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京城,
此时也正发生着一场惊人的变故,由梁州而起,南地总督万宝瑞谋逆,引起军中哗变,幸而有卫国侯英明果决,及时调兵遣将,不料逆贼万宝瑞竟派人袭击长公主鸾驾,还掳走卫国侯幼女,妄图以此要挟卫国侯。
幸而卫国侯刚正忠直,忠君爱国,不为逆贼所迫,一举将其镇压诛杀于阵前。
皇帝听闻后大怒,下令与逆贼相关人等全部株连。
以谋逆和谋害当朝郡主的双重罪名将朝中次辅,户部尚书,右厢军指挥使等一百余官员统统下狱,全部处斩。
朝野上下人人自危,惶恐不安。
甚至连宫中皇后太子也受到牵连,只因皇后外家与逆贼万宝瑞有来往通信,还曾收受逆贼贿赂。皇后脱簪着素衣请罪,在殿前长跪不起,却仍旧未能避免被贬黜冷宫的下场。
因奉命平叛以及彻查朝中官员是否有谋逆嫌疑的人都是卫国侯赵堰,很快便有都察院的御史上折弹劾他因一己私情草菅人命。
谁都知道,卫国侯诛杀了逆贼万宝瑞后,并未能寻回爱女,陛下亲封的明珠郡主。更有传言,逆贼在被卫国侯拒绝后,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杀害了明珠郡主。
卫国侯蒙受丧女之痛,因而迁怒朝中与逆贼串联的官员,大开杀戒,狠辣无情,不论青红皂白就降罪这么多人。
不止朝中如此认为,连民间也流言四起,
被弹劾后卫国侯当即上书请罪,皇帝亲自宽慰,表示信任。卫国侯仍坚持难继重任,正逢宫中传来一道噩耗,太子病逝。
皇后被贬黜冷宫侯,太子虽未被废,但有名无实,未想到没过多久就染上风寒,短短几日就没了。
太子夭折之事令皇帝悲痛不已,似乎才意识到株连太过,总算停了彻查叛逆之事的风波,还追封太子,下葬皇陵,朝堂百官刚松了口气,但皇帝转眼间又将跳的最欢的二皇子林贤妃的娘家狠狠削了一顿,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母亲也因为在太子陵前不敬而被贬为低等嫔御。
绝了那些人想从皇后太子倒台一事中获利的心思,瞬时半死不活,噤若寒蝉。
这场风波还未完全消散,陛下心腹当朝重臣卫国侯,自言无力再执掌兵权,上书卸甲归田,再次吸引了朝野上下的目光。
长公主幼女明珠郡主被掳后,至今未寻回,十有八九是已然遇难。卫国侯蒙受失女之痛,无心栈恋权位,这理由也说的过去。
皇帝一再相劝无果,也只好收回了兵权,并且连连降恩卫国侯和昭华长公主,不仅增加了长公主的封邑,还下令卫国侯世子承袭爵位不降等,次子赵言蹊授正四品县伯爵位。
卫国侯刚出宫外,想起与陛下的那番浅谈,纵然面上不显,但心中也是苦笑。
自陛下登基以来,卫国侯府便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便是他想低调也低调不下来,这次彻查逆贼谋反株连一事,卫国侯府就不知担了多少骂名,成了朝中百官的眼中钉。
他难道不知道那些降罪处死的官员有的无辜,罪不至死吗?但真正要诛杀他们的人是皇帝。那些人或多或少在陛下还是皇子时,站错了队,支持别的皇子夺嫡,还给陛下使过不少绊子,陛下初登皇位时顾惜名声,又因为朝中势力根深蒂固,互相牵扯不好处置,如今正好有名正言顺的由头将他们一个个拔除,重新选拔自己的心腹官员。
陛下为巩固皇权,连至亲骨肉都能牺牲。
若非陛下忽视,一个十岁的孩子,尚有太子尊位,怎么会无端在深宫中染上风寒,悄无声息的病逝了呢。
卫国侯也有些心冷,更觉得在宫中时陛下与他谈起挚友情谊,有些可笑。
他不知道陛下过去对卫国侯府的屡屡厚恩加封,甚至封他的女儿为郡主,是否也存了利用心思为今日做筏子,谋害重臣之女和谋害当朝郡主的影响罪名都不能相提并较。
但卫国侯清楚,再不交出兵权,下一个受陛下忌惮猜疑的人就是他卫国侯府了。
卫国侯府不能继续处在京城权力的风暴中心,那只会被朝野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等待出半点差错。
这些所思所想,卫国侯不会在陛下面前表露半分。
陛下还宽慰他道,“待寻回了明珠,朕一定好好补偿她。与太子的婚约是不成了,但朕还有其他皇子……”
卫国侯只强颜欢笑,他心疼他那不知流落到哪的女儿,更加不敢再信陛下说的半句话,曾几何时,他们的确是至交好友,不在乎皇子和伴读的身份,甚至共患难生死,
但终归是君臣有别。
……
萧函若是知道京城发生的变故,一定会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她可不适合在这关键时刻冒头,指不定就被炮灰掉了。
一月没有消息,萧函就不对大夏那边抱什么希望了。
反正她在这待的也挺好的,不急着回去。
山上清晨虽带着些许寒意,但无论是云和风,还是草木芬芳,都是和平而宁静的,令人心旷神怡。萧函体内的先天真气运转速度都快上许多,在这个世界,修仙成道是不可能了,但达到天人合一,随心所欲之境,还是能做到的。
山上宅院里的藏书颇丰,不仅有记载南越的史书风土人情地域,连大夏的一些经史子集也有,这样看来,此处的主人萧夫人貌似也不是什么普通孀居的妇人,还学识渊博,博闻广治。
看了不少书,又跟着萧夫人学习了些时日,萧函也对南越有所了解。在千年前还属于南蛮百越,俚僚之地,但后来中原有一段时期遭西戎、北狄入侵劫掠,导致民不聊生,祸延千里。便有一部分人选择南下迁居,还在此处建立了南越政权。
说起第一任南越王也是个人物,传言他是当时中原王朝的一位皇子,但不受重视,国家危亡之际也无力回天,索性带着一部分部属臣民来到此地,并狠心封关绝道,不受战乱所扰,安心在此发展。
后来几任南越王不断扩张,兼并了桂林郡、象郡,越城、都庞、萌渚等这五岭之南的广阔地区,成就现在一国。南越汉化严重,也有他们的功劳,并且在后来中原建立几朝时,南越都自称是中原正统,皇室血脉。
其实真说起来,谁也别嫌弃谁,南越历代国君为了收服百越俚僚各族,和平共处,没少通婚。但就以中原正统这个名头,南越和中原百年间还交战过数次,都没什么结果,中原资源丰厚兵强马壮,南越占据地利天险,谁也讨不了好,只是两败俱伤,后来也就没什么来往了。
大夏开国六十载,到萧函那位皇帝舅舅已经是第四任,貌似都没想过开疆拓土,来啃南越这块硬骨头,也提不上什么交情。
不是敌对立场就好,萧函点了点头,她还不想被当成靶子。
身着素净简单衣裙的女子,望着窗边认真看书的女童,目露淡淡的笑意。
南越长老韩岭办完事想起那名救下的女娃娃,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寻不到那女娃娃的家人,没什么意外的,但他没想到那女娃娃这般受萧夫人喜爱,亲自教导不说,竟生了想要留下的心思。
萧函只当萧夫人教她南越语时随意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却不知萧夫人给她取名还冠以萧姓,代表着什么样重大的意义。
韩长老皱着眉头也很意外,他对这孩子只停留在一面之缘上,也有些好奇,这个女娃娃就这么好。
萧夫人笑着对他说了这些时日萧函的表现,天资聪敏,有过目不忘之能不说,且心性极佳。
不管是那温润少见的珍贵玉珠,还是饮食起居表现出来的行为举止教养,都显然是受富贵娇养长大的,但就是过惯了那样的生活,突遭大难,与父母家人分离,也不见她惊惧畏缩,眸子始终澄澈明亮,也不曾嫌弃这山上生活粗茶淡饭,小小年纪待人尊重得体,穿衣吃饭洗漱都是自食其力,不与人添麻烦。
年幼尚且如此,只要日后心志不移,也不会落入平庸碌碌之流。
也让萧夫人赞叹是什么样的人家父母才能养出这孩子来,令她也爱惜不已。
韩长老听了之后,若有所思,也不再想着劝萧夫人将孩子送给山下寨子里的人家抚养,“既然你想好了,便如此吧。”
……
萧函也见到了那位救过她一次的韩长老,说起来她还挺感谢对方的,不仅帮她解决了那对人贩子,还送她到萧夫人这里来,她才能了解到此处南越国的众多信息,哪怕是离了这,也不至于两眼一摸黑,不知何去何从。
萧函还不知道自己隐瞒身份太过,以致于萧夫人和韩长老已经将她安排好了。
只是在见过韩长老的第二日,就收到了对方赠送的‘礼物’,天文地理,文韬武略等启蒙书籍。
萧函一边翻开了这些书册,一边想着韩长老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书都是由南越文字书写,幸好她早就学会了,不会看的有如天书,不得其解。
还没等她想通,用过饭后下午就被蓼蓝带到了山后的一处平坦草地。
不似初见时,韩长老腰佩弯刀,而是手持长剑,他神色依旧冷肃,不苟言笑,身上的气息就如一樽磐石,坚毅沉稳到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也为萧函准备了一把剑,不过是没开刃的木剑。
萧函在梁州公主府的时候,别说兵器了,就是稍微粗一点的树枝,就能弄得人仰马翻。没想到在这里反倒如愿了。
木剑对四岁小孩的负担也不轻,萧函也是稍微适应了一下这种滞涩笨重的感觉。
韩长老的意思也是一目了然,是准备教她剑术。
“待会要记住我的动作招式。”
他已知道这女娃娃早慧,听得懂他的意思。
韩长老演练的是剑术中最简单也最基础的招式,
曾几何时,萧函手中施展的剑术千变万化,纵横无双,当为大宗师。不成想变成小孩了,也只能从这最简单基础的一招一式练起了。
两三遍过后,萧函所演练的分毫不差,且颇有气势。
更重要的是这稚龄孩童握剑时,眸子里那份坚毅锋锐之气。
不为富贵苦难所移,此子的确非同一般。
韩长老压下了想问这孩子以前是否学过剑的心思,而是更加端正严肃,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今日起,我将担任你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