也不让她学,原身只略微认得几个字,侯府的丫鬟都比她懂得多,她生了一副开阔心肠,不认为女子有了美貌便万事足矣,因自己没有才学,更为自卑怯弱,养成了这样的气质。
云月玺倒觉得,原身并不是没有才学,她执起梳妆台上的眉黛,熟悉地补了几笔眉,那是原身的技艺,侯府的婆子们不耐烦伺候原身梳妆,草草教了原身几下后,便让原身自己画,原身一年也只有几次穿上好衣服在宋世子面前露脸的机会,但便是这几次,便让原身练就了那么好的技艺。
侯夫人说原身扒着侯府的福,其实不然,如果没有侯府禁锢原身的自由,让原身每日有做不完的活计还没有工钱,原身只要在外面的世界,凭她的聪明和美貌,绝不会落得冬日跳河的下场。
她被抱错,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
在云月玺补眉的时候,门口的婆子早不耐烦起来,高声催促:“我看你是越发懒了,画个死人妆都那么久,再不出来,仔细你的皮!”
云月玺微微皱眉,打开门出去,她一开门,门外的丫鬟婆子面色一晃,继而涌起妒忌。
呸,不过是个李代桃僵的货色,她们都是一样的,凭什么她能穿那么好的衣服,还生了这么副妖精一样的脸,幸好,夫人英明,往死了磋磨这个小贱蹄子,否则,还不定生多大的祸。
“弄好了赶紧和我们走,宋世子就在小花园里,夫人说了,你和他擦肩而过,让他看看侯府千金无恙,不对婚事起疑也就罢了,要是敢多说,仔细你的皮!”
云月玺一声不吭,她比旁边的丫鬟婆子都要高得多,如今哪怕低眉顺眼,看起来也是金尊玉贵的小姐,让其他丫鬟婆子更怒,只想着等她见完宋世子后,把自己那些衣服都扔给云月玺洗。
但云月玺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她并未说话,是因为她结巴,目前吵架也吵不赢,不如智取。
云月玺从婆子的口中提炼出一个信息:侯夫人不想她和宋世子多接触。
云月玺转瞬便明白了侯夫人的意思,侯夫人只需要云月玺稳住宋世子,不让宋世子察觉到婚事有异退婚,但是,她忌惮云月玺的容貌,不想云月玺同宋世子多说话,若是他们真培养出了感情,那么她的亲女儿可怎么办?
云月玺如果想要离开侯府,那么就得往侯夫人最忌惮的地方撞,只要她成了侯夫人无法利用的一根软钉,侯夫人就会撵她出府或者说干脆点,杖杀了她。
以侯夫人的性格,估计会选择杖杀她,怎么才能让侯夫人不敢杀自己?
云月玺思虑了一番自己的牌面:亲生父母不详,孤女一个,毫无亲朋好友,无人撑腰,杀了她往乱葬岗一丢,谁都不会为她讨公道。
事已至此,只能借力。
她如今好不到能长成参天大树的地步,要活下去,便只能先往菟丝花那边靠。否则的话,看旁边这群虎视眈眈的丫鬟婆子,等她脱下这身衣服,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云月玺往花园中走去,今日天气倒是比以往凉快,日头也没那么毒,云月玺看见花园中有一位身着蓝衣、气宇轩昂的英俊公子,这就是那名宋世子。
云月玺旁边的婆子朝云月玺递眼色,并且推搡着她前进,只要和宋世子檫肩而过,让宋世子看见她就够了。
那宋世子目不斜视,倒是极懂礼节地退开几步,不和女眷交谈,哪怕这女眷是他的未婚妻。
眼见着二人要交错过去,云月玺敛眸,她轻轻解开自己的香囊,香味飘散出去,宋世子察觉到香味,抬眼朝她望过来,云月玺再身子一个踉跄,装作脚滑一般,朝宋世子的方向跌去。
丫鬟和婆子们都没反应过来,那宋世子倒是习武之人,下意识抓住云月玺的胳膊,扶住她不摔下去:“当心!”
他握住云月玺的胳膊,只觉和男子胳膊大不一样,宋世子下意识看向云月玺,便看到她脸色苍白,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
美人如玉,何况如此娇弱,宋世子当即忘了挪开眼。
云月玺身后的婆子见状,眼皮狠狠跳了跳,她这么大的岁数了,什么事情没见过,这宋世子这模样,明显是起了意,这可不成,夫人吩咐过了!只能让云月玺稳住宋世子不退婚,万不能让宋世子对她上了心。
婆子当即高声,冲破两人之间旖旎的气氛:“小姐,您怎么了?”
她声如洪钟,宋世子这才想起有旁人在场,尴尬地想收回手:“是在下唐突。”
云月玺适时出声,她似乎很少说话,声音非常好听,但是有种不熟练之感:“……别、别推我……”
她桃雪般的眼微红,声音中带着委屈,刹那间,便让宋世子心生保护欲:“谁推你?”
云月玺道:“婆、子。”
她说话语速特别慢,有种瑕疵感,但因长得太完美,这般瑕疵感反而拉近了她和宋世子的距离。
婆子万万没想到云月玺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告状!
她推她怎么了?她真以为她是侯府千金?不过是个人人可欺的下贱玩意儿罢了。
婆子一怒,差点想高声喝骂云月玺,那宋世子却当即沉了脸色:“刁奴伺候不利,惩罚便是,若小姐性软,不好惩罚刁奴,本世子可代劳。”
他身后的小厮当即想绑了那婆子,送去侯府管家处领罚。
婆子吓得额上带汗,要是她被宋世子的人扭去,不说别的,让宋世子不快,冲撞贵客,这一条就够她领二十个板子!
婆子辩解道:“老奴没有,老奴只是轻轻碰了碰小姐,这光天化日下,小姐见到外男,不走快点,不叫人笑话?老奴都是为了小姐好!”
“推、了。”云月玺坚持道,她仰起脸,“她、对我、不好、骂我、画、死人、妆。”
要是换个模样差点的,说话磕磕绊绊只会叫人笑话,但是云月玺不然。甚至,因她澄澈的眼和无害的外貌,宋世子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她的话。
婆子叫苦不迭,骂句死人妆怎么了?云月玺之前日日受气,也没见她受不了。
好家伙,之前她天天打骂她,她也跟个闷葫芦一样,今日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她无依无靠,就勾着男人给她出气?
她下意识道:“老奴冤枉——”
她凑上前,因为欺负云月玺欺负习惯了,便想扯她手,让她说自己的好话。
宋世子见她如此,以为刁奴犯上作乱,欲要欺负主子,当即一脚踹过去,这一记窝心脚踹得那婆子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觉浑身骨头都散了架。
这一记窝心脚可比几十个板子要厉害,婆子当即唉哟都唉哟不出来。
云月玺不会同情她,这婆子之前没少欺负原身。
她也不觉得自己如此有什么问题,如果她仍然手段光明,那么等待她的只有被利用干净后撵出府,身无分文,冬日连身厚衣服都被侯府收走。
一旁的丫鬟们见她们中最有主见的婆子都被打了,当即头皮一紧,不敢再触云月玺的霉头。
宋世子命人把婆子拉下去,交给侯府管家,同时恋恋不舍道:“今日小姐受惊,回去可多休息,免得惊神。”
云月玺点头答应,但她不能现在走。
如果她现在走,离开宋世子范围内,侯夫人便可命人处理了不安分的她,之后大不了说她落水病逝。
她道:“世子,我、今日、有句话、要告诉、世子……”
宋世子猜测,难道是什么才子佳人之类的话?
他们本就有婚约,宋世子不但不排斥,反而有些期待。他之前也见过云月玺,都是遥遥相望,只知道她长得好,没放在心上,今日有了邂逅,便在宋世子心底种了一颗种子。
“小姐可直言。”宋世子道。
在云月玺要说出自己不是侯府千金时,一道灿若朝霞的女声由远及近:“慢着!”
云月玺和宋世子一齐朝来人望去,来人虽模样没有云月玺清美绝俗,但是眉宇间自有一股子韧劲儿。
云月玺见到来人,便知这是侯府的真千金云骄阳。
那时,盗匪们把女童们关在山洞,和云月玺被侯府抱错了一样,云骄阳也被一个商户抱错。商户四处做生意,早就搬出了京城,因此,侯府才花了好几年功夫找到云骄阳。
云骄阳在商户不愁吃穿,倒是过的大小姐生活,但是,侯夫人仍觉得云骄阳受了委屈,商户小门小户的,一点规矩也没有,她的宝贝女儿可是受了大委屈。
侯夫人于法理上无法惩戒商户,便干脆以侯府的势,打压商户,小商户不久家财便差不多散尽。
如今,侯夫人让云骄阳在侯府内学习礼仪,等她礼仪完美后,再将她引荐给宋世子,顺理成章地把婚事给换过来。
云骄阳却不忿,她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还知道了宋世子要来的消息。
她心想,她有那么见不得人吗?非要让一个冒牌货去冒充她。
云骄阳走近宋世子和云月玺,扬起头:“你就是宋世子,我的未婚夫?”
宋世子皱眉,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看云骄阳身上穿戴无一不好,倒也不敢拿她当寻常下人看待。
“姑娘何出此言?”
云骄阳如孔雀般昂起头:“我说,我才是侯府的千金!”
本来应该是郡主,但是,圣旨一日未下,她就不能以郡主自居。
“你身旁的这位呢,不过是个冒牌货。”云骄阳直接戳穿云月玺的身份,半点情面不留,“我一岁时,被盗匪给偷走,之后我母亲寻我寻错了人,便像你看到的这样,这个冒牌货被接入侯府里享福,占了我的位置,而我呢,不幸流落在外,所以,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云骄阳在商户府内格外受宠,所以,她说话毫无顾忌。
宋世子此时应当是有点喜欢云骄阳的个性,他还从未见过这么性烈如火的女子,但是,他毕竟先碰到云月玺,云月玺如清月之姿,他实在不想乱想她。
“按照姑娘所言,那这位小姐是?”宋世子道。
他还是下意识以身体挡住云月玺,宋世子非常英俊,云骄阳更不开心,只觉得云月玺占了自己该享的福,占了自己侯府千金的身份,现在连她未婚夫也占着。
她一不开心,说话更毒:“谁知道她是谁?那是盗匪偷的女童中,除了我之外,都是些商人、百姓的孩子,她自知要是身份被换回去,就再也享不了福气,所以才赖在侯府不走,现在,更是想攀上你的泼天富贵否则,这大白天的,她怎么就这么巧,刚好在你面前摔倒!”
在云骄阳心中,侯府是多么好的地儿,这个冒牌货肯定不想离开。
宋世子闻言也信了不少,如今的王朝等级森严,泾渭分明,皇族宗室士农工商之间,除了前三等级能互通婚姻,之后的农商便是再富,也不可能和其他阶层通亲。
宋世子自小生长环境复杂,府中丫鬟野心大的不少,他也知道,有的女人没那么单纯。
云月玺敏锐地感知到宋世子的心态变化,他刚才身体僵硬,下意识偏离了她一点。
云月玺本不在意宋世子的想法,但是,如果现在宋世子对她心存芥蒂,不再维护她,那么,她必然无法活着离开侯府。
云月玺眼圈微红,盈盈抬眸望向宋世子:“没……我、没……”
她说话很费力,因此十分着急。
宋世子宋襄见此,立即打消了怀疑云月玺的念头。说云月玺作戏的本领强也好,说男人本性也罢,他心中的天平坚定摆向云月玺。
云骄阳大大咧咧,确实极有勇气,但如果说,这勇气害了另一个人,那给人的感官就不那么好,至少对宋世子是如此。
宋世子道:“这位姑娘慎言。”
他再柔声对云月玺道:“你别急,我不会怀疑你。”
云骄阳见此更是跺脚,以往她对谁说她的福气被占了,不是得到同情和别人对云月玺的鄙夷,现在怎么如此?
云骄阳怒上心头,口不择言:“我用得着慎言?她就是贪图侯府的富贵,才一直赖着不走,要知道,只要她是侯府千金,哪怕是假的,也能嫁一个小官,你说她不贪图富贵?那我向母亲禀明,赶她出府,看她露不露馅?”
她自得地看了眼云月玺,如同抓住了云月玺的把柄。
没想到,云月玺强忍喜意,要不是她有些结巴,她现在声音定然如连珠炮一般,云月玺结巴但欢喜的声音立刻响起:“愿、意。”
云骄阳愣了愣,云月玺怎么能说愿意?
她说愿意,她还怎么证明她贪图富贵?
云骄阳到底沉不住气:“你别诓骗人,你说愿意,我可当真会禀明母亲赶你出去,你当心自己砸自己的脚!”
云月玺仍然坚定道:“愿、意。”
云骄阳还忍不住说话,宋世子便看不下去了:“这位姑娘,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她不说话,你说她贪图富贵,她表明愿意离开,不贪图你们的富贵,你又说她在撒谎,你待如何?”
云骄阳愣住,慌乱的心想,但是,不管云月玺怎么想的,她就是不离开侯府更占便宜。
她说她没有错!
云月玺这时也慢吞吞道:“我没有贪图富贵那时我也才几岁 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谁 侯夫人说是我我没有怀疑。”
宋世子闻言,更看向云骄阳:“她当时才几岁,几岁哪里知道什么叫做贪图富贵?”
云骄阳崩溃,明明就是贪图富贵,为什么不认?
她道:“她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现在贪也不迟!”
侯府家大业大,有的是便宜可供云月玺占!
她在那里叫嚣,侯夫人到底对文昌侯府了如指掌,她听见下人来禀报,当即带上丫鬟婆子,声势浩大地朝花园中走来。
一走近,侯夫人的眼便一沉。
她吃了多少年的饭,斗过多少美妾,一见宋世子的模样,便知他对云月玺或许有了点意思。
这可不好,侯夫人再看向云骄阳,她自己的女儿,她当然觉得千好万好,但如果以旁观者的角度,尤其是男人的角度来说,云月玺美得毫无瑕疵,白得发光,最能让男人心生怜惜。
祸水一个,侯夫人暗骂,她这么磋磨云月玺,倒是没阻挠她出落得亭亭玉立。
侯夫人心想,看来云月玺是不能留了,她绝不会给自己女儿留下这么个敌人。
万一宋世子要她为妾?岂不是害了自己女儿。
侯夫人走过去,想要各打一棒,等宋世子离开之后,再同云月玺算账。
她刚走过去,云月玺便看准时机,从宋世子身后出来,朝侯夫人跪下:“夫人我不是侯府亲生女儿如今想自自请出府 寻我亲生父母请夫人成全。”
侯夫人皱眉,没想到过云月玺会自请离开府邸。
她虽对云月玺差,但是,毕竟母女俩过了几年好时光,云月玺心里是把她当母亲看待的,如今她怎么忽然这样?侯夫人没想到是自己伤透了别人的心,反而想着,云月玺会不会因此对云骄阳不利。
云骄阳也道:“母亲!让她出去,她占了我这么多年福气,凭什么让她再待在侯府?如今,也该让她去外面吃点苦头!”
侯夫人斜了云骄阳一眼,示意她闭嘴。
这话也能乱说吗?如果侯府一找到亲生女儿,便赶走之前认错的女儿,京城中如何评价侯府?
这也是前世侯夫人利用完云月玺后,等云骄阳出嫁才在冬日赶走云月玺的原因,云骄阳出嫁,她就什么都不必忌讳了,对于碍眼的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侯夫人现下威严道:“月玺,你可想好?母亲虽对你严厉,但那是因你身份本就过轻,只有多磨练你,你才能嫁个好人家,你如今真要不顾母亲一番苦心,离开侯府?”
她几句话,既是堵嘴云月玺不能说她不好,又是把云月玺放在离开侯府就是不顾她的养育之恩的位置。
云月玺全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她此刻若留在侯府,等着她的只有死。
“冬天洗衣服手疼。 ”云月玺简短地说了下自己的遭遇,倒是没长篇大论,她没想过吃哑巴亏,明明被虐待了还得被人说占据福气,只是事有轻重缓急,此刻最重要的是离开侯府。
而且,说人坏话,当然得背着人说,当着人面和人争论,她口齿不佳,不是等着被反驳?
“我想找亲生父母她们对我好。”云月玺艰难道。
宋世子见她说什么冬天洗衣服手疼,下意识朝她的手看去,侯夫人当机立断,轻咳一声,宋世子如梦初醒,不敢再看女子的手。
侯夫人淡淡道:“那只是母亲为了磨练你,罢了,你既然不领情,今日便离府去吧,只是,侯府可没对不起你,侯府养育你长大,恩情重于天,你之后,可别在任何地方说侯府不好,要时时刻刻谨记,没有侯府就没有你。”
她能那么爽快放人,不过是见宋世子对云月玺起了意。如果云月玺还在府中,宋世子借故登门拜访,岂不是让他们感情更佳?若她杀了云月玺,宋世子哪怕掌握不了证据,也说不得会对她不满,到时他和骄阳的婚事可怎么办?
不如把云月玺放出府,可惜的是,因为宋世子,她也不能派杀手杀了她。
不过,侯夫人心底冷笑,云月玺什么都不会,只会洗洗衣服扫扫地,她出去后身无分文,只能卖身为奴,或者去大户人家做活,以她的姿色,必定被别家的老爷公子看上收作通房或者侍妾,到时候,以她的关系网,想收拾一个通房侍妾再简单不过。
她错在不该抢了她女儿的位置。侯夫人和女儿分别多年,她没法怪天没法怪地,只能怪云月玺。
“夫人待我好我知道。”云月玺轻轻道。侯夫人更在心里嘲讽她连她讨厌她都不知道,面上道,“嗯。”
“我出去身无分文连一件衣衫都没法买。”云月玺道,“可否请夫人,赠我身上 所穿之衣?其余所有,我半点不带。”
她还记得前世侯夫人命人把原身身上的棉衣扒下来的事情。
侯夫人脸色不变,却慢慢捻动手中佛珠,她本不打算给云月玺衣服,只想换个普通衣服让她出门,但是,她才说了她对云月玺好,难道现在就要反口说不让云月玺带走衣服?
侯夫人吃了个哑巴亏,几乎要以为云月玺是故意的,她仔细看云月玺,云月玺一脸怯弱,便是有心机,也是天生会勾引男人,其余的,她哪里会?
她半点没教过她那些。
侯夫人打消疑虑,道:“好。”
云月玺朝她一拜,当即离开。
宋世子不放心她一个弱质女流,正要跟上前,侯夫人道:“世子,我有几句话要同世子说。”
宋世子本想跟过去,却听侯夫人道:“骄阳这些年过得苦,小门小户的商户早委屈了她,她偶尔才说话急躁,我们府邸的人都让着她,今日世子这般说她,她倒不会怪罪世子,只会觉得她配不上世子。”
侯夫人偷偷拧了拧云骄阳的手,云骄阳会意,当即咬唇,做出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宋世子被母女俩绊住。
……
侯夫人手段颇佳,正在为女儿谋划锦绣前程。
当夜,母女俩促膝夜谈,云骄阳又娇又气道:“母亲,她害得女儿那么苦,你还给她好衣裳?她怎么配得上?”
侯夫人摸着她的手道:“骄阳,今日宋世子也在,母亲一件衣服都不给的话,岂不让宋世子对我们心生嫌隙?你放心,再给她十件衣服又如何?你是正经的侯府千金,将来的郡主,她却什么都不会,身份也低贱,你们是云泥之别,便不要在意那小小一件衣裳。”
“你虽自小没养在侯府,不免有人说你比不上真正在侯府养大的小姐,但是咱们可换种法子,你看,你被那云月玺占了福,这话传出去,别人便是同情你,而不是指摘你,你慢慢跟着母亲学。”
云骄阳乖巧说好。
她们母女二人完全将云月玺当成了踏脚石,云月玺在侯府内时,被利用被虐待,她不在侯府,也要被利用,被塑造成一个占人便宜的小人形象。
在侯夫人、云骄阳眼中,一个家世不好的假千金就是占了高高在上的侯府便宜,哪怕假千金被当狗一样使唤。
此时的云月玺已经当了身上那件好衣服,她得了些银钱,身上已经换了一件普通衣裳。她没有离开京城,一来,原身的心愿是找到亲生父母,原身一岁时被京城的盗匪劫走,不大有可能是父母带着一岁大的孩子远游来京城,所以,原身父母极有可能在京城。二来,云月玺不打算任由别人糟蹋自己的名声。
她被虐待利用了那么多年,再多养育恩情也还够了,一身衣服钱,当不到一钱银子。
她先得利用这一钱银子,在京城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