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蛮不可否认,静谧的深夜,男人这样一句梦呓的话,把她心底刚刚还在纠结的那一点矛盾全部驱散了。
江其野已经睡着,宋蛮捧着他的脸,看着熟悉的面容轻轻道了一句:
“我也是。”
她也想他,虽然一直不愿意去承认。
在国外的那六年里,宋蛮总会想起他。虽然更多的时候是带着一种不甘和怨恨,但无论是哪种情感,这个男人一直存在在自己的记忆里,怎么都抹不掉。
本来想躲开他,因为这一句话,宋蛮往江其野怀里靠得深了些。
手也大胆地抱住他的腰,像热恋中的情侣那样,亲密地搂在一起入眠。
这一夜连梦都是美的。
第二天宋蛮醒来时,江其野已经起来了,人却不见踪影。
宋蛮找了一圈都没看到男人的影子,莫名有些不开心。他这几天总是这样,看似两人的关系在逐渐拉近,可等宋蛮满心欢喜地想要再进一步时,他又消失不见。
宋蛮不禁埋怨,他到底在忙什么。总这样见头不见尾的,令人扫兴。
酒店管家这时来敲门,告诉她,“江总在楼下餐厅等您一起用餐。”
宋蛮怔了怔,“现在?”
“是的,现在。”
原来是准备早餐去了。
刚刚还萦绕在心口的那些不悦顿时就一扫而光,宋蛮迅速洗漱打扮,挑了件漂亮的裙子换上,跟着管家一起下了楼。
江其野坐在临窗位置,看到宋蛮来了,起身。
帮她拉好椅子,入座。
“醒了?”他声音很温柔。
宋蛮挑着娇艳的眼尾睨他,“起来怎么不叫我。”
江其野帮她盛了一碗海参粥,“想你多睡会。”
这样简单温馨的对话从两人口中说出来,宋蛮感慨又感动。
果然,六年改变太多了,他们都变得更加成熟。虽然精心编织的这场网到最后把自己都网进去了,但现在看来,她不后悔。
宋蛮偷偷抿了抿唇。
江其野似乎也被带动了情绪般,眼角有笑意,问她,“笑什么。”
宋蛮摇头。
顿了顿,又说,“你昨晚说梦话了。”
“说什么。”
宋蛮现在的心情像极了最初为江其野心动时的十七少女,甚至脸颊难以控制地染上一抹绯色。
她只悄悄品尝这份甜,嗔道,
“不告诉你。”
江其野扬扬唇,也没追问,继续给她递不同的食物。
吃过早餐,两人出发回明城。
随着私人飞机一同搬运回来的,是江其野盲目一通的采购。
四个行李箱,堆满了他订下的每个品牌的最新款。
当江其野强行要给自己订这些东西的时候宋蛮没有再拒绝,她觉得或许自己可以理解为这是江其野喜欢她的一种表现?
虽然他还没有亲口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回家后,随行的人把大大小小的口袋搬到宋蛮家里。宋蛮站在过道,几次想拿出打火机给江其野,碍于有人走来走去,一直不好开口。
好不容易,东西搬好了,人都走了,她找到机会,拦下江其野。
“我有东西给你。”
江其野正好有电话打进来,说了几句又挂掉。
“我出去一趟,你早点休息。”
之后匆匆离开。
宋蛮怔在那,有种一腔热情被浇灭的失落感。
她理解江其野工作忙,尤其最近,总是这种奇怪的状态。
她也说不清哪里不对,也或者是因为他自始至终没对自己说过任何表明立场的话,所以偶尔总会胡思乱想。
但宋蛮也不是矫情的少女,成年人之间,有些关系不言而喻,不用说得太明了。
尤其是江其野这样情感淡漠的人,更是不会把这些挂在嘴边。
想起早上他温柔给自己盛粥的神情,宋蛮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安静地转身回了家。
-
隔天,周一。
江纳集团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终于拉开帷幕。
往常的普通例会今年变得意义非凡,注定是一场无声的硝烟战场。
明明和江其野拥有同等的股份,明明资历比他要老,兄长住院后,却要跟着年轻的侄子身后办事,这让江万复一直都心有不甘。
这两年的苦心筹谋如今也算得偿所愿,叔侄俩终于迎来这场争夺大戏。
会议室里,三十多位股东都已经到齐,江万复坐在副总裁的位置,眼里充满自信。
他看着手表,“会议四点开始,都已经三点五十了,我们代总裁总不会还没上班吧。”
江其野阵营的一位高层冷眼睨他,“还没到时间,你大可不必这么心急。”
江万复满不在乎地喝了杯茶,蓄满皱纹的眼角藏着笃定的笑意,任谁看都是一副大局已定的样子。
会议室里气氛沉沉,大家都知道或许几小时后,公司就会经历有史以来最大的动荡。
其实早在这一个月里就已经暗流涌动,高层各自站队,今天也不过是最后宣布结果罢了。
而江万复,胸有成竹。
他过一会儿就看看手表,三点五十八的时候,会议秘书按照他的指示宣布:“按照规定,如果代总裁今天缺席会议,就代表自动放弃。”
现场雅雀无声。
虽然之前众多透露出来的风声都表明江万复手握多名元老级高层的支持,今天或是最大赢家,但大家也都知道江其野不是省油的灯。
两方博弈,最终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敢下最后的结论
三点五十九分,离会议开始还有一分钟。
江万复又换了杯茶,神采奕奕,几乎胜券在握。
忽然,嘭一声——
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
众人目光齐齐落到走进来的一群人身上。
江其野身着一贯沉稳内敛的黑色西装,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他身后跟了四五个人,其中有谢旻修。
江其野气场冷淡又强大,进门横扫会议室的那一瞥就让几个犹豫不定的小股东们微微发怵。
江万复笑了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那语气,就差直接说——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江其野压根没理会江万复的挑衅,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今天的会议本就是一场双方阵营的较量,多余的废话不必多说,他开门见山:
“在进行投票前,我想说几件事。”
江万复闲闲地看着他,并不是很在意。
江其野淡淡地说:
“第一,黎松正式被公司辞退且移交司法机构,这一点毋庸置疑,也不会因为他是谁的儿子就改变。”
众人捏了把汗,暗自打量着黎宏鸣的表情。
果然,老黎阴沉着脸,一看就是不满的。
“第二。”江其野继续说,“泛海国际已经和江纳达成合作意向,接下来将会投资十五个亿在新西兰建立两处生态葡萄园和酒庄。”
这话一出,台下众人皆有些惊讶。
十五个亿不是什么小项目,在全球范围内扩展江纳的宏图也一直是公司的宗旨。
况且,泛海国际的吴董是新西兰华商协会的会长,在当地非常有实力。如果合作是真的,一旦消息公布,江纳的股价必然会出现爆发上涨。
在投票当口来了这一出,显然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并借机拉拢人心。
江万复似乎看透江其野的套路似的,不慌不忙地清了清嗓:
“其野,这样的合作我张口也能说七八件出来,八字还没一瞥的事就不必在这里说了。”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此起彼伏地发出提示音响声。
众人都看向自己面前的电脑。
谢旻修发言:“刚刚各位收到的是我们法务部早前和泛海国际签订的合同。”
江万复懵了几秒,马上看向手里新收到的邮件。
的的确确,公章已经盖好,显示是两天前,也就是上周六签的合同。
可两天前,江其野明明在……
意识到江其野必然有备而来,江万复立即多了几分戒备,可江其野已经不给他缓冲的余地了,马上又宣布第三件事。
也是最重磅的一句——
“大家应该都知道我弟弟江洵持有江纳5%的股份,但其实三年前他已经私下跟我签了股权转让书,基于弟弟已逝,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公开。但今天既然要重选,我有义务告知各位。”
江其野说完,还没等江万复提出质疑,股东们的邮箱里再次收到江洵股权转让书的文件。
江万复目瞪口呆。
他从不知道这件事!
之前大家都是9%,这么一来,江其野瞬间比他多了5%?
台下众人显然也察觉到风向的不对,犹豫着互相议论起来。
现在江其野压倒性成为江纳股份最多的人,由他来担任总裁再合理不过。
可是……
江万复当然不甘心,他早就拉拢了年老的那一帮股东支持自己,首当其冲的就是黎松的父亲黎宏鸣,公司资历最老的高层。
只要老黎表了态,即便江其野股份多,如果没有支持的人,也得乖乖下台。
江万复等不及了,催着会议秘书,“如果代总裁没有什么补充的,可以直接开始投票了。”
叔侄俩目光紧然对接到一起。
就在两人的眼神刀光剑影互不相让时,江其野扯了扯嘴角,不屑地移开视线。
他闲散地点名黎宏鸣:
“黎副总不是有话要说吗,还不说?”
江万复心里一个咯噔,猛然觉得不妙。
果然,黎宏鸣忽然起身,面无表情地告诉大家——
“黎松的事公司是公事公办,我没有任何意见,我这一票会投给代总裁。”
说完,毅然公开了自己手里的选票,再放进投票箱。
黎宏鸣带头的这一举动,几乎是瞬间扭转了局面。
也是这一刻,江万复知道自己输了。他看向江其野,却正好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淡然冷漠里透着一股阴鸷的狠。
江万复后背忽然一凉,大脑慌乱反省着是哪一步走错,却怎么都想不通。
最终,江其野全票通过。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江其野将会正式成为江纳集团的总裁。
尽管江万复对这个结果不服,却不得不暂时软下态度,“恭喜了,其野。”
江其野则报以一句:“辛苦了二叔。”
暗讽他这一个月来的奔走忙碌。
一场暗流涌动的内部斗争总算尘埃落定,江其野也觉得自己好像打了一场仗。
股东们离开后,江万复走到江其野面前,恍然般问:
“那个主持人是你故意拉出来的烟.雾.弹吧,其野,二叔真是小看你了。”
江其野冷漠回应,“二叔日跟夜跟的,不就是想看我在干什么吗,现在知道了?”
江万复:“你二叔我可没你这么城府,呵,那个主持人知道你是在做戏给我看吗?”
“这不用您操心。”
江其野转了椅子背过身去。一旁的谢旻修马上会意,很尊敬地起身,递给江万复一叠信封:
“这是即时解聘的名单,还请副总,哦不,江经理传递下去。”
江万复脸色一白,江经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马上接过信封来看。
果然,江其野狠到极致,斩草除根,几乎剪掉了他所有的心腹。
甚至就连江万复自己也从公司副总裁调到了隔壁城市做分公司经理。
江万复手轻轻颤着,“其野,这些都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你说裁就裁?”
江其野的声音从前面冷冷清清传来。
“不然呢。”他缓缓转过来,“还要经过你同意?”
江万复被话噎住,上下唇张合半晌,脸都憋得变了色,才压住情绪愤怒离开——
“行,我们走着看。”
终于,全部人都走后,会议室陷入厮杀过后的无限静谧中。
江其野沉沉地吸了口气,手指捻着眉心。
谢旻修懂他,拍他的肩安慰,“你守住了。”
轻飘飘的四个字,只有江其野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精力才换来这个结果。
绷紧的神经骤然轻松下来,他满脑子只想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像被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已经疲惫到极致,渴到极致,她的声音就是氧气,就是唯一能维系他生命的甘泉。
已经六点半了,他给宋蛮打电话,“在哪。”
“刚下班。”
“家里等我。
……
江其野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了浅水湾。
在停车场停车时他看到对面车位多了一辆红色保时捷。
颜色很嚣张,也很亮眼。
江其野记得那个车位一直都是空着的,不过当下也没有多想,毕竟浅水湾的停车场到处可见豪车,有一辆保时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往电梯那走的时候,手机响了。
江其野看了一眼,接起来,“吴董。”
那边的男人侃侃而笑:“事情结束了?”
江其野:“是。”
与泛海国际的合作江其野前前后后和这位年逾五十的华商老大谈了三次,亲自去新西兰一周无果后,终于前天得知对方在澳门赌场度假,再次追过去洽谈,才终以诚意打动了对方。
也正是有他在这个节骨眼撑江其野一把,才稳住了那帮人蠢蠢欲动的心。
吴董说:“小江总,这次我可是很信任你,不能让我失望!”
江其野边等电梯边耐着性子回:“吴董放心。”
那边爽朗地笑了两声,“那咱们说点别的,我夫人和女儿下个月要到明城来开个画展,她们在明城没什么朋友,你到时候帮我照顾一下?”
江其野虽不愿掺合这种事,但眼下情况不同,顿了几秒,只得暂时应下,“好。”
挂了电话,电梯刚好到了负一楼,里面出来一个年轻男人。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江其野还是认出来,那是徐砺的儿子徐穆风。
明城很有名气的超跑小少爷。
难道那辆新出现的保时捷是他的?
如果是,那就不出奇了。
-
到家后按门铃,宋蛮很快开了门。
她双颊红红的,说话的时候带一点鼻音:“你今天下班那么早?”
江其野听到她的鼻音皱了皱眉,“感冒了?”
“不是。”宋蛮有来例假就轻微感冒的毛病,转身往房里走,抱起一杯热水问,“你怎么来了。”
她已经换了家居服,捧着杯子兀自站在桌边喝。
江其野看了几眼,眼底发热,忽然脱了外套上前,从身后搂住她的腰。
宋蛮吓了一跳,微微转头:“怎么了。”
江其野不知道怎么告诉她自己经历了一场波动变故,现在才能这样放松地站在她面前。
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就这样抱着她,抱紧她。
宋蛮不明所以,转过来仰头:“有什么事吗?”
原本还有所克制,可当女人樱红的唇对着自己,江其野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
他扣着她的后脑,把所有爆发出来的压力都宣泄在这个吻里。
宋蛮被吻得猝不及防,手撑在身后桌上,皱眉迎合着。
江其野的吻总是不那么温柔,没几下宋蛮就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被抽取光了般,发出“唔——”的声音,手去推他。
可换来的却不是停止。
江其野迅速抱起她,就近双双倒在沙发上。
吻细碎地落到耳垂上,宋蛮身体软在那,似有浪潮涌遍全身。感受到他在解自己的衣扣,艰难地汲取到一点空气说:
“别,我来例假了。”
江其野:“……”
动作倏然停下,滚烫的气息却持久未散。
宋蛮莫名有些抱歉,又很想笑。
她终于看到他冲动的样子,也终于等到了他对自己欲罢不能。
可她却舍不得放手了。
宋蛮伸手摸着他的脸,“等过了好吗。”
女人的手指软软的,不安分地挑逗,江其野喘着气,把头深深埋进她颈窝,惩罚似的用力在肩头咬下一圈齿印。
宋蛮没忍住,低咛了一声。
疼,却又很快乐。
她深深地抱住他,忽然唤着他的名字问:
“江其野,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