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张正在烧纸祭祀的时候,忽然听见垃圾场外响起了鸣笛声,有人在紧闭的垃圾场铁栅栏门外问:“有人么,开下门!”
垃圾场荒废了三年,也就是她偶尔回来收拾一下,试图从旧货里找找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变卖,早就没人来送货收货了。这究竟是什么人?莫非是走错路的,还是想碰运气收售垃圾的陌生人?
张张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到大门口,并没有直接开门,而是略有点戒备的问道:“你有什么事?我家垃圾场已经不营业了。”
那是个开车送货的司机,将手里的单子拿出来仔细对照门牌号确认没问题,眼前一看也是垃圾场格局,于是将单子递入张张手里,解释道:“我是替人送货的,具体情况不清楚。据说这些是海外运过来的垃圾,指定丢在你家垃圾场。也许是你们以前的老客户?”
张张接过单子,脑海中就浮现出了海关收货的场面。知道这个司机只是被人雇佣,收钱送货,他与她一样对货源一无所知。
所以她就没有多问,反正如果是正规能入关的洋垃圾,肯定已经通过了常规检查。也许是以前爷爷的合作伙伴,并不知道垃圾场停业了?
那司机却说:“小姑娘,开门吧,不收你钱,人家已经付费给我了。我看你家场地也足够大,赶紧把货卸了。我还有别的生意,不能耽误时间。”
张张当时并没有意识到,那货有多少量,也想不到垃圾居然那么丰富而“昂贵”。反正垃圾场里现在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人家既然是来丢垃圾的,还不要钱,肯定是先收下再说。这业务她从小就跟着爷爷做,以至于基本形成了某种固定的反应。她不再犹豫,推开铁栅栏门,让那车倒了进来。
贷款消耗的差不多了,帝都的大学收费不低,未来生活也没啥着落,她该怎么办,肯定还是缺钱啊。张张本来也想从圾场里再仔细搜刮一下,找找看还有啥能卖的,如今白送上门的货物,真是瞌睡送枕头,来的正好。
结果她看清那辆车其实是一辆拖车,原本以为是厢式货车的车厢,根本就是一个大集装箱。那司机将车倒好停住,启动了卸货模式,拖车尾部延伸出了倾斜的滑道,加上车子自身的机械承托配合,司机一踩油门,车头往前突进,利用重力和惯性,整个大集装箱就顺利滑落在地了。
30秒卸货,司机这技术,简直是技校里的经典教学水平!
然后司机下车跑过来,看张张在送货单子签收栏签好了字,就取出一个普普通通的透明自封口塑料袋给她:“这里是集装箱大门钥匙,那边都贴了封条,你若不放心就现在打开看看。”
明明是丢垃圾还这样小心翼翼的上个锁贴封条,说什么千里迢迢运来的洋货,张张腹诽了一下,不以为然收了钥匙,也不打算检查,放了那司机离开。
她心想,反正是白来的垃圾,哪怕一集装箱都是废旧衣服,看那体量论斤卖也值不少钱,万一能挑出一些还像点样的,挂在网上当二手兴许还能多赚点。就算里面啥也没有,一个空集装箱卖废品也是一笔钱。
将纸烧完,棚屋里又收拾了一番,张张坐在以前自己那铺位上,望着四处落灰没有生气的家,黯然伤神。
高中三年,她和爷爷一直住城里,寒暑假空闲多的时候她才会回来垃圾场这边。不过每次都是为了挑垃圾捡漏,爷爷行动不便再没有来过。
所有记忆都是十五岁之前,那些无忧无虑,在垃圾场里疯跑着称王称霸的开心日子。
但其实,垃圾场里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张张以往来的搜索重点是那些不太起眼的废旧家具,一一都摸了,甚至能拆的都拆掉,也不过是些寻常废木头。偶尔发现一两张破纸片或几枚普通硬币,却再没找到过那种值钱的古物。
本来么,人哪能一直有那么好的运气,随便捡个铜板就卖六万块。
张张脑子里思考着上大学之后赚钱的门路,手里打开书包,摸出了那个铁匣子。
铁匣子锈迹斑驳,表面上有个小锁头,一般人没钥匙也肯定会找个钳子之类的工具借力,而张张只用两个手指头随便一拉,那锁头就断成两截了。
怪力少女不是吹的。别说这种细弱的小锁头,就算那集装箱没钥匙,门外挂个看起来很唬人的锁,对张张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铁匣子打开之后,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油布包。
解开油布包,就见到里面是一个玉珏。张张记得历史课上老师提过一嘴,玉珏是我国最古老的玉制装饰品,为环形形状,有一缺口。
张张手里这块,作卷曲龙形,龙张口露齿,背饰扉棱,龙身饰勾撤云雷纹,线条转角方硬,与那些雕刻精致的现代玉饰品相比,显得古拙许多。乍一看,就如同某种粗糙仿品的样子。
张张却在亲手触碰了这个玉珏后,明白了这东西的来历果然不简单。
原来爷爷早年间,竟然是参与过非法盗掘文物的活动。脑海中的影像里有一个年轻男人,看五官和身材,张张就已经能认出是爷爷。
张爷爷当时是被哄骗加入这伙人,原以为只是去挖土干力气活,谁料这些人竟然打通了一个盗洞进入了一处古墓。不过因着发生内讧,团伙核心成员几乎都陷在了里面,唯一一个跑出来的浑身是血看起来快要死的样子。
张爷爷当时吓坏了,却不忍见死不救。将那人连拖带拽运去一处废弃屋子里,简单包扎疗伤。他则外出采买一些饭菜和药品,隔三差五送过去。
没想到几天之后再去的时候,那人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这块玉珏还有一张字条。
那字条说玉珏值点钱,当做救命之恩的回报。不过这种古物要藏上几年,等风声过了再寻门路出手。叮嘱切记不能露白,免得被其他坏人盯上了,反倒害了性命。字条没有上下落款,张爷爷只知道那人的绰号叫六指,那人的左手也确实比人多个手指头。
张爷爷一贯安于清贫,文化程度有限,根本不懂古物的行情。再者他觉得不需要用大钱,也不晓得这东西能卖多少钱,索性就将这东西埋在地里,求个平安。
后来有了张张,垃圾场经营的有声有色,他便没再想过动那玉珏。毕竟那东西来路不正,万一再牵扯出什么人命大案,好不容易平稳的生活起了波澜,拖累了张张的学业就不好了。
直到即将去世,张爷爷放心不下,又发愁张张背负的百万巨债,终于还是将这玉珏的埋藏地点隐晦的告知了张张。他甚至没有仔细说什么,在医院人多眼杂,他怕说多了引人怀疑。
反正张张只要亲手摸过的东西,肯定也就知道了来历。张爷爷倒也不操心,不用解释的那么细。
张张不仅看到了玉珏到张爷爷手中的前因后果,也能以玉珏的视角感知到最初那豪华恢弘的葬礼。一些穿着极为古朴的人,三叩九拜,将玉珏作为陪葬品与主人一并下葬。那被安葬之人穿着精致华美的衣衫,随葬品极多,有青铜器,有金银玉器,塞满了棺椁。
还有活人死殉,跪伏在棺椁两侧。这证明死者肯定是某位重要的贵族,这些丧葬仪式也贴合了商周之时的某些习俗。
光影飞转,那玉珏被穿着古装的人盗走,与其他陪葬品分开,几经转手,又被人当成了陪葬品进入了墓穴之内。
这一次的墓穴寒酸不少,葬礼的形式规模也大不如前,甚至有些潦草敷衍。
所以,那些盗墓贼找到了一个年代并不算多么久远的古墓,却发现了价值连城的古早陪葬品,收获大出意料,这才会生了内讧么?钱财动人心,也许这玉珏的价值远大于张张能想象的范畴。
像这种年代久远货真价实的古物,来历又是不清不白,恐怕一般的当铺或者古玩店根本不敢收。
张张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急用钱,慌忙脱手古物的小姑娘了。这玉珏是爷爷留下的东西,并不是她的。她潜意识里也没想过真将这东西卖了换钱,毕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到了如今,这玉珏更像是某种对爷爷思念的寄托。
张张将这东西重新用油布包好,嫌弃铁匣子笨重,就拆了那个自封口的塑料袋拿出集装箱的钥匙,把油布包放入了塑料袋里,收回了书包。
既然钥匙已经拿出来,要不趁着天还没黑,顺便看一眼集装箱里是什么东西?万一能卖几个钱呢。
结果打开了集装箱的门,张张瞬间震惊了。
这哪里是能卖几个钱的垃圾?光是那些东西的外包装,就不是普通的废纸,而是各种大大小小精美的礼品盒子。
莫非,这是什么人丢弃的精美礼品盒?直接当废纸张丢弃处理,实在太浪费了。
然后,张张打开了最近处一个小盒子。
里面居然有东西,还是一个精美的LV包包,看起来很像正品的样子,甚至外包装盒子里居然有个写满洋文的购物凭证。
是全套作假的那种高级A货么?不会是丢垃圾的人弄错了集装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