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念带楼清昼回到家后, 薛老太君长吁短叹, 脸色着实不好看。
云念念知道这是老人家在怪她“诱拐”楼清昼出门玩乐还不带随从, 人健康活泼的出门,衣襟沾血虚弱不堪的回来,家人自然会心疼。
云念念充分理解老人家的心情,对薛老太君小声抱怨她不懂事也没有生气, 道歉态度良好。
只是,送走老人家后,云念念心中的委屈才泛了上来, 一脸落寞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楼清昼。
入夜后, 楼老爹派人送来了一小箱金子, 说是给她压惊, 云念念收了东西, 见来送东西的嬷嬷使眼色,才知道楼老爹人没走,还在大门口等回信儿。
云念念亲自出门道了谢,楼老爹捧着肚子说:“今儿的事不怪你,老太太是看见清昼那个样子着急了,其实心里都知道,腿长在他自个儿身上,他要不点头, 你也带不走他。只是闺女,爹给你们拨的那些人,你们别挡着不要了, 往后在京华书院读书也用得上,你要嫌爹给你指的人用着不称手,你就把雪柳那丫头带上,咱家没什么大规矩,爹就是担心你俩的安危。”
云念念点头说是,又小声道了歉。
“没事!”楼老爹叹了一声,说道,“老太太给脸色你也别往心里去,她只是心疼长孙。清昼能有今天,都是你的功劳,家里人心里都清楚,怎会怪罪你?清昼如何了?”
“已经睡了……”云念念声音更小了。
楼老爹:“睡了就好,没事就好……”
云念念拖着脚步回房间,合上门后,她慢慢走到床边,默默对着床上的人说对不起。
楼清昼安静躺着,看起来是真的睡熟了。
云念念脱去外衣,小心翼翼爬上床,从他身上爬过去,可等脸挨得近了,她那目光就被楼清昼的眉眼给吸住了,移都移不开。
曹公有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楼清昼的眉梢眼角就如他这个人,又仙又生动,不笑时红尘俗世只片不沾,可只要眼角眉梢沾染了丁点笑意,就极尽风流。
红尘不沾衣的风流天君,致命吸引。
云念念忐忑咬指头,心底隐隐不安起来,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份不安来源何处。
她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戳楼清昼,见他没反应,才去抚他的眉眼。
“仙得很啊……”云念念拨弄着他的睫毛,羡慕他眼尾那微翘的美妙。
楼清昼忽然笑了起来,伸出冰凉的手指,捉住了她的手指。
他没有睁眼,只是将云念念的指尖放入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吻,说道:“好看吗?”
云念念凝神,反将他的手指握在掌心,呵气道:“看不够呢,每晚睡觉都要看着你才能睡着……这个回答满意吗?”
楼清昼缓缓张开眼睛,笑看着她,伸手将她按在身上,拉着被角一个翻身,将云念念和自己裹进了被卷中。
云念念忽然被压,心跳快如擂鼓,紧紧咬着牙,生怕自己一开口,心脏就要跳出来。
楼清昼压了下来,轻轻在她耳边厮磨了会儿,云念念才解除石化,活过来,手脚并用地推他起来。
楼清昼纹丝不动,紧紧搂着她,说道:“念念,要遵守誓言,暖我。”
云念念瞬间没了底气。
是她亲口说的,她要做到。
云念念只好张开双臂,打开怀抱来,“好吧,来吧。”
“明日,我们去看花灯。”楼清昼说,“我要赔你一个永生难忘的花灯节。”
云念念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怎么,还要为我放漫天烟花,在人群中大声向我表白,念些情诗给我?”
楼清昼哧了一声,听起来十分不屑这种浅薄的手段。
云念念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收心吧,后日就要进京华书院读书了,要快些把你的身子补回来才是。”
楼清昼低声道:“补这个字,我喜欢。”
“你又来!”云念念怒锤落难天君,落难天君笑得很是开心,搂她更紧。
云念念睡熟后,很像老僧入定,雷打不醒,就算有九十九个天仙在她脑袋顶渡劫,怕是也轰不行她。
楼清昼披衣提灯,取来做花灯的材料,合上门,呵了呵手。
他看向窗外的天色,嗅到了水润的空气,蹙眉道:“明日,怕是有雨,只有这盏花灯看了。”
他慢慢走回床边,垂眸看着斜躺占满床的云念念,眼角先是笑,而后忽然凝住,转为漫无边际的欲`望。
他缓缓倾身,手指沿着云念念的衣领滑至衣结,却又突然收回手,无奈又压抑地闭了闭眼。
他回到了床上,规规矩矩,如同正人君子,帮云念念掩好露出的那抹春`光,圈起她,轻手轻脚将她放在自己身上。
云念念被人拖动,咂了咂嘴,一脸不耐。
楼清昼轻轻按住她的唇,嘘了一声,哄道:“无事,你睡吧。”
云念念脑袋一歪,舒舒服服躺在他的怀中睡去。
楼清昼就这样抱着他的暖妻,一点点剪着花纸,仔细为她做盏花灯。
他想要自己说给她的每一句承诺都能实现。
他落魄时的凡间妻,在他心中并不凡,他从不自欺欺人,若是有了念头,他就会坦然接受。
凡人的七情六欲都比天上的神仙更剧烈些,或许这就是他甘愿同她如此做夫妻的原因。
很多事上,云念念并不聪明,可她却本能的拥有非凡的智慧,如若不是她最开始将他架高,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强调天君的品行身份,强调她想回家的强烈愿望,他也许会真的忍不住,做出强取豪夺的事来。
他被凡躯所控,他沦陷为一介凡人,有时他看的清明,有时他又心生迷茫。
“云念念。”迷茫时,他就会将云念念三个字反复在舌尖咀嚼,似乎这样就能拨开迷雾,测试自己的心是否会因她跳动。
子时过后,他的身体更加僵冷。
他握住云念念温暖的手,暖了指尖后,再去为花灯上色。笔尖抖染着红粉,涂上纸花瓣时,忍不住颤起来。
云念念最暖和的地方,是心脏所在的位置,每到这时,他就无比贪恋柔软又温暖的地方。
楼清昼放下毫笔,手指轻轻搭在她的心口,化开了指尖的冰凉后,再拿起笔上色。
反复几回后,他舒开手臂,将花灯收在床下,轻轻一笑,抱着云念念躺好了,手轻轻搭在了她的心口,闭目睡去。
“若是你不回去……”楼清昼笑了笑,只说了这半句,后面要说的誓言太沉重,他怕说出口,怀抱着自私的期望,会让这样的誓言落空。
索性,咽了吧。
第二日,阴雨绵绵。
夫妻俩没有出门,连大院都没踏出去。
雪柳来送吃的时说了,说家主让她们大院伺候的人,都跟着云念念到京华书院去。
雪柳还问她:“小姐,你是不要我了吗?”
云念念之前交待过,去京华书院一个人都不带,这可能让雪柳误会了。
云念念叹气道:“去那里有什么好的?你在楼家不是挺好吗?没人欺负也没人找事,要是去了书院,一会儿被陷害,一会儿又被利用,天天都是风波……”
雪柳不理解,拉着云念念的裙摆缠道:“小姐自从嫁了之后,就再也不关心雪柳了,这就要把雪柳抛下,雪柳不是怕事的人,小姐是嫌雪柳笨,不愿带雪柳到书院去吗?”
云念念:“罢了,既然楼老爹交待了,你就跟着我们到书院去吧,只是要记住,少说少做就会少错,我们读书第一,莫要惹是生非。”
“雪柳不会的!”雪柳见她同意,狂磕头,开心道,“雪柳这就去收拾行李!”
等她离开,楼清昼推开屏风,慢悠悠道:“年轻姑娘总是拘在家里,会闷的。”
云念念头疼道:“你不懂,年轻姑娘被人利用起来,也是很可怕的。我本来想看看,不带她去的话,那些有她在的局能否有所改变……如今看来,咱们绕来绕去都绕不开她,只能求她这次不要惹事。”
“惹事的姑娘,不管是拘着还是放出去,早晚都是要惹事的。”楼清昼看得很开,“该来的就让它来,顺其自然便是。”
云念念搬着手指算了算雪柳触发的剧情,说道:“只能我自己提防了。等明日进书院再做打算,只要我远离宣平侯,把贴身衣物放在你的房间上锁,雪柳应该就不会触发剧情。”
雨下了一整日。
云念念静下心练字,待天色暗下来,云念念用了饭,伤感道:“这一天就这么浪费了。”
楼清昼翻着话本打发时间,听她这么说,笑了一声,道:“早知如此,你该答应与我在床上贴身躺一日,如此才不叫浪费。”
云念念从善如流:“天君想得过于完美,过于完美的就是虚假的,是无法实现的。”
她放下碗筷,到暖池沐浴。
楼家花了大功夫引了温泉入宅,各院都砌了暖玉台,圈了温泉水,沐浴十分方便。
往日,都是云念念先行沐浴,楼清昼就拉上屏风,规规矩矩在屏风外看书等她,为了让她放心,楼清昼还会与她念书,多是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念给她听后,还会问她觉得这故事如何。
云念念拍水一声,是不错,拍水两声是很好,哗啦啦游几圈,那就是绝妙的意思。
屏风拉上,云念念脱去衣服,挂在屏风上,伸出脚趾探了探水温,舒舒服服泡了进去。
温泉水从后面的花院引来,水面上总是漂浮着花瓣。
云念念惬意地在暖池中游了几圈,听楼清昼念了一则花仙子的故事。
水雾漫漫,云念念拍着水面,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表示自己很是满意这则小故事。
她钻进水中,浸了头发,再探出水面时,眼前一片漆黑,有一瞬间,云念念差点以为是自己瞎了。
原本明亮的屏风外,现在一片昏暗。
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仍旧不停,门似乎没有合上,有风吹进来,寒意沁上鼻尖。
“楼清昼?!”她第一时间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楼清昼,“灯熄了吗?你怎么不念了?你去哪了?”
忽然,屏风外的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云念念惊恐地睁着眼,抱着胸退到暖池的最里面,将嘴巴沉在水面下,静静听着脚步声。
屏风外,亮起了一簇火,将楼清昼的影子映在屏风上,颜色暖暖的。
他微微倾身,及腰的长发随着他倾身,滑落到身前,他小心护着这簇火苗,点亮了一盏灯。
花灯层层叠叠簇拥着火苗,在屏风下映上了莲花的形状。
云念念:“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歹人进来了……”
楼清昼轻声笑了笑,捧着这盏灯缓缓绕过屏风,站在暖池旁,低头看向云念念。
云念念红了脸颊,问他:“你做什么?”
楼清昼说:“我说过的,赔你花灯。”
他弯下腰,轻轻将花灯放入暖池,推给云念念。
云念念说:“你……你衣袖沾水了。”
楼清昼垂眼看向被浸湿的袖摆,忽而一笑,说道:“既如此……”
他脱去外衣,这就要往暖池里走。
云念念大叫一声,游过来阻止他:“不不不,不要鸳鸯浴,使不得!”
她弧线动人,湿发雪肤和那灯下映亮的美景,全被楼清昼看尽。
楼清昼的眸色深了。
云念念焦急着伸出手拦楼清昼,脚就来不及顾及,配合不佳重心不稳,当即歪了身子,呛了好几口水。
咳嗽得天昏地暗时,忽觉身子一轻,再一揉眼,就是在楼清昼的怀里。
他用外衣裹着她,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看,看的她心里发毛。
即便再缩小存在感,她傲人的胸也无法在线变平。
云念念整个人都升温了,红透了。
“楼清昼你破坏规矩,我们讲好的……”
楼清昼将她紧贴在自己身上,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着她的温度,在她耳边说道:“念念,你应该答应我的……”
他说:“与我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尽早让我解脱……”
云念念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硬邦邦僵在他怀中,不敢乱动。
二人沉默了好久,楼清昼慢慢开口:“别怕,我不会受凡欲驱使,对你做出你不愿的事……就这样,不要动。”
他说罢,又低低一笑,似是无奈道:“没想到,我竟也有如此容易情动的时候。”
云念念和楼清昼讲过规矩,沐浴时,要有分寸,要有距离,要遵纪守礼。
那个时候,云念念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大脑被水一泡,在氤氲的水雾中拿美人夫君开荤,继而搭上自由。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先有反应的,竟然是楼清昼!
云念念愣了好久,委委屈屈的吸了吸鼻子,软绵绵说道:“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