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荣仰躺在地上,费力地喘息着,鲜血汩汩地顺着伤口往下淌,很快就将他给浸透成了个血人。
陪着魔君南征北战多年的魔将,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个小姑娘给算计了!!
他这是报应来了,楚玉荣忍不住嗤笑了一下,杀多了人终究会有报应的。
他能感觉到体温在一点一点变得冰凉,可是他不会死的。
青年努力翻身,扶着身旁的桃树,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每动一下,撕扯伤口,都是撕心裂肺地疼,楚玉荣吐出一口血水,咬紧了牙,眼里爆射出冷厉的光。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多少次了,他怎么可能死在这儿?
他还得去见魔君……对……去见魔君。
一想到季青林,楚玉荣的思绪终于短暂地明晰了一瞬。
为了那些兄弟,魔君他必须回去,哪怕他以下犯上,利用了魔君,被魔君当场格杀也无所谓,只要能逼魔君回去……
完全是凭借着一股意志力,楚玉荣终于跌跌撞撞,半爬半走的,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来到了季青林面前。
那是恭华宗的后山。
少年一身粗布衣衫,盘腿坐着,虽然面色苍白,衣衫褴褛,却完全不掩其周身上位者的气势。
血色几乎浸透了恭华宗,但季青林面色不变,甚至连眼睛眨也没眨一下。
别人的死活与他毫无干系,更遑论本来就与渡霄宗关系不好的恭华宗,季青林心如枯木,淡淡地想,他只要酹月活着就够了。
远远地瞥见那冷淡到近乎冷酷的少年,楚玉荣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魔君回来了。
那个阴郁软弱犹疑的少年消失了,他熟悉的,自私,冷酷,杀伐予夺的魔君回来了。
走到这儿,他基本上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于是楚玉荣干脆爬了过去。
眼睫一瞥,瞥见这一身伤口,在地上爬着的属下,季青林甚至连起来扶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目光淡淡一扫,等着他的汇报。
在季青林脚边停了下来,楚玉荣一字不落地尽数全禀报了上去。
“你说什么?”
听到“张雾敛”这三个字的时候,楚玉荣清楚地看到自己一生侍奉的魔主,脸色突然就变了。
少年脸色一变再变,惊怒交加地问:“她怎么了?”
“她死了。”想到张雾敛,楚玉荣脸上露出一股扭曲的兴奋。
那么重的伤,她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是啊,就算拼尽全力殊死一搏又怎么样?
她死了,可他还活着。
楚玉荣低咳了几声,压抑住内心的那股兴奋,仰头道:“魔君,魔君……这些碍事的人都差不多被我清……”
话还没说完,少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说她死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天晏魔君垂眸,面无表情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玉荣心里陡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魔……君?”
少年那苍白冰凉的手却突然缓缓地覆上了他发顶,牢牢地掐住了他脑袋。
“魔君?!!”
“魔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的手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不顾楚玉荣目眦欲裂地哀嚎,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直接捏爆了青年的脑袋!!
血浆伴随着脑浆一并迸溅上了少年的侧脸。
青年魔修头骨破裂,死不瞑目地栽倒在地,
张雾敛……她死了?
季青林想像之前直面酹月身亡那样,阖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胸腔中气血却不断翻涌。
一想到楚玉荣临死前那句话,他就勃然大怒,恨不得再将对方鞭尸一百万次。
季青林双目充血,眼珠血红,看着手上这红红白白的液体,少年紧绷的面皮,猛地抽搐了两下,竟然喷出一口血来!
他才不信张雾敛会死。
在他认识的这一干人里,他认为最不可能死的就是张雾敛。
想到这儿,季青林霍然起身,咬紧了牙,不顾自己这突然出现又会带来多少危险,快步又冲回了恭华宗。
一踏入恭华宗的山门,季青林几乎被这满目的胭脂色的桃花给刺痛了眼!!
没有,
长生塔前没有。
广场没有。
到处都没有。
最后他终于在药堂前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少年木然地抱紧了怀里的少女,冰凉的泪水顺着张雾敛的衣襟一直流到了脖颈。
而张雾敛,仰着脸,一头长发滑落,鬓角的发饰当啷落在地上,双臂绵软地垂了下来。
人,尤其是男人,其实是种特别犯贱的生物。
季青林微微阖眼,这一闭眼,眼前浮现出的竟然是张雾敛被他杀气逼退时,怯弱又委屈的样子。
她认真的,一字一顿地说:“木木你是我的朋友。”
她好像被一闷棍敲懵了,睁大了眼,干巴巴地说:“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吗?”
又或者是。
她滑稽又浮夸地大声喊道:“呜呜呜道友你好帅!好棒棒!今天也是个道友吹呢!”
朋友?
刹那间,季青林几乎又想嗤笑了。
他才不愿意当她朋友,谁会和一只狗做朋友,一只整天就知道围着那黄衣小子打转的狗。
但他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瞥见少女那毫无生气的脸,季青林眼睛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刺了一下,刺得他心也好像猛地抽搐了。
他一字一顿,目色如血,几乎狰狞道:“把她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