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九幽之火13

魔藤觉得自己太难了。

他不就是挂在这里修炼吗,招谁惹谁了,谁知道会突然看见一个凡人,谁又知道这个凡人动不得,它真的好委屈。

现在还面临着生死抉择。

是过去,还是不过去?

魔藤纠结了一下,要是其他魔,估计只会听更强的那个,但魔藤独自修炼至今,脑子其实不太灵光,时常犯蠢。

脑子不灵光的后果就是,它听了季烟的。

季烟看着乖乖圈在自己手腕上的小藤蔓,在殷雪灼的死亡凝视之下,把手背在身后,逞强道:“我觉得它是无辜的,这说起来还是我的问题,如果不是我碰到它,它也不会攻击我。”

魔藤圈在季烟手腕上,末端翘起来,像个小脑袋,忙不迭点头。

殷雪灼的表情阴沉得不能再阴沉,眼睛死死地盯着季烟的手腕,缓缓抬起手。

季烟总觉得他这个表情,像是要把她的手腕给活生生掰断一样,在他的手指碰到她的最后一刻,她脑子一抽,忽然上前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

殷雪灼:“……”

季烟看着他,厚着脸皮讨好道:“你最好了!你一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对不对!”

殷雪灼挑起眼尾看着她,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对。”

他偏要计较。

季烟为难了一下,“爸爸……”

殷雪灼从鼻腔里轻哼了声,“叫爸爸也没用。”

这逼太难伺候,现在还一脸傲娇,季烟气得磨了磨后牙槽,琢磨了一下,又叫:“大佬?”

“殷雪灼?”

“魔王大人?”

“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魔主?”

“大帅哥?”

“……”她越叫越离谱,殷雪灼皱了一下眉头,撇过了脸去,季烟感觉到他的态度有一丝丝软化,继续再接再厉,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又继续讨好地叫,“……灼灼?”

轻飘飘的两个字,倏然穿透耳膜,殷雪灼的睫毛微微抖了一下,仿佛触电一般,倏然往后退了一步。

就对上了季烟清澈无辜的眸子。

他的眼神动了动,羽睫下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神态莫名紧绷,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带了某种恶狠狠的意味。

看起来反应很大。

季烟不知道一句“灼灼”,为什么让他反应这么大,但能让他转移注意力,就说明她是叫对了的,少女的眸子倏然散发出光彩来,继续兴高采烈地叫:“灼灼!灼灼灼灼!”

她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踮起脚,又想凑过来骚扰他,可惜个子还是太矮了,只能凑到他的下巴高处来,鼻尖浅浅的呼吸,就像羽毛一样拂过他的脖颈。

殷雪灼又立刻往后退,倏然回神,凶巴巴地压低嗓音,“不许叫!”

季烟顽劣心起,偏要叫,“灼灼灼灼!叫你灼灼怎么了!”

殷雪灼又后腿一步,眼前只有季烟凑过来的脸,她嘴里不断地叫着那个称谓,实在是太吵了,吵得他脑袋胀痛,心跳也变得不太寻常了起来。

殷雪灼垂在袖中的双手狠狠一攥,眼神逐渐变得凶狠,像一匹恶狼般,死死盯着她那张不断开合的嘴。

“你……”季烟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粗暴地扯了过来,他眼角泛着红色,盯住了她的唇,忽然低头,又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是亲,而是咬,咬得凌乱无措。

季烟被他咬得一疼,小手揪紧了他的衣裳。

她痛他也痛,同样的疼痛才让殷雪灼倏然清醒,他羽睫微颤,看着泪眼汪汪的季烟。

她的唇,被他咬破皮了。

殷雪灼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眸内急遽翻腾着难明的情绪,抓着她的手不住地用力,捏得她轻微地挣扎起来。

季烟被他咬得痛极,此刻不敢再那样叫他了,只是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她不知道他忽然是怎么了。

为什么不能叫“灼灼”?

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她没想那么多,只是开个玩笑啊……

“你……”她游移不定,在这样安静的气氛之中,小声问他:“你没事吧?”

她有些担心他,她是不是不小心触碰了什么逆鳞了?

殷雪灼又忽然睁开眼,眼底满是猩红,瞬息之间化为了一阵烟雾,将季烟卷入怀中,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

魔藤确实逃过了一劫,殷雪灼早就忘了这只渺小生灵的存在,但让季烟郁闷的是,他不理她了。

殷雪灼消失了。

像大多数时候一样,他隐没在虚空之中,再也没出现过。

季烟第一次发现,这魔居然还这么会玩冷战。

她一个人呆在冷冰冰的宫殿里,没人陪她说话了,平时不觉得殷雪灼很重要,现在才发现他不出现的时候,她还怪别扭的。

睡前没有头发可以玩了,也不能睡在他的怀里。

就感觉好难受好无聊。

季烟以为自己在冷战方面很厉害,以前和闺蜜吵架的时候,最长也有半个月没说话,没想到和殷雪灼的僵持还没超过三天,她就受不了去找韶辛了。

韶辛这几天被关在石室里,已经逐渐活成了季烟的树洞,少年的性子温柔沉静,也有耐心听她发一堆牢骚。

季烟:“殷雪灼他生我气了。”

季烟:“我就叫了他一声‘灼灼’,他反应就这么大,他本来就叫殷雪灼啊,叫灼灼有什么不对,难道是觉得我太肉麻了?”

季烟:“他都三天没和我说话了,太过分了。”

韶辛听了半天,非常疑惑:“他为什么要生气啊?”

季烟立刻站起来,疯狂点头,“你也觉得他小家子气对不对!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容易生气,他真的太过分了。”

韶辛:“不是……我是说,为什么他会因为这个事情生气。”

季烟:“因为我说了他不喜欢的话呀。”

韶辛:“你得罪他了,他也不会生气啊。”

她古怪道:“?他不生气难道还高兴吗?”

韶辛:“???不是,我的意思是,他若心生不快,不应该直接动手吗,为何还有心思与你置气?”

季烟:“……”

她发现她和韶辛扯了半天,居然不在一个频道上面,而且说的好像也不是同一个殷雪灼。

韶辛眼里的殷雪灼不会生气,因为他残暴冷酷,得罪他的都死了。

季烟眼里的……

她觉得他就是个幼稚的小学鸡。

她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当下也沉默了,连忙对自己说是假象假象,一边从石室落荒而逃。

季烟晚上睡觉没有抱的,已经连续失眠了几天了。

她想逼殷雪灼出来。

于是她自己去幽水境练习飞行,大魔藤陪着她,这只魔藤自从死里逃生之后,就很忠心地跟随着季烟,会变长变短,变粗变细,季烟如果要摔跤,魔藤就会迅速地把她缠起来,保护她的安全。

也不需要殷雪灼了。

季烟心情复杂。

她感觉今天魔域的天气有点冷,她手脚都冰冰凉凉的,身体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不适感,她勉强忽略了那种不适,在幽水境里蹦蹦跳跳,悬崖还是不敢跳,但是那种激流和陡峭的山坡已经难不倒她了,魔藤像蛇一样盘在一棵巨树上,对着季烟不住地摆头,想让她学爬树。

季烟勉强尝试了一下,在魔藤的慢慢引导下,爬到了树巅,抱着其中一根树枝,居高临下地看着整个幽水境的景观。

幽水境如其名,很是幽静美丽,遥远的地方与天水相接,无尽的起伏的山脉,像云一眼延绵成一片。

其实魔域是个不错的地方,就是太过荒凉,没什么生气。

季烟问魔藤:“我怎么感觉才几天不来,这里格外安静啊?”

魔藤在空中摆动着身子,季烟看着它笨拙的样子,扑哧笑出了声。

魔藤又耷拉下了脑袋。

季烟说:“你是想说,这里的魔都有事离开了吗?”

魔藤连忙点头。

“是去人界了吗?”

魔藤继续小鸡啄米。

啊,果然又是搞事情去了,她就知道,殷雪灼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只不过没跟她说而已。

季烟感觉小腹隐隐有些不舒服,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太熟悉了,让她想到某些独属于女性的噩梦——不会这么巧吧,换了个身体都还这样?

季烟警觉地慢慢爬下树,上树容易下树难,她爬到一半脚底打滑,还好身轻如燕,半空中重新借力跃起,才稳稳地落在地上。

双脚刚一落地,就感觉一股熟悉的胀痛感伴随着热流袭来。

卧槽。

似乎可能也许!真的是大姨妈!

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漏了啊!

季烟捂着肚子蹲下来,瞬间崩溃了。

--

戎戈自从上回吞了那个凡人之后,就被罚留在魔域,维护魔域的秩序。

看似是个小差事,其实……很难。

魔域的魔其实是分很多种族的,有的族群嗜杀成性,有的族群喜欢乱搞男女关系,有的族群喜欢为了求偶斗殴,还有的甚至……爱搞破坏。

虽然搞破坏的本事比不上魔主。

戎戈想起魔主有一次去了魔域最富庶的应苍峰,结果因为应苍峰地形复杂,掌管着应苍峰的魔将桓乌当时又不在,直接在应苍峰迷路了。

然后那大翅膀,直接差点儿把应苍峰的山头瞬间削平,让所有应苍峰的魔大老远跑到了隔壁城避难。

魔主的力量太强悍了,戎戈是真的心悦诚服,不过也是真的委屈。

赤阳他们又去人界了。

好差事又不带他。

就是因为他没毛。

昌溟那家伙还特别过分,故意用通讯的法器给他传输人界的影像,让他在这个犄角旮旯里酸。

大蟒蛇蔫哒哒地在山间游走,忽然闻到了一丝极为香甜的气味。

那香气并不是特别浓郁,朦朦胧胧被风吹散,是很淡的幽香,混着黏腻的甜味,对魔来说,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像是最无害的小羊羔误闯狼群。

香气所过之处,足以引起群魔骚动。

像是最新鲜的血的味道,鲜嫩可口,一咬下去还多汁。

戎戈在山间摆了摆巨大的蛇尾,几棵巨树应声而倒,溅起一地烟尘,他吐着红信子抬起头,骤然眯了眯金色竖瞳,感觉到四面八方的小魔都往香气来源处涌去,似乎都想争夺这一口美味。

这群宵小,他在这里,还想和他抢吃的?

戎戈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一个神龙摆尾,在山间发出巨大的轰隆声,十分莽地超那香味的源头冲去。

香味的源头——季烟,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脸色苍白,浑身发软,魔藤不知她突然怎么了,急得不住地在树上盘来盘去,紧接着它就感觉到了四面八方的魔气威压,那属于很多魔域的高等魔,有姑获鸟,玄海雕,还有魔蛟……

魔藤身为一个刚刚有自主灵识不久的小魔,吓得蜷缩进了季烟的怀里。

季烟还在不自然地抖着。

太疼了。

痛经就是这种感觉,她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根本站不起来,后背起了一层薄汗,手脚发凉。

妈蛋,殷雪灼还不出来吗!

这个狗男人就这么作壁上观的吗!

季烟只要一动,就感觉身下一股热流奔涌而出,大有一泻千里之势。

她越来越欲哭无泪。

玄幻世界来姨妈什么真的太坑了,为什么都和九幽之火融合了,姨妈还照旧来啊!

她真的好他妈绝望。

季烟感觉到头顶上开始有红色的大鸟盘旋,好几次低飞似乎都想叼走她,还有无数的奇形怪状的魔缓缓靠近。

紧接着,她就看到这些魔似乎感觉到什么一般,迅速后撤,地面开始疯狂地震动,像是什么庞然大物朝这边爬来。

一条大蟒,又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