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是邵敏的生日,卷耳和邵斯承到家的时候,家里正飘出菜香。
邵敏给他们俩开了门,一边回身喊,“善民,孩子们回来了。”
卷耳手里拎着个精致的小盒子,她递给邵敏,顺便给了她个大大的拥抱,“邵姨,生日快乐。”
“好好好。”邵敏拍了拍卷耳的背,笑着拉她进屋,“我和你爸做了一大桌子菜,可就等你们俩了。”
她拉着卷耳,又忙不迭的跟邵斯承道:“你怎么磨磨蹭蹭的,快进来进来。”
“……”
卷耳爸爸拍了拍邵斯承肩膀,又笑道:“你妈妈盼了你们一下午了,我都快被她烦死了。”
虽然是邵敏的生日,可桌上的菜却几乎都是邵斯承和卷耳爱吃的,卷耳看了邵斯承一眼,谁知道他却顿了顿,移开了视线。
他心思明显不在这,邵敏也不管他,今晚还有别的事要说。
“卷耳呀,你爸有个同事,她家儿子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比你大三岁,也是学医的,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卷耳小口喝着碗里的玉米羹,闻言差点没把嗓子里的东西呛出来。
她下意识看邵斯承,那人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邵姨,我才多大啊,你想什么呢。”卷耳摆了摆手,“不考虑不考虑。”
旁边那人事不关己的样子,卷耳非要把他拖下水,“您有空惦记我,不如给邵……我哥找个女朋友。”
邵敏叹气,“我也想啊,只是……”
她终究还没说出口。
她儿子这么优秀,可因为耳朵的原因不知道受了多少罪,连带着被人瞧不起。
邵斯承像是毫无所觉,“行了,说这些做什么,吃饭吧。”
“哎,吃饭吃饭。”
他们俩周二晚上到的家,明天早上就要回学校,吃过了晚饭,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楼。
卷耳洗完澡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刚才邵斯承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总觉得刚才饭桌上,她不该提起邵斯承的事。
应该给他道个歉的。
卷耳起身,推开房门,楼下的两个老人正在厨房里洗碗,她有些心虚的迅速走到邵斯承门前,幸好的是门没锁,她一口气开门进屋关门,前后没用三秒钟。
明明她理由正大又光明,可莫名的,她心虚极了。
等她缓了口气才发现邵斯承房间的灯是关着的,屋子里太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隐隐透在房间里,看不真切。
“邵斯承,你怎么不开灯?”
邵斯承站在床尾,他现在的心情用复杂二字根本形容不过来。
刚刚洗澡的时候他发现浴巾没拿,洗了一半只能来柜子里找,可衣柜应该被邵敏重新整理过,原本放衣服的地方被她放了被子,他一时间找不到衣服,偏偏这个时候卷耳闪身进来,他只来得及戴上助听器。
也就是说,黑暗里,他什么都没穿。
他不说话,卷耳抬手摸墙,“我开灯了?”
“不行!”
卷耳一怔,吓了一跳的收回手,“邵斯承你做什么坏事呢?”
他不让开灯就不开,卷耳摸着黑往前走了几步,黑暗里两个人都看不清,直到卷耳触到他还沾着水的腹肌。
反映了几秒,卷耳低声问他,“邵斯承,你耍流氓不穿衣服?”
邵斯承简直要疯。
他往旁边躲了一下,却忘了他现在就站在床尾,拖鞋湿漉漉的一滑,他瞬间栽在床上。
卷耳下意识的去拉他,黑暗里扯住他的手,却控制不住的跟着他倒下去。
她也是刚洗过澡才过来,过肩长发吹的半干,贴在皮肤上凉凉的。
卷耳后知后觉现在是什么姿势。
她整个人压在邵斯承身上,隔着她一层睡袍,睡衣下的触感清晰可见。
甚至因为她学医,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贴着他的是哪几块肌肉,哪几块骨头。
睡袍刚过膝盖的长度,她柔嫩的小腿贴在他膝盖上,触感莫名。
“你还不下去?”邵斯承咬牙切齿。
“哦。”卷耳后知后觉,她有些慌乱的撑起身子,连滚带爬的往旁边躲。
要命,真的丢死人了。
她刚要下床溜走,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小承,睡了吗?”
邵斯承一僵。
他们俩一个衣衫不整,一个没穿衣服,如果邵敏进来看到,不管怎么解释,今天这关都过不了。
几个想法在脑子里转过几圈,只是一瞬间,邵斯承就有了决断。
他长臂展开,瞬间把坐在床尾的卷耳拽过来,另一只手抓着被子用力一扔,把两个人严严实实的罩在里面。
与此同时,邵敏开了门。
“妈,你有事吗?”邵斯承尽量声音平静。
卷耳在他身下,心跳的飞快。
邵敏道:“没事,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你怎么不开灯?”
“别开!”邵斯承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他顿了顿,声音闷闷的,“我眼睛疼。开灯刺眼。”
邵敏没察觉什么不对,黑暗里她缩回手,“好,我不开,你别蒙着被子说话呀。”
卷耳心跳的飞快,邵斯承一只手撑着自己,另一只手捂在她嘴上,两个人蒙在被子里根本看不到对方,可心跳声像是打擂的鼓,扑通扑通,振聋发聩。
邵斯承缓缓松开捂着卷耳的手,微微扯下蒙在头上的被子,“妈,你要聊什么?”
他声音尽力保持平稳,可还是有些哑。
邵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怕吵到对门的卷耳,转身把门关上,邵斯承微微松了口气。
黑暗的卧室里,三个人。
邵敏坐在床尾,声音有些低落,“妈妈就是想到你的耳朵,有些难过。”
卷耳两只手在被子里轻轻动了动,像是碰到了邵斯承的手臂,他整个人僵的不能再僵。
她下意识的帮他揉了揉,被他一把拉开。
“我就是觉得,明明我的儿子这么优秀,可因为这点缺陷,却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样,以后成家都是个问题。”
邵斯承两只手臂轻轻撑起自己,尽量让两个人接触的部分少一点,卷耳被他严严实实的挡在身下,没有露出破绽。
“你严阿姨说,让我给你找个同样有缺陷的姑娘在一起,她们不会挑这些,可我不愿意啊,我的小承明明那么好,那么好……”
她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邵斯承一部分精力应付怀里的人,一边分出精力安慰邵敏,“妈,你别想这些了,今天是你生日,想点开心的。”
他声音克制到极限,嗓音越来越哑了,邵敏擦了擦眼泪,“好,妈妈听你的,咱不说这事了,你嗓子怎么哑了,感冒了吗?”
“没事,就是有点困。”
邵敏点点头,叹了口气,“那我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吧。”
她摸索着起身开门,走廊里的光有些亮,邵斯承飞快的把被子罩过两个人头顶。
邵敏没注意,她轻轻带上门。卷耳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道到邵敏敲了敲对面卷耳的房门。
她心脏一瞬间升到了嗓子。
“卷耳,睡了吗?”
房间里自然不会有人回答她。
邵敏敲了一声没人应她,只能转身下了楼。
等了一会,走廊终于没声音的时候,邵斯承才脱力一样躺在一旁。
卷耳躺在他的床上,呼吸着新鲜空气,一时间还有些缓不过来神。
她刚才来找邵斯承干什么来着?
忘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的触感和心跳,手心里都是汗,卷耳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更是哑,“对不起……”
这事怪她。
邵斯承没空回应她。
前几天才确定自己对她的心思,今天就来这么一遭。
邵斯承要是没有反应,他就不是男人。
他澡洗了一半,浑身湿漉漉的在被子里躲了半天,又全神贯注的应付邵敏,此时精力歇下来,才发觉刚才有多么惊心动魄。
他感觉着自己身上的反应,抬手左手轻轻盖在额前,低低骂了一声。
“操。”
刚才两个人贴着,卷耳自然感觉到他的反应。
她不知道怎么就脑子一抽,来了句,“要不,我帮你?”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他忍着身体里的燥热,声音哑的完全是用气声说话,“你走。”
窸窸窣窣的,直到关门声响起,邵斯承躺在床上低低笑了。
没良心的,让她走,她还真走了。
*
周三下午还有课,他们俩一早就打车到了高铁站。
经过昨天那么一通,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高铁上很安静,只有列车轰隆隆行进的声音,邵斯承皱着眉靠在椅背上,有些难受的样子。
“不舒服?”卷耳歪头看他。
他淡淡‘嗯’一声。
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今天舒服才怪。
卷耳猜,许是助听器有些不适应,“要不先摘下来,这会又没什么事。”
她得着机会就要教育他,“你看,平时你不用带着助听器的,不舒服又麻烦。”
邵斯承睁开眼睛,“你好啰嗦啊。”
卷耳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不想摘下助听器,他一身的反骨与说不清的骄傲,怎么肯轻易示弱。
“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你摘下来歇歇。”看他皱眉,卷耳不厌其烦,柔柔地说,“你看,我叫卷耳,一定是冥冥之中注定,让我来做你的耳朵的。”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真的嫌她啰嗦,邵斯承抬手摘下白色助听器,卷耳自然的接过来。
世界安静了。
她换左手拿着,右手在手机上打字,“睡一会?”
周围安静不少,邵斯承眉心的褶皱平了些,他看了眼卷耳手机上的字,摇摇头。
高铁的座位很近,他们俩都穿着短袖,卷耳的胳膊温凉,邵斯承的却热腾腾的,她下意识的往外坐了坐。
他太敏感,一丝一毫的异样都可以察觉,邵斯承看了眼拼命往旁边挪的卷耳,“?”
女孩子哭丧着脸,“你身上好热。”
邵斯承抿唇,他拿着刚才买的冰镇矿泉水起身,卷耳看着他进了洗手间,没去管他。
过了一会他坐回来,跟她说,“这回呢?”
“?”卷耳所有所觉,对上邵斯承黑漆漆的眼瞳,鬼使神差的摸了摸他的胳膊。
不热了。
她想起邵斯承刚刚拿走的冰水,一言难尽,收回手在手机上打字,“你不会把冰水倒在你胳膊上了吧。”
反应过来,邵斯承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太傻逼。
他闭着眼睛,嘴也闭上了。一脸自闭。
他究竟在急不可耐的要证明些什么。
卷耳看了会儿他颤动的睫毛,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