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能在水呆太久,书白倒还好,水怎么也淹不死他的,可卷耳却不行。书白给卷耳用了避水珠,最多只能在海底呆一个时辰。
外面本就是黑天,两人到海底时更是一片漆黑,书白一直牵着卷耳,感知暗流千丈的海底。
卷耳夜视不太行,她一只手被书白牵着,另一只手伸过去拽他衣袖,“你有没有灯啊,我看不清路。”
书白不语,卷耳想想也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在水里根本打不了火折子。
她刚要说算了,便见走得这条海底小路的两侧,逐渐开出暗红色的花。
花朵在黑暗里的发出柔和的光,葳蕤一路仿若看不到尽头。
“现在能看到了吗?”
卷耳睁大了眼,“这是……两生花?”
“嗯。”
卷耳有些怔愣。
五年前书白和藤妖一战中,卷耳曾见过这种两生花,彼时他白骨生花,带着一种诡异又神秘的美感,这花朵的战斗力卷耳也是见过的,没想到有一天用来照明……
书白牵着卷耳往海底深处走,过了一会,卷耳脚步一顿。
捉妖师天生对妖物气息敏感,卷耳眯了眯眼,视线扫向前方。
路边的两生花缓缓升起漂浮在空中,书白眉间轻拧,掌心催动,两生花越来越多,铺天盖地般,宛如一场血色花雨。
寂静里海底里,一丝的暗流都会被放大数倍,耳侧有声音幽幽响起,书白沉眉,掌心生花,猛地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袭去。
云青几乎在同一时间刺破水流直冲而去,书白揽着卷耳浮起,不过片刻,他们原来站的地方猛然炸开,地上的两生花缓缓消失,留下一抹血红。
书白沉声道:“恶蛟。”
与此同时,海底突然一阵震动,龙吟声由远及近,不过片刻,恶蛟便向两人攻来!
那恶蛟一身黑漆漆的鳞片坚硬无比,巨大的头颅上长着两只坚硬的角,两只眼睛巨如铜铃,云青在它身上擦过去,竟然只能伤它皮毛。
恶蛟爪牙锋利,布满黑色鳞片的尾部狠狠抽过来,卷耳被迫松开书白的手。
卷耳目光凌厉,广袖扫过,铺天盖地的符纸直向恶蛟攻去,巨大的怪物终于被激怒,恶蛟长啸出声,锋利的爪子狠狠向卷耳拍来!
她灵巧的向上腾起,两只手死死抓住两只龙角,双生花上宛如生了刺般,在恶蛟身上刮过,留下一道道血痕。
那恶蛟被卷耳握着龙角越发狂躁,它拼了命的晃头企图把卷耳甩下去,卷耳有点眼冒金星。
龙尾蓄力向卷耳攻来,她两只手都握着龙角根本来不及躲开,电光火石间,书白身影掠过,指骨死死刺入蛟龙尾巴,竟是硬生生阻了他的攻势。
它一身坚硬的鳞片,云青对恶蛟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卷耳正思索对策,便听书白喝道:“攻它逆鳞!”
曾有人言,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那是因为逆鳞之下,便是它们最脆弱的地方。
卷耳全身灵力倾注在一双手上,她握着龙角的手淋漓淌着血,死死固定住恶蛟,闻言大声道:“云青!”
她不能松手,这逆鳞只有书白去破。
卷耳来不及解释这么多,书白却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般应声出手,云青飞快的划破水流落在他手上,淡黄色络子在水中沉浮,书白握紧剑柄飞速刺向恶蛟颈间!
与其同时,卷耳翻了个身,龙角在她手里,恶蛟不得已随着卷耳的动作仰头,把咽喉完全暴露在书白面前。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仿佛这样同进退过很多次一样。
两生花漂浮在水中,云青带着千钧之力刺入恶蛟咽喉,逆鳞应势而破,血液奔波而出,卷耳没来的急躲,被这味道差点熏得晕过去。
她终于忍不住松了手,有人长臂勾在她腰间,带着她后退百米躲开那股腥臭。
“扑通——”一声巨响,恶蛟的尸体狠狠摔下去,过了半刻,卷耳看着它终于不再动,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过去把龙角和妖丹收好,书白揽着她往海面上浮。
这海底少说也有九百丈,书白掌心蜷着朵两生花,全当是给卷耳照明。
离海面还有百丈时,卷耳呼吸一窒。
两人贴的太近,她丝毫的异样书白都可以感觉到,“怎么了?”
卷耳指了指自己抿紧的嘴,眼睛鼻子皱成一团,表情颇有点滑稽。
书白一愣,反应过来,那颗避水珠应该已经失效了。
离海面还有百丈,书白低头看她,“还能再忍忍吗?”
如果此时卷耳能说话,那她一定要说一句,我忍你大爷。
没了避水珠,在这样的深海里人根本撑不了多久,卷耳迷蒙的看着书白手心的两生花,有些崩溃的想,她今天不会淹死在这吧。
这也太过于悲催了。
她在书白怀里胡乱扑腾着,终于忍不住放弃挣扎的时候,书白低头,微凉的唇印上她的,缓缓给她渡气。
他一手揽着卷耳不让她被水流冲走,一手托着朵两生花,黑瀑般的长发飘在背后,像是暗夜的魑魅。
本着求生的本能,或是其他的什么,卷耳两只手抱住书白的脖子,无意识的凑得更近。
乍然冲出海面的那一刻,卷耳平白地,竟然有些失落……
*
不哀山难得连着放晴好几天,卷耳今日好好的打扮了一下,依旧是一身俊俏的男装,她谎称是书白的朋友,悠哉的在不哀山晃来晃去,自在极了。
从混沌海回来以后,卷耳跟着书白来了不哀山。
她时常思考自己和书白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说是朋友吧,又多了几分不清不楚的意味,若说是情侣,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山中有个白骨精走过,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头上系了一根细细银链,日光之下好看得紧。
这几日山中流言四起,都在说狐妖族的长老要把他们最小的公主嫁到不哀山来,不知道长老选中了那只白骨精来联姻。
卷耳心下有些乱乱的情绪,她扔了手里乱采的野果,挑了人少的路往书白的住处走。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锦袍,应该是刚从主殿议事回来,眉目里还带着点疏冷,见到卷耳过来,书白眼中的冰雪才渐渐融化。
“你在这想什么呢?”桌上的茶壶跟摆设没什么区别,卷耳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空空如也的样子,抬手盖回去。
书白手指掐了个决,那茶壶里登时袅袅腾起白雾,里面茶香诱人。“在等你。”
给两个人都倒好了茶,卷耳含笑,“我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
书白抬眸,“你要去哪?”
卷耳眨了眨眼,“回江南。”她即将动身,可走之前,她得确定一件事。
放下手里的茶杯,卷耳双肘撑着嫩白的脸颊,声音迟疑,“书白,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呀。”
卷耳不喜欢这样朦胧不清的情感,她俗套又坚定,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一定是要亲口说出来的,不能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感觉。
“那根肋骨,你可收下了?”
卷耳摸了摸被她放在衣襟里的骨头,本来冰冷的东西被她体温暖着,沾上了她身上的香。
卷耳眼睛眨了眨,“收下了呀。”
她后知后觉,明白了书白的意思。
那根肋骨寓意太过明显,卷耳收下它,便是承认了书白于自己的位置了。
命定之人。
这几个字似乎滚烫的带着浓烈的情绪,卷耳一瞬间笑开,高兴至极的模样。
“那,你以后就是我的了?”卷耳眉眼弯弯。
手里的茶早就凉了,书白攥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茶水泛起淡淡的涟漪。
“嗯,我是你的。”他这样应她。声音尽量四平八稳。
以后的以后,都是你的。
像是这句话说出口,他们的关系才彻底的定下来,卷耳闻言轻轻呼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可面色却突然有些凉凉。终于有了质问他的身份。
“听说狐妖一族有意将他们的小公主嫁到不哀山来,也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福气?”
她语气酸溜溜的,书白嘴角的笑意还没压下去,闻言挑眉,直接得很,“本来是我的。”
卷耳一愣,她睁大了眼睛,“你答应了?”
怪不得这几日书白总是去主殿议事,难不成是去讨论和吗那公主的婚事了?
“不过那狐妖公主说已经有了心上人,誓死不会和亲。”泼了手里凉透的茶水,书白淡淡道。
卷耳一愣,飘起来的心落回原地,又奇道,“不知那公主看上了谁,竟然连你都不想要了。”
书白淡色瞳眸里映出一个小小的卷耳,他声音危险又温柔。
“公主说,她在不哀山遇到了个蓝衣公子,一见倾心,立誓此生非他不嫁。”
“狐族妖主震怒,这桩婚事也就不了了之,如今长老正派人漫山遍野的寻那公主所说的蓝衣少年呢。”
“……”
这几日一直穿着蓝色男装的卷耳有些如坐针毡,“不会……是我吧?”
她想起有个晚上出门散心,在半山腰上看到个样貌可爱的小姑娘,那姑娘扭了脚,却偏偏不肯说自己的身份,卷耳觉得她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不安全,便把她一路抱回了她说的住处。
那小狐狸眼睛亮晶晶的,卷耳走前还被她抓着亲了一口,嚷嚷着一定要嫁给卷耳。
卷耳想起这段回忆,又扫了眼书白危险的面孔,嘴角一抽。
这都什么事啊……
这话题对卷耳来说实在太过沉重,她暗自决定,下山之前绝对不出去乱晃悠了,以免再惹出什么事非。
她想起刚刚所见,连忙换了个话题,“我刚见有人头上戴着细细的银链,那是做什么的?你们白骨精特殊的装饰?”
卷耳下意识扫了一眼书白发间,却并没有看到什么银链。
知道她转自话题,书白倒也随她,左右人如今已经是他的了,再没有第二个人把卷耳从他身边抢了去。
“那是他们妻子送的。”
不过是不哀山的一个小习俗,大多是新婚的人才带着。带着点吉祥的寓意。
卷耳若有所思的点头。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南海北的事,书白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应他,过了一会,像是突然感应到什么,慢慢睁开眼睛。
卷耳托着下巴,和他离的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
女孩子纤长睫毛轻轻扇动,她的唇并不是红色,许是刚刚一直在喝茶,她唇色浅浅,带着诱人的粉。
书白一身白衣的时候清冷似仙,仿若高岭最纯净的雪莲,而如今他黑衣黑发,却带着危险诱人的吸引力。
少女柔软的十指轻轻捧着他的脸,书白看着她仿佛被迷惑了的眼睛,唇角微勾。
“你做什么。”
他声音带了点沙哑,像是有根羽毛轻轻在心间磨了磨,卷耳盯着他的唇,她想干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书白挑眉,他抬手勾住卷耳的后颈往前送,柔顺的唇相贴。
书白轻轻蹭着她的唇,语带笑意,“你想亲就亲啊,磨蹭什么。”
卷耳轻轻咬了一下书白的唇,让他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