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拼一拼

砍头,不过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溅白幡,头颅落地,滚得老远。

温软是被这砍头的噩梦惊醒的,惊醒之后便在床上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了许久。

丫鬟月清上前把帐子的轻纱分两次挽上了挂钩,面带忧色的问道:“王妃,你这是怎了?”

温软脸色苍白,双目尽是惊恐之色,重重的喘息着,并未回月清的话。

从这砍头梦醒来已经有一个时辰了,但仍像是被吓傻了一般,抱着被子哆哆嗦嗦出了一身冷汗。

月清喊了大夫过来,大夫说只是梦魇受了惊吓,开了几贴的安神汤便走了。

大夫走后,温软又想起了断头台的那一幕。

她这是做了一场跌宕起伏的梦?

可这砍头的梦境实在太真实了,不像梦,

还是已经到了地府中,然后看一遍她生前的所有过往?

这也不像,也因为太过真实了,她可以感觉得到恐惧,疼痛,冷然,这分明是活着的感觉。

乱了半日的脑子逐渐明朗了起来,那不是梦,也不是到了地府,而是她死后又复生了。

“王妃,你想开些,等再过些时日殿下回来了,圆了房之后,夫人和二姑娘绝对不敢再欺负你了。”

昨日伯爵府的大夫人和表小姐来了骁王府,话里话外都在讽刺温软不得宠,新婚丈夫连房都没圆就丢下了她去了平叛乱,所以月清便认为温软噩梦,是与之有关的事情。

听到这话的温软回过了神来,不由的一愣。

殿下?圆房?

温软抬眸看向自己唯一信得过的婢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月清回:“酉时了。”

“不,我是问……”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再问:“殿下离开有多久了?”

月清算了算,“今天是十月初八的话,刚刚好是三个月了。”

“十月初八,十月初八十月初八……”嘴上不听的重复着这个日期,忽然想起了什么,温软的瞳孔猛然一缩,眼中浮现惊愕,这日期分明是骁王遇险的当日!

她这是回到四年前了,与骁王成婚的第三个月了?

温软清楚的记得永丰十八年七月中旬,作为文德伯爵府嫡女的她嫁给了皇上的三子骁王。

骁王样貌英俊,且骁勇善战,现如今是皇上跟前最得宠的皇子。

骁王生母早逝,原先在诸多皇子中最为不受宠。在十一二岁的那年瞒着所有人出了宫拜了个师傅,十六岁那年又静悄悄的上了战场,等皇帝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这个不受宠的儿子却立下了不少的功劳,便也就开始慢慢的重用起了这个儿子。

而说起文德伯爵府的嫡女,众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温软,而是现在的文德伯爵府的大夫人,旁人都说文德伯爵府的大夫人是贤妻良母的楷模,纵使嫡女嫡子不是自己所出,却爱胜过亲生。主持中馈,后宅安宁,贤德之名人人赞颂。

而说到温软的时候,都要想许久,然后说是个性子柔和,好相与的。

二人成婚的缘由,这金都城的人几乎都知道,衡国公府小郡主及笄生辰那日,文德伯爵府的嫡女落水,恰巧骁王经过那院子,救了她。

夏日天气炎热,衣衫轻薄,落了水,衣衫贴身,女子曲线尽显,骁王救了人,那女子若是不嫁他,名节尽毁,除了贱嫁外,也没有了其他的出路。

温软初识骁王的时候,骁王还是一身正气,为人也秉直,知道姑娘家的名节毁不得,便娶了她。

温软以为自此能翻身,还能扶持自己的弟弟,可谁知道新婚当晚,骁王就被皇帝派往稷州去平定叛乱。

且骁王离开前,连房都还没有圆,独守空闺几个月以来,温软翘首以盼,日思夜想,等来的却是骁王被不知势力所伏击,三千寒甲悍将几乎折损在稷州峡谷,骁王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

骁王重伤昏迷中,不便长途跋涉回京,只能在稷州养伤,随之入了冬,大雪封了回京的路,这一养就是养了四个月的伤,可伤没有养好,双腿却被毒残了。

原本下毒是想要骁王命的,可骁王却忽然醒来,醒来后察觉不对,便让人调查,才知道自己在这昏迷的期间被下了毒。

虽然知道中了毒,可为时已晚,双腿还是废了。

“稷州刚传来了消息,说殿下打了胜仗,应当快要回来了。”自家主子问起骁王,月清便也以为温软是思念夫君了。

温软怔忪了许久,抬眸看向月清,问她:“月清,你说我若是没有嫁骁王,会如何?”

月清笑吟吟道:“可王妃已然嫁了殿下,往后定是尊贵无比,比大夫人还要尊荣。”

温软无奈的笑了笑,她在听到骁王残了双腿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人算终究敌不过天算。

“可我若是没有嫁呢?”

月清皱眉想了想,越是想下去,眉头便越皱,也露出了犹豫之色。

“但说无妨。”

月清的娘亲曾是温软娘亲的陪嫁丫头,后嫁给了伯爵府中的长工,因是奴籍,生了孩子,自然也是奴籍。

两人是同龄,懂事的时候,月清便成了温软的丫鬟,所以在身边人一一都被大夫人收买了之后,只余下月清一个忠心的,两人关系自然和普通主仆关系不一样。

“王妃未许给殿下前,大夫人想打压大公子,必然不会让当时的大姑娘高嫁,而奴婢听下人说,大夫人的外甥吴盛对那时的大姑娘颇有好感,若无意外的话,大夫人会使些计谋让王妃嫁给吴盛,吴盛的亲娘不过是庶女,嫁给了个工部员外郎,傍着大夫人,这二十几年才升为郎中,吴盛在外虽有小有才气,可颇好女色,王妃若那时嫁给了吴盛,只怕……”

月清聪慧,看得透彻,可也不敢随意妄言。

温软呼了一口气,下了床,走至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道:“只怕嫁后不久丈夫厌弃,家婆不喜,成为闺中怨妇,彦哥儿虽为长子,可无兄姐帮衬,再有大夫人打压,难有作为。”

这些还都是预想的结局。

而陈氏恶毒,上辈子,彦哥儿才十四岁,便暗中买了两个扬州瘦马送到了彦哥儿身边,美色误人,陈氏有心之下,让彦哥儿沾上了吃喝嫖赌,彻底毁了彦哥儿。

温软拿起了梳子,缓缓梳着长发,陷入沉思。

上辈子嫁给骁王时陈氏忌惮。

但骁王落魄了,陈氏自然没了忌惮,更加的陷害了彦哥儿。

而骁王双腿已残,她这王妃无论如何都和离不了,若是和离了,她终将受尽天下人唾弃,她就是回了文德伯爵府,那定然不会受到待见。

若是还没有嫁给骁王之前,她便认了,嫁个没有财势的,再暗中的把彦哥儿引回正途,实在引不回,那也没办法了,可她却是重生在嫁给了骁王之后,还是在骁王被害当日。

这该如何是好?

难道要等着骁王双腿残废,而后和离无望,骁王失势,她在京中无法立足,眼睁睁的看着彦哥儿被毁?再眼睁睁的看着骁王造反,然后再失败,再被牵连?

若是她提前告知登基后的景王,说骁王谋逆,她又有什么证据?且登基后的景王,可是一直都防备着骁王,就是知道他会谋逆,她忽然去告知,不仅起不了丝毫作用,还很有可能反被利用或者直接被骁王灭了口。

温软神色落寂,月清思索了一下,便安慰:“可如今王妃已然嫁给了殿下,殿下如今甚得圣心,王妃往后的日子好着呢。”

闻言,温软苦笑了两声,好日子时没有了,接下来都是苦不堪言的日子。

先前大夫人有打算了毁了她的清白,让她从而嫁给吴盛。就是知道了大夫人的计谋,所以温软才会胆大妄为,不顾一切的算计了骁王。

如今开了弓的箭难道还有回头的吗?

就算有,脑子乱哄哄的她根本就想不到,但唯一一点,是很清晰的。

——骁王的双腿绝不能废。

所有的苦日子都是因为骁王会失势而造成的,而骁王之所以会失势完全是因为他残废的双腿。

他会受宠,是因为他从马背上拼来的战功,双腿已残,对于皇上而言,也形同废子,即便日后太子被废,骁王也不会被列入储君之选中。

想通后,温软立即起身,看向月清,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患得患失,果决的说:“现在立即收拾行李,过冬的衣裳也准备上。”

月清一愣:“王妃这是要去哪里?”

“稷州。”

她没本事阻止骁王遇险,但下毒之事,她或许还能阻止。都到了这份上了,她只能孤注一掷的再拼一把!

“王妃可是要寻殿下?”

温软点头,想了想,半真半假的解释道:“昨夜做了个噩梦,梦到骁王遇险,所以才会忐忑不安,为保安心,我亲自去看看。”

月清忙摇头,急道:“这梦是当不得真的,且王妃不是寻常人新妇,而是皇家新妇,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王妃是……是私奔了……”

温软闻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把这茬给忘了,明日一早,便进宫见太后。”

骁王年幼丧母,在太后的膝下养了几年,太后待他还是较为亲近的,所以以往虽不得圣宠,但在宫中也无人敢欺负他。

若是因为担忧骁王,她再表现得决绝些,太后或许还是会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