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依抓着门扉的手蜷了又蜷,最后才忍着跟陌生人接触的不适道:“要怎么谈?”
她人虽然站在这了,但是视线却落在了温长洲的衣襟上,长睫微颤的弧度表达了她对陌生人的不安,仿佛别人稍微多做点什么就会让她重新缩回房中。
温长洲将她敏感的情绪尽收眼底,他微微垂了垂眼睫,过了一会后退一步道:“我们可以找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王婆子也会在旁边,你不用担心。”
似乎料到白依依所担心的点,温长洲特意加了这句话,这也让白依依松了口气,多少有了些安全感。
她抬眼看向王婆子,视线带了些许感激,王婆子被她看的咳了一声,随后厉色道:“还不快点去换衣服,你还要少班主等你多久。”
王婆子这话一说白依依才反应过来,小脸当下一红,水润的眸子有些惊慌的看了温长洲一眼,连忙又啪的关上了门。
温长洲被她不经意的视线勾的心中一动,还没等多想就听到了屋里传来零零碎碎的声响,声音不大,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细碎感。
温长洲联想到了她在屋里小心翼翼的模样,当时就唇角微弯,笑出了声。
“少班主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王婆子见他心情似乎不错,连忙狗腿的询问着。
王婆子的出声打断了温长洲的联想,他唇边的笑意顿了顿,微微侧看向王婆子,明明笑意还在唇边,眉眼也依旧弯弯,但却给人一种莫名发冷的感觉。
王婆子一瞬就感觉到了不对,但是具体说哪里不对她也感觉不出来,好在这种情况很快就被开门出来的白依依打断了。
“我……我好了。”
白依依捏着衣角低着头,没有抬头看温长洲一眼,一步蹭着一步来到王婆子身后小声道:“现在走吗?”
温长洲瞧着她一副依附在老母鸡身边的瑟缩小鸡仔般的模样,眉眼微弯道:“走吧。”
他声音柔和,态度也温和,似乎有意在迁就白依依的生人恐惧症。
殊不知他越这样,白依依压力更大。
她其实更希望他将她当成空气,不要说什么话都带上她。
这样她的压力真的很大,他的声音会时时刻刻提醒她,他很在意她,他能看见她。
于是温长洲说着说着就发现她步子越来越慢,甚至在他有意识放慢的步子以后她的步子更慢了。
他定下步子回头瞧她,一旁的王婆子还无所觉的跟着温长洲聊着天,见他停了于是也停下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
正好就瞧见了步子跟蜗牛一挪一个坑似的白依依。
她眉眼当时就竖起来斥责道:“快点走,让少班主等你像什么话。”
训斥惯了的王婆子这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白依依如今已经不是她能随意发脾气的人了,所以话落了以后就连忙补救的来到白依依身边道:“是不是累的走不动了,没事我搀着你。”
白依依拒绝的话还没等说出口,手臂就被热情的王婆子架了起来,被迫性的跟着快走了起来。
王婆子的手劲很大,她挣脱也挣脱不开,小声的不用对方也听不见,只管自顾自的跟着温长洲说话。
拒绝不了也挣不开的白依依也就只能任由她了。
瞧着少女皱着眉头一副委委屈屈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温长洲弯了弯唇,刚想脱口而出让王婆子放开她的话也咽了回去。
“听闻白姑娘最近很得陛下宠爱,今日更是独自为了陛下献舞,白姑娘很厉害呢。”
“这也不全是她自己的功劳,有部分也是班子教的好。”
王婆子抢话应着,白依依哆嗦了一下,然后跟着顺势猛猛点头。
这个话题她不想应,她现在光是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下意识的腿疼。
“不过白姑娘的舞姿确实很美,上次惊鸿一瞥,现在我还对此念念不忘,如果有机会能再看一次就好了。”
若是有心的人,此时必定会顺情应下来,不管这个下次能不能实现,起码现在先把人家哄高兴了,毕竟也是手管月钱的老板不是。
白依依偏不是这样的人,她反而沉默,一言不发,安静的像是一个鸵鸟。
最后还是王婆子接过话道:“少班主可是大忙人,下次如果有机会依依一定愿意的。”
温长洲抬眼看了王婆子一眼,明明是眉眼弯弯的表情却看的本来笑眯眯的王婆子身子一僵,她挺着僵硬的身子勉力拉开一抹微笑,然后对着白依依道:“依依,到地方了,我想起来少班主爱喝茶,我去找人沏点茶,你先进去跟少班主谈。”
王婆子这话落下以后人就松开白依依的手匆匆走了。
忽然被丢下的白依依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想跟着王婆子脚步离开,耳边却传来了温长洲的声音:
“白姑娘,我们聊聊月钱的事?”
这月钱俩字一下就将白依依的步子给钉在了原地,她一顿一顿的转身看去,就见温长洲站在房门口,眉眼弯的温和的瞧着她,一副润色君子的模样。
白依依眯了眯眼,只觉得那笑容金闪闪的透着刺目的光,只差将她闪瞎。
她很想逃,但是……
她好缺钱!
将对方纠结至极的表情纳入眼中,温长洲没有逼她,只是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她。
最后白依依还是妥协了。
哆哆嗦嗦的迈着步子进了屋里,然后找了个距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双眼垂下盯着桌面,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一言不发。
温长洲并没有把门关上,相反他打开了门试图让白依依一眼能看见外面,以免她会因为跟自己独处而紧张到说不下话。
这个举动倒是有效的缓解了白依依的紧张。
她试探性的抬眼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去,这一眼差点没将她吓死。
她以为对方会坐在主位,所以特意坐在了距离门口最近也就是离主座最远的椅子上。
然而她没想到一抬眼就瞧见了对方的脸。
他竟然!直接!坐在了她对面!
白依依被吓的心里咯噔一下,脸都白了,当下就要起身落荒而逃。
腿都快要站起来了,下一秒她眼前飘来一张纸,看清上面的字后她又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白姑娘好好看看,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添的就订契了。”
她连忙点头,连陌生人闪亮不闪亮的都忘了,一双眼都定在了纸上。
哇!一个月竟然有十五两银子诶!
什么!竟然还有独立房间!
白依依像是突然进城里的土狗,对那些大方至极的条约看的是眼睛越来越大。
甚至入神到温长洲什么时候探头过来她都没注意。
“可有不懂的地方。”他温柔好听的声音飘在白依依耳侧。
白依依有些皱眉的侧了侧头,她倒是没察觉出什么问题,只是觉得声音突然大了有点难受。
她全神贯注在纸上,对着一处指道:“这个奴婢两名,就不用了……我一个人住比较习惯。”
“嗯……我瞧瞧?”
手里的纸张被夺走,下一刻一个放大的俊颜凑到了跟前,白依依一瞬身子僵硬了起来。
她微微侧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人竟然来到了她身侧,而她无所察觉的这一侧头,鼻尖正好擦过了对方胸前的领襟。
淡淡的熏香气息瞬间飘入白依依鼻中,她立刻呆滞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的瞬间就惊慌失措的想要逃离。
然后她就因为太过着急腿勾到凳子腿——摔倒了。
预料中的屁股裂开的疼痛并没有光临她,她闭眼等了好久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感觉身上有点发紧。
莫名的有种窒息感。
她奇怪的睁眼看去,一眼就对上了白色衣襟上的海棠花纹。
“没事吧。”那把润色好听的嗓子在她头顶上响起,白依依恍惚了一瞬,脑子就立刻回神了。
她猛地抬眼朝对方看去,却不想这会温长洲也正低头来瞧她。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两两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白依依当时就被磕懵了,额头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泛着水意的懵懂。
于是温长洲下意识摸向自己下巴的手中途拐个弯就这样落在了她额头上。
很是轻柔的揉了揉。
“很痛?”
他低低抬眼瞧着她道。
白依依脸皮一紧,身上的鸡皮疙瘩因为他的触碰飞速乱窜,她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呜呜唧唧的从对方怀里爬了出来,整张小脸又红又白,泛着一种旖旎又艳丽的色泽。
“不谈了,今天就这样吧,改日再说吧,我想回去了,呜……”
她语无伦次磕磕巴巴的说着,嗓子里压着的是因为惊慌泛起的呜咽声,整个人像是被侵犯了隐私的小动物。
白依依是真的想走了,她才不管什么钱不钱的事,她现在只想回去平复下她担惊受怕的心情。
她正准备就这样离开,然后——
“月钱是不是有些少?”
白依依顿住步子,怯怯软软的抬起眸子朝温长洲看去。
温长洲好似没发觉她异常一般,将那张薄薄的纸摊在桌上,视线盯着纸手指点着上面的条款道:“不然再加点吧。”
“再……再加点?”白依依嘶了一声,顶着红彤彤的脑门,语气都有些颤抖。
“嗯,是有点少,不然五十两呢?”温长洲一本正经的说着,然后抬眼看向白依依,就见小姑娘眼都红了,一副想过来看看但又畏畏缩缩的样子。
他缓缓一笑,尽量释放自己最大的善意,将纸推了过去道:“你看看?我都改好了。”
白依依瞥了一眼推过来的纸,又瞧了一眼距离纸并不远的温长洲。
经过心里艰难的努力奋斗后她这才一点点挪动步子,以尽可能最远的距离站在他身边,瑟瑟缩缩的看起了纸上的内容。
她最终还是没能抵挡过金钱的诱惑。
视线集中在纸上时,白依依对周围的注意力就溃散了。
因此她没瞧见对方在她站在他身侧的那一刻,那微微抬起欲搭在她腰间的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