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王成青濯整个人都晕乎乎,他什么时候有病要吃药了。
他才出去一天,府里怎么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似的。
得知竟然是子嗣问题,小郡王顿时羞恼了,他堂堂一个男子汉,能骑马拉弓射箭,在军营里比武能掀翻十几二十个兵卒,哪会是什么要整天喝药生不了孩子的病秧子。
要不是知道陆沅芷在医治祖母的头疾上已经表现出了了得的医术,他非得气的将胡说八道的庸医大夫赶出去不可。当然就算他此时真有这个念头,太妃和宣阳夫人也不可能答应。
她们现在可是把陆大夫当菩萨一样供着,陆大夫可是第一个一针见血地指出定安郡王府一脉子嗣艰难的问题所在,小郡王还很有可能随了他父王和祖父一样子嗣艰难,又惊又惧之下,太妃和宣阳夫人还盼着她那高明的医术能治好小郡王所遗传的体质呢。
“陆大夫不是我请回来为祖母诊治头疾么,怎么、怎么还会治这个……”他一个大男人提到生育问题,小郡王都有些难以启齿了,更是忍不住气得狠狠瞪了萧函一眼,心里暗恼道,一个十七八岁姑娘家还谈什么子嗣艰难,不孕不育的,也不知道羞。
“濯儿,”宣阳夫人还担心儿子这话得罪了陆大夫,在医治上不尽心。
萧函慢慢收拾着医箱,淡淡道,“在医者眼中从无男女老少,富贵贫弱之分,只有病人。沅芷年纪虽轻,出师也不到三年,但早已立下此生志向,就是治病救人,行走天下,将我陆家医术发扬光大。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的心思。”
她又微微笑了笑,“若是小郡王不信任我的医术也无妨,可以请其他名医大夫看看,别讳疾忌医就好。”
萧函的态度便如同在为芳菲诊脉时一样,爱信不信,来去随意。毕竟又不是她求着别人来治病。
这声音虽轻,但落在心上却是极重,听的小郡王脸色又是一红,这次不是恼的,而是愧的。
他那番想法不也是存了些偏见,因为恼羞成怒就下意识觉得她是个的女大夫,联想到自从两年前父王去世后,他每日都不能放松片刻,生怕露了怯让人瞧不起他,认为他担不起王府的重担来,他那么努力辛苦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让郡王府麾下所有人对他心服口服么。
相仿的年纪,陆大夫还是位女子,立于世间更加艰难,却也心怀大志,同样的处境他轻视陆大夫,不也是在轻视他自己么。小郡王心中反思道。
当然若是没有那一句讳疾忌医,他心情会更好些。
“濯儿,向陆大夫道歉。”这次是太妃娘娘发话了,她手里转着佛珠。
的确在世俗眼中,陆沅芷不仅年纪浅,也非什么杏林世家,而只是个乡野偏僻之地小医馆的大夫,还是位女子,在治病上少不得受到病人及其家属的质疑轻慢,未来还可能有更多的非议猜测,比如影响闺誉嫁人什么的。
萧函能够料想到,也不代表她什么都不做平白就受了。先撂下这一番话来,也是给郡王府的人打个预防针。
定安王太妃支撑王府几代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听不出来陆大夫的意思,她暗暗看了宣阳夫人一眼,宣阳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儿子的话得罪了陆大夫呢,殊不知陆大夫那句一心医术没有别的心思,该是说给她听的,她先头生出误会将陆大夫叫过去敲打,后来反被陆大夫引到了更重要的事上。
陆大夫未必不记在心中,只是直到现在才借此表明态度而已。
若是她早一开始就说自己不慕富贵一心医术,别说宣阳夫人,便是老练精明的太妃也不会真的相信,这世上年轻气盛夸夸其谈的人不在少数。但现在陆大夫大大方方地谈起小郡王身体上的问题可能导致未来子嗣艰难,不含私心,全然从一名医者的角度出发,又展现了自己的医术能力。
她的话也没有人不会信了。
心思玲珑剔透,又有一手了得的医术,日后也必定是个人物,便是郡王府也不能轻易得罪,现在不正是有求于人么。太妃娘娘心中叹了口气,也撇开了那些心思揣测,与定安郡王府的子嗣延绵相比,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便是陆大夫心怀叵测,要富贵权势,她也是愿意舍的。
“陆大夫,是我方才说的话说错了,一时冲动,对你有所不敬还望原谅。”成青濯连本王都没有自称了。比起之前那位侍女芳菲的道歉,小郡王显得诚心诚意许多了。
“小郡王也不用担心,我自小所学医术涉猎极广,更有家传秘方,小郡王的情况,我已经初初摸清脉象,问题应是在阳气过刚之上,敢问一句,小郡王是否在年幼时起就习得一门刚猛极烈的功夫。”
从小郡王的祖辈开始就传下来一门刚劲的枪法,虎虎生威,尤其是在战场上勇猛无敌,曾歼敌不少,立下赫赫战功。
太妃小郡王等人无不露出惊色,定安王的枪法闻名朝野,不是什么秘密,但听陆大夫的意思,几代男子子嗣艰难,莫不是与这门枪法有关。
太妃心忧不已,直接将这门枪法告知了陆大夫,还说了来由,当年老定安王还只是一山野小子时,偶遇到一位武僧,见他资质不错便授予这门枪法,后来老定安王带艺从军,凭借着一手勇猛出神入化的枪法横扫千军,闯下赫赫战功,并拥立当时的皇帝即位,受封定安王,镇守一边,此后这门枪法也代代传了下来。
谁能想到富贵荣华权势地位都有了,子嗣上代代单传让人犯愁。
萧函点了点头,“有句话道,过刚易折,武学一道,常人习之强身健体便好,若是精学,最好是注重阴阳调和,不可急于求成,否则容易伤及身体某些地方,造成子嗣艰难的问题。”
她又看向小郡王,“若是我没猜错,小郡王每次练完枪法过后,小腹丹田都有炽热火烧之感。”
本来还不怎么信的小郡王成青濯这回也有些呆了,不仅和陆大夫说的一样,而且每每他都用冷水浇身才能降下这种感觉,只是军营中多是这样,大夫也没说什么他身体有恙,他也就不以为意。
这就是为什么习武也好,修真功法也好,最好是学最适合自己的,有的男子不可学,有的女子不可学,很少有哪门武学完美无缺的,多是有一些副作用影响。说不定那位传授枪法的武僧一开始是想着促使老定安王入佛门当和尚的,哪想得到人家学艺卖与帝王家,还当了将军王爷,还想着代代传下去。
若换成现代的说法便是这门枪法太刚强了,阳火罡气过甚,还没有别的调和一下,导致学习的男子体内精子活性很低,自然难以令女子受孕。但也不算最糟糕的,至少小郡王学的时间不长,找得出缘由便好治。
小郡王抿紧了唇,脸色有些不好看,“莫非要我以后都不练这门枪法了?”
这门枪法乃是郡王家传之学,实际意义和象征都不同一般,但再珍贵也比不上未来的郡王府子嗣,太妃只怕会是第一个勒令小郡王不再练枪法的人。
萧函却摇了摇头,“还不至于如此,待我定出个诊治方案,以滋阴降火的药物辅助,另外注意饮食调养,适当锻炼,免除阳火罡气对身体的损害,也不会影响小郡王发挥枪法的威力。”
太妃宣阳夫人听了都大为欢喜,那句多子多福不是白说的,陆大夫是有真本事在。令她们也生不出半点质疑的心思来,全部信任都愿意交托在陆大夫身上,“那就有劳陆大夫了。”
本还想再好好招待陆大夫一番,但萧函称还要多研究小郡王的脉案,在开药方上多加斟酌,先行告退了。
在定安郡王府一脉子嗣的问题上,小郡王成青濯压根没有说话的权力。太妃娘娘甚至威严地宣称道,“以后不可怠慢了陆大夫,从今日起,谁也不许在陆大夫面前摆什么架子。
宣阳夫人还后惊自己差点得罪了陆大夫,不然对方也不需要做什么,光是不说出小郡王的身体问题,也不愿费心医治,她就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
自那日后,萧函在郡王府里的待遇蹭蹭往上涨,本来因为她是医治太妃的头疾就被视为贵客,现在的待遇仅次于太妃和小郡王之下了,甚至见到他们也不用行礼什么。前者把她当郡王府的大恩人座上宾对待,后者则是见到她就唯恐避之不及。
小郡王成青濯也没想到自己流血不流泪的堂堂男子汉,当朝郡王,居然会有一天怕起吃药来。
还真是一天四五顿,而且那药味之苦,平生难见,他甚至都忍不住问一句,“陆大夫,这药怎么这么苦?”
萧函微微一笑,“自然是良药苦口利于病。”
小郡王回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没什么地方得罪了陆大夫吧,对方又是一派淡然自若,镇定从容不亚于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名医,应该是他小人之心,误解了陆大夫的高洁品行。想想陆大夫费心为他祖母医治,那日说的话也在情在理,令人信服。
不信也没办法啊,小郡王倒是想不喝药,可在祖母的严厉和母亲的泪眼下,也只能每日捏着鼻子硬是灌下去了。几天下来,他都感觉自己快成药罐子了。
见到陆大夫就想起喝药来,都快形成心理阴影了。
萧函一下子成了郡王府的特殊存在,她也愿意为府上的人诊脉开药方,反正既增长了经验,又不会少她的药费,但其他人哪敢来找她,生怕耽误她为太妃和小郡王。
其实萧函也没多耗费精力的,为太妃治疗头疾还余下三个疗程,若非一次性结束太妃经受不住,萧函早就做完了,药方时不时随病情好转程度调整一些,也不用她采药煮药,这些事郡王府的人都会做好,光是懂医术打下手的仆从就有好几个。
小郡王的问题更简单,若真是什么疑难杂症,萧函可能还要琢磨一下,但缘由在修习的枪法武学上,甚至最简单最快速的,萧函都能甩出一本调养身体的先天功法让他辅助修炼,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关键是还不急,拖个一年半载好好调养都没问题。
等萧函提出要回家一趟,太妃不仅一口答应了,还给她配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