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不哀山的书白收到了来自江南的一封信,一起的还有一个精巧的小盒子。
彼时书白刚沐浴过,那根红色发带被他绕了几圈缠在雪白的手腕上,这段日子以来,这几乎成了习惯,这根普普通通的发带再未离身过。
他面上不显,可手却带着几分急切的打开那只小盒子。
里面装了一条细细的银链。书白想起之前卷耳问过他关于银链的事。微微勾唇。
书白轻轻捻了捻银链,那上面带着波光和暗纹,在灯下发着温润的光,他手中动作一顿,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这不是银。
室内不甚明亮的灯火下,书白眯了眯眼,仔细辨认出这是什么。
龙鳞。
他手指攥紧了微凉的链子,心下惊涛骇浪。
书白缓缓吐出口气,伸手拆了那封信。
字迹不多,不像是女孩子家柔和的小篆。笔锋有些厉,上面洋洋洒洒一段话。
“别人有的,我家书白也要有,而且要比他们的更好。”
那日卷耳问他,有人为什么在头上带着银链。
他随口回答,她放在了心上。
这样被人妥善安放,每一句都被记在心上的感觉,体贴又细心。
他捏着那张纸,想起远在江南的人,眼睛酸涩。
一灯如豆,有人轻轻摩挲着薄薄信纸,低哑出声。
“傻子。”
*
卷耳曾经说过,只有亲手摘了蛟龙龙角的人才可以娶她,可如今蛟龙被她自己杀了,她那些话自然做不得数了。
卷耳把信寄给书白后,没再去不哀山晃悠。
她也不知道狐族的小公主走没走,若是卷耳不小心碰到她,再牵扯出什么乱子就不好了。
江南的事情不多,这天卷耳处理完事情回到房间,看到蝶夕神色古怪的盯着自己。
“你这么瞧我做什么?”卷耳有些莫名其妙。
蝶夕想起近日听到的传言挠头,有些咬牙道:“我最近听说不哀山有人在筹备婚事……”
卷耳和白骨精在一起的事情周家上下差不多的都知道了,所以蝶夕对不哀山的事情格外上心。
捉妖师和妖怪在一起了,倒也算是一桩天下奇闻。
别人指指点点不会少,可卷耳并不是一个会因为别人的议论就改变自己的人。
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过的。
用浅绿色绸带将那根肋骨一圈圈缠好,卷耳满意的看着被她改造成发饰的骨头,“可听说是谁要成亲?”
“听……听说,在筹备的人是书白公子。”蝶夕颇有些胆战心惊的说道。
把玩着骨头的卷耳一顿,“把他给能的呢。”她语气凉凉,蝶夕莫名觉得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
江南初春多雨,夜色笼罩下,雨声倒是催眠的紧。
卷耳刚刚沐浴结束,披着一层轻绸外衣,慢吞吞的去关窗户。
葱白的指尖刚摸到窗子,窗外有风拂面,卷耳动作一顿,“还不出来?”
外面静了一瞬,过了一会,房门被推开。
卷耳看着来人,愣了。
他一身利落的窄袖墨袍,腰封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透出隐约的红色暗纹。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书白倒是难得把头发都束起来,那根红色发带缠绕在鸦黑的发间,若隐若现里,依稀还能看到一条发着柔和光芒的银链。
唇红齿白,皎皎潇湘美少年,玉树临风前。
卷耳看的心扑通扑通的跳。
书白轻挑眉,看卷耳仿佛被迷的神魂颠倒的样子,“我有那么好看?”
愣神的人收回视线,卷耳无意识的摸了摸扑通扑通的心脏,语气不怎么热情,“你来江南做什么?”
卷耳想起白日蝶夕说的事,一边说着一边往床边走,没有招呼书白的意思。
虽然知道书白并不会做出格的事,但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卷耳看到自己好像并不是很欢喜的样子,眉头下压,书白不明白她怎么突然生气,“出什么事了?”
床榻上的姑娘侧身卧着,小臂撑着头,软绸下的身姿曲线玲珑,“听说书白公子就要喜事临门,我还没恭喜你呢。”
她手随意的搭在腰间曲线凹下去的地方,淡淡看着他。
卷耳语气酸的像是刚从醋缸里捞出来,书白一瞬间就明白了卷耳是为什么生气。
他好气又好笑,缓步踱至床前,低头看了看床上卧着的人,屈膝蹲下身。
他个子高腿又长,蹲着的太过难受,书白索性单膝跪着,丝毫不觉得这样跪在卷耳身前有什么不好。
“我是在筹备婚礼。”刚沐浴过的人脸上嫩生生的,像是会发光,书白伸手戳了戳,嗯,手感很好。
哄人都这么不专心,卷耳翻了个白眼,拍掉他的手,更气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姑娘这般倒霉?”
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书白忍了又忍,怕笑出声来。
“周家的小姑娘。”
“?”
室内灯火柔和,黑衣青年半跪在她床前,接着道:“本来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的,没想到你提前知道了。”
废话,他那么大张旗鼓的,想不知道都难。
他屈膝跪在床边,卷耳撑着脑袋看他,这一幕像极了豪门深院里那些夫人和豢养的男宠,只是这男人明眸善睐,不知比男宠精致了多少分。
长得好看是真的有用,卷耳看着这脸,是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她葱白指甲无意识的缠着自己的头发,绕了一圈又一圈。勾人的紧。
烛火快要烧到了头,室内有些暗,连带着书白的声音都有些丝丝的哑,“我要娶你。”
卷耳手指一顿,生生拽下来好几根头发。
她看着书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愣愣出声,“你说真的?”
她那股刻意装出来的冷漠被打破,嘴巴微微张着,惊讶极了。
他眉梢里蘸了雪山里的霜,可看向卷耳的眼睛里,又像是躲着一只小兽,彷徨又期待的盯着她。
“你愿意吗?”他又开口。眼皮垂着,压下那股忐忑。
这人从雾霭雪峰奔波到如雨江南,只是为了问她这么一句。
你愿意吗。
卷耳眨了眨眼,烛光又暗淡了几分,可她水瞳晶亮,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好啊。”
她答应他。
他们对视良久,有什么东西粘稠又甜蜜,又有什么,好像不一样了。
卷耳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那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亘古不变的长情。
卷耳被他看得面色红了红,她身上的衣服极透极轻,面上的红晕葳蕤到白生生的脖颈,整个人甜甜软软像是颗糖。
书白还在地上跪着,卷耳伸手拉他,“你先起来。”
书白握住那只仿若无骨的手,顺势凑过去,卷耳顺势躺平,书白便整个人压在卷耳上方。瞬间将她圈在怀里。
卷耳看着身上这人堂而皇之的样子有点蒙,她刚刚好像没使这么大力气吧……
他衣服上冰凉凉的,触感透过轻绸传到卷耳身上,是一种有些奇怪的感觉。
书白还拉着她那只手,卷耳没挣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想干嘛。”
她这样问,手里也不老实,指尖落在他鼻梁上摸了摸,视线向下,手指下滑,点了点他喉间突起,在书白越来越幽深的视线里,卷耳手绕到他脑后,摸了摸那条银链。
像是小孩子守护自己的宝贝,这摸摸那摸摸,爱极了的样子。
书白抿唇,干脆把她另一只手也抓住,两只手上举扣在卷耳头顶。
他没用力,卷耳觉得这姿势有些奇怪,但也没挣脱。
“那蛟龙被你杀了,你要的龙角聘礼没有了,怎么办?”他一只手在她头顶扣着,另一只手撑着自己,不把重量都压给她。
卷耳闻言笑道:“既然做不了你的聘礼,那就做我的嫁妆好了。”
理所又当然。
书白低笑,“不知羞。”
卷耳看着身上像是禁锢着自己的人,挑眉,“你知吗?”
“我不知。”
“所以,我要做一些不知羞的事。”他盯着卷耳,难得不怎么正经道。
那件轻绸落了地,过了一会,又被一层玄色锦袍压了上去。
似有春风轻语,轻绡软罗帐内,寂夜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