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有时候并不仅仅是学业上的一个新阶段,他带来的改变,往往渗透在生活里的每一处。
二十岁的年纪,许多事情宁可在心里藏着,也不再轻易的和家人说。
这个现象,在男孩子身上更为明显。
邵斯承从小性格就太冷,用邵敏她们老话说,就是太‘独’了。
人各有命,当年的事情邵敏没有怪过卷耳,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两个孩子可以好好的。关系能热络一点,以后也是个伴。
邵敏趴在沙发上,卷耳蹲在旁边给她按着颈椎,边听邵敏道:“……你哥哥这个人,他没什么朋友,阿姨想请你在学校多照顾他一下,有空多陪陪他,可以吗?”
卷耳温声,“邵姨放心吧,我知道的。”
邵敏声音有些低,“小承他就是性子闷一点,其实你仔细了解之后会发现,他对自己认可的人,会全心全意的对她好。”
“说个远一点的,有一天我和你爸不在了,你们就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了。”
卷耳力道适中,没一会邵敏就睡着了,卷耳拿起旁边的薄被给她盖上,转身轻声上楼。
路过邵斯城门口时,她步子停了停。
邵斯承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个时间不知道他在干嘛。
卷耳看了一眼楼下睡着的邵敏,伸手拧开邵斯承的门把手,推门进去。
单人床旁边的书桌上摆着一堆东西,里面的人坐在电脑前,手里噼里啪啦的打字,他面前放着本卫生事业管理学,应该是在正在写什么论文。
卷耳走过去,邵斯承若有所觉,突然回头。
她换了套柔软的家居服,应该是刚洗了澡,身上带着和自己一样的青柠香。
邵斯承睨她,“有事?”
卷耳看了他电脑屏幕一眼,被密密麻麻的字给刺了一下,颇为嫌弃的收回视线。
邵斯承眉心一跳,“你那什么眼神?”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卷耳直接坐在他的床上,用微信给他发消息。
手机“叮”的一声,邵斯承扫了眼屏幕。
猫饼:崇拜的眼神。
邵斯承:“……”
老子信了你的邪。
他不管卷耳,手里接着噼里啪啦地打字,那副眼镜架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带着点禁欲的意思。卷耳莫名想到斯文败类四个字。
她看了一会又闲不住,手里消息发个不停。
“你写什么论文呢?学期作业?”
邵斯承余光扫了眼微信消息,随口回她,“随便写写。”
跟没说一样。
卷耳看他是真的挺忙,也就不再去打扰他,一个人靠在床头摆弄着手机。
邵斯承以为她还是在给自己发消息,可他余光看了好几次微信界面,并没有新消息。
卷耳唇角带笑的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邵斯承盯着屏幕里的双因素理论,突然有点不爽。
凭什么他在工作,而她在玩手机。
邵斯承淡淡开口,“你过来到底是干嘛的?”
在这坐了半天也不说正经事。
卷耳闻声抬头,看了邵斯承一眼,低头打字。
邵斯承盯了半天的手机屏幕终于亮了。
猫饼:我来陪你呆着啊。
不用说也知道,应该是邵敏跟卷耳聊过什么,左不过是让他们兄友妹恭那一套,邵斯承嗤道:“你是来陪我的还是换个地方玩手机?”
卷耳挑了挑眉,啪的一声把手机扣上。
她笑眯眯的,眉眼都温柔下来,“陪你陪你。”
“……”
这几个字看口型就能看出来,虽然听不到声音,可她脸上神色绵软,邵斯承几乎能想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多温柔。
哄他一样。
可莫名的,明明邵斯承依旧什么也听不见,可只要知道这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心跳和呼吸,他全身都忍不住放松下来。
他书桌上摆了很多专业课的书,卷耳在里面找了一本勉强跟她沾边的‘社会医学’,百无聊赖的翻着看。
第一页还没看完,卷耳就开始忍不住的打哈欠。
邵斯承不习惯开空调,他房间里的窗子开着,夏风带着热意吹进房间,树影在地上落下一块块光斑,树叶被吹的簌簌作响摇曳,岁月无声,但温柔至极。
几万字的论文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写完的,邵斯承把今天的任务做完,床上的卷耳早就睡着了。
她倒是一点都不认生。
邵斯承看着卷耳手里握着的那本书,挑了挑眉。
果然让理科生看密密麻麻的条文概念,真的是一件催眠的事。
邵斯承看着她,从毓秀的眉眼到淡粉的唇。二十岁的女孩子,真诚勇敢,仿佛是造物主最美好的创作。
干净又温和。
他眯了眯眸子,突然抬腿踹了卷耳一脚。
他丝毫不温柔的踹在卷耳腰上,睡的迷糊的人猛地睁开一双水润的眸子,看着床边的邵斯承,一脸问号。
邵斯承淡淡的,“你快掉地上了,我扶了你一把。”
卷耳低头扫了一眼邵斯承没穿拖鞋的右脚。
呵呵:)
卷耳刚要说话,楼下传来邵敏的声音,“卷耳在吗?”
女孩子鼓了鼓腮,拿着手机从另一边下床,开门走到楼梯口,“怎么了邵姨?”
邵斯承看她灵活的像个兔子一样,嘴角微微上扬。
邵敏在玄关处穿鞋,没注意卷耳是从邵斯承房间出来的,“学校临时叫我回去,应该是有事,晚上可能要你们自己做饭了。”
卷耳点头,“那您注意安全。”
卷耳没再去邵斯城那边,她回到自己房间,给邵斯承发微信。
猫饼:邵姨出去了。
ssc:嗯。
猫饼:晚上你做饭。
聊天框上显示了很久‘正在输入中’卷耳以为他会发来一大段的抗议,结果最后只收到了一个标点符号。
ssc:?
简洁明了,是他的风格,邵斯承本承。
猫饼:你不行?
在学校那边基本都是卷耳做饭,邵斯承很少动手,这次其实也没抱着让他做的打算,只是随便跟他说说而已。
只是卷耳忘了,没有一个男孩子能接受别人质疑自己‘不行’。
特别是邵斯承这种敏感又别扭的小孩。
ssc:我做。
卷耳躺在床上,看着这条消息,挑了挑眉。
事实证明,学霸就是学霸,在一方面优秀的人,在其他领域也不会差。
邵斯承煎了两块牛排,卷耳为了配合,在柜子里找出瓶红酒给两人倒了点。
高脚杯里盛着醇郁的液体,卷耳找出手机拍了照发到朋友圈。
“忙中得闲。”
下面配图是红酒牛排。
卷耳平时在班级里人缘不错,她长得也漂亮,追她的人也不少。那条朋友圈下面的评论很快多了起来。
一群人在评论里瞎起哄,卷耳统一回复。
“跟我哥吃的。”
一群人放心下来。
虽然不知道卷耳什么时候有了个哥哥,但好歹广大男青年还有机会。
邵斯承自然看到了她那条朋友圈,他抬了抬眼皮,“你什么时候叫过我哥?”
卷耳当没听到,默默咽下嘴里的牛排。
吃过了晚饭,把餐盘放进洗碗机,邵斯承和卷耳一前一后上楼,楼梯口分开的时候,卷耳忽然拉住他的袖子。
“?”邵斯承皱眉。
卷耳没松手,拽着他得袖子往下拉,邵斯承不明所以的矮身凑近她。
女孩子穿着白色的拖鞋,她踮起脚,贴在邵斯承耳边,轻轻喊他,“哥哥。”
邵斯承一瞬间耳根发麻。
她离得太近,带着青柠味的气息钻到他耳朵里,绵绵糯糯。
他听到了。
她叫他哥哥。
邵斯承整个人僵在原地,耳根脖子泛起红,卷耳退开身,忍不住笑,“邵斯承,你行不行啊。”
怎么还害羞了。
邵斯承眉间蜷着淡淡的怒,有点咬牙切齿,“你闹什么?”
卷耳得寸进尺,声音带笑,她说话很慢,让邵斯承可以直接看清她的口型。
“是你抱怨我没叫过你哥哥的呀。”
他那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吗?
邵斯承深深看了卷耳一眼,面无表情后退一步,开门回房,‘啪’的一声关上门。
木质门板在卷耳面前擦过,妖风让她不由自主眯了眯眼。
看着眼前这道门,卷耳缓缓笑开。
嗯,这人禁不住逗的。
*
周日这天刚吃过午饭,邵敏把两个人送到高铁站,“十一不回来了?”
车站里的人不少,环境有点吵,卷耳接过她手里的零食,“嗯,学校应该会安排一个月的实习,等您下个月过生日我们再回来。”她有些抱歉。
邵敏无奈点点头,她学校还有事,嘱咐了他们注意安全,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两个人检票上车,列车起动,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卷耳问他,“你们专业在哪实习?”
邵斯承闭着眼睛,想了想,“附属二院吧。”
“那还挺巧。”
临床专业每学期都会组织一次小规模的实习,为期不长,其他专业都是一年一次,去年两个人没在同一个地方,今年确实是巧。
s市回J城,全程大概两个多小时的高铁,卷耳刚想眯一会,就听到邵斯承声音响起。
“你以后想选哪个科室?”
卷耳想了想,“应该是妇产科吧。”
“为什么?”他记得卷耳以前还挺喜欢呼吸内科的。
卷耳声音温柔,“因为妇产科可以见证新生命的诞生,生命伊始,大概是这世界最美妙的事。”
“你那么看着我干嘛?”
邵斯承眸色深深,“就是感觉,你看我这眼神,像极了老母亲看她儿子。”
“……”卷耳眯了眯眼,“是么,小斯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