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慎弯腰,把秋千上的姑娘抱起来,“我陪卷卷暖一暖。”
锦被柔软,和肌肤相触,仿佛身临云端。
云端之上,两道柔软清风相织相缠,明慎轻轻拨开卷耳脸上汗湿的发,“累吗?”
这世间有许多甜蜜的束缚与禁锢,她给他的,他又求之不得的。
清风太过柔软,明慎缓缓吻过每一角,忘返又流连,而那风颤着,似是承受不住。
菱唇柔软,她喃喃一声‘不累’。
清风里带着香,这香里像是带着让人沉迷的迷药,让他纠缠,不肯放下。
而卷耳的思绪,感官,和其他的一些什么,便随明慎这个人,起,又落。
她眼睛里星星一样的水光,就那样轻轻望着明慎。
许是白日里清醒久了,夜晚的天地间便容易让人意识发沉。
明慎怀里揽着那缕清风,背上给她撑出一片浩浩青天。
他却不觉得辛苦,毕竟怀里的人又软又甜。
卷耳浑身像是一汪水,那个一向温柔的人偏又喜欢诱哄她,总爱骗她说一些平日里并不会说出的话。
卷耳软软说了,明慎便像是被刺激到一样,思绪混乱的时候,她唤了许多声,“阿慎”。
他听了更是不肯放开她。
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卷耳迷糊的想,向来温柔的人,原来也会有不温柔的另一面。
……
*
皇帝与明忻继续相互折磨,却又相互陪伴着,芊菱来的信里时常会提起这些,卷耳会讲与明慎听,只是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帝后二人好像在悄无声息的作对,却也悄无声息的和解。
立场不同,卷耳并不认同皇帝的所作所为,但她性子柔和,愿意去理解和尊重。
反正帝京一切与她再无瓜葛,她不是小郡主,只是明先生的小姑娘。
*
明慎不太喜欢江南的气候,但偏偏卷耳爱极了这里,谁让她每次对着镜子,都觉得自己的皮肤更加水嫩了。
明慎的书院在城中一隅,江南多美人,也多才子,书院里许多学生的年纪和卷耳差不多大,他们虽然知道有个师娘,可到底从未见过。
午休的时间不短,年轻人并不贪睡,是以都在院子里追着打闹,卷耳提着个食盒来书院时,有人忍不住看着她脸红。
这姑娘一双眼睛眨呀眨,像是话本里的小精怪。
明慎没有午睡的习惯,此时在正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绘着东西。
“明先生,今日可是来了新学生?”有学生趴在他房间的窗户上,好奇地问。
明慎停下笔,闻言沉吟道:“应是没有吧,怎么了?”
穿着青衫的少年挠了挠头,“没事,就是在前院看到个好漂亮的姑娘。”
往日也常有家境贫寒的孩子来这里听学,明慎并不会阻拦,如今闻言,只以为是有哪个孩子又来听学而已。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明慎起身,拿了桌上的书往学堂走。
进门时,他脚步一顿。
卷耳今日穿了一套青衫裙,长发用一只银钗挽着,若不仔细看,便跟书院学生的着装无二。
那双眼睛波光莹润,注意到明慎的视线,她很乖的笑。
明慎一进来,围在卷耳四周的少年立刻做鸟兽散,他们见明先生看了那姑娘一眼却什么都没说,更加断定了这是新同窗的想法。
同窗柔柔弱弱的,少年们想,定要好好保护她。
明慎没拆穿她身份,不然这堂课就真的没法上了,他轻声咳了咳,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
从小到大,明慎每一次讲学,必然是催卷耳入睡的梦中摇篮。
无论她是什么身份。
男人的嗓音柔和却低沉,卷耳的位置和当年一样,她撑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她家先生的脸,左手伸进书桌里拿了块桂花糕出来。
张嘴,咀嚼,再拿一块。
“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明慎抬眸,看到她偷吃的样子,声音一顿。
这一幕太像许多年前了。
只那时她会小心翼翼有所收敛,而如今则是光明正大的多了。
只是须臾,明慎收回视线,他声音便继续响起来,“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卷耳一双眸子认真盯着他,赤裸裸的眼神无数次让明慎想放下书本,带她回家。
下了课,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围到卷耳身边来。
“姑娘是哪一家的小姐,我竟未曾见过?”
“姑娘容貌气度俱是不凡,可……可……”
那少年脸红的说不出话。
卷耳没注意他的脸色,她把怀里的糕点匣子递给那群学生,“你们要吃么?”
“吃吃吃。”人对漂亮的姑娘自然是没有什么抵抗力,见她起身,有人忍不住问,“还没问,姑娘如何称呼?”
明慎走过来,手里的书敲了敲卷耳,“出来。”
周围的学生疑惑地看着二人。卷耳张了张口,还不待她说话,明慎牵住她的手,把她从人群里拉出来,“你们可以唤她师娘。”
“?”
卷耳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嗯,这么唤也行的。”
她的明先生说什么都对。
嘈杂的学堂里顿时安静无声,明慎牵着卷耳来到院子里,有些无奈,却还是忍不住亲了亲她,“你怎么过来了?”
她抱着他的腰,声音糯糯,却甜蜜似糖,“来告诉你,你要做父亲了。”
*
江南的秋更像是倦了的夏,要在一片绿意里寻那一抹黄。
阿隽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因为偷吃了阿娘的豌豆黄而被他爹罚抄书。
“可阿娘说过,我是她的宝贝呀。”他撅着嘴,有些委屈。
宝贝都不能吃豌豆黄吗。
明慎放下书本,淡淡的道:“你阿娘也是我的宝贝。”
“你不可以吃我的宝贝的豌豆黄。”
阿隽被他爹的‘宝贝论’唬的不服气,“可我是小孩子啊!”
明慎微笑,“你阿娘也只是个小姑娘啊。”
……
留明隽一个人在房间抄书,明慎去书房看他的小姑娘。
“芊菱喜欢种花草,陈柯便给她寻来了帝京所有的珍惜花木。”卷耳说完,若无其事地咬了口豌豆黄。
书房里的光线很好,明慎坐到她身边,唇角带笑,非常上道:“你想要什么?”
卷耳靠在他肩上,豌豆黄的碎屑粘到他身上,“我要天上的星星。”
“呵。”他放下手中的书,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你故意为难我。”
“你不愿意吗?”卷耳撇了撇嘴,“阿慎~”
“我给你星星。”明慎闭了闭眼,声音忽地暗哑,“你少……”
“少什么?”她眨了眨眼,亲了亲他的下巴。
少勾我。
白日时节正好,明慎受不住一样弯腰抱起她,卷耳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大白天,先生想做什么?”
明慎哑着声音,一字一句,“在下沉迷夫人美色,若有行为使夫人劳累,万望夫人见谅。”
……
卷耳醒来的时候,天色恍若丹青未干,床边无人,她身上被妥当的清洗过,卷耳捞过枕畔的衣裙穿上,起身到桌前喝了口茶。
桌上留着一张笔迹清透的信笺。
“来书院。”
……
月光如水,卷耳走到书院的时,却是黑漆漆的一片。月光散淡,有些看不清前路。
“先生?”卷耳等了等,却是没看到人。
卷耳小心往前迈了一步,须臾,眼前漆黑散尽,便见书院里一寸寸亮起。
她愣了,慢慢看着那千百萤火逐渐点亮这整个小天地。
有人白衫款款,手提琉璃花盏,笑容温和向她走来。
“这是?”卷耳眼里倒映着他,唇角勾起来。
“答应你的星星。”
萤火本不能与星光争辉,可那星子在天边,这千百萤火在眼前。
无数只萤火虫散在各处,照亮所有坎坷崎岖的路,让那星空也有一瞬的失色。
明慎把手里的灯递给卷耳,牵着她往书院里走。
卷耳抿唇,轻轻问他,“当年在鹿鸣书院,中秋那天,你是不是挂了许多像今日的灯?”
明慎一只手揽着她的肩,笑着说,“蓝田告诉你的?”
“嗯。”
他告诉我,那百盏灯火里,你想送给我的一生。
“那时眼盲,画的不好,灯也不漂亮。”他云淡风轻,当年的心恸如今也可笑谈,“如今的,定比那日的更好。”
轻轻落在她发间,停顿几秒,又缓慢飞远。
“你不必遗憾没见过当年的花灯。”他柔声道:“我希望我的卷耳永远向前看,去见这明媚尘世,去爱这风景万千。”
“而你也不用担心身后,因为我始终站在那里。”
“什么都不值得你去忧虑,所有的所有,我都会竭尽全力,为你做好。”
他眼底有情意浣过,灯火阑珊里,牵着她一步步看过这璀璨天地。
卷耳眼睛有些湿,她勾唇,握紧了他的手,“当年你在华莲寺求的诗句是什么?”
明慎脚步停下,背靠万千灯盏,笑意落落,“生当复来归。”
卷耳闻言眉眼弯弯,笑意款款,她仰头看他,一字一句道:“死当长相思”。
明慎眼底温柔轻绽,伸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颊,漫天萤火里,珍而重之的低头吻住她。
我曾忆年少,白衫贵胄相持,推开庙堂高门,前面有火光,有深渊,有灯影人间。
我往前走了许久,忽听身后轻唤,倏尔停步。
转身时,见她携漫山桃花,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