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三分熟

宋蛮被他抱着,竟然莫名的平静下来。

尤其是他说了那句话后。

宋蛮心里慢慢冒出一点不敢奢想的念头——

难道,他真的动了心?

他这会的样子像极了小别胜新婚的深情男友。

虽然心里那么想,但宋蛮的肢体并没有给回应,双手垂在两侧。

她问,“这几天你去哪了。”

江其野抱着她轻答,“出差,很忙。”

但很想她。

每天都疯了一样的想她。

想念她柔软的唇,想念她喝醉了抱着自己脖子呜咽迷情的样子。

但真的见到她,又拼命克制。

怕内心的渴望全部倾泻出来,会伤到她。

就这样安静地抱了很久江其野才松手,“回去吧。”

宋蛮看着男人英俊的脸欲言又止,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剧情跟高中时不是一模一样吗。

他对自己明里暗里地表示着喜欢,可当自己真的点头了,他又变了副面孔,毫不在意。

十八岁是这样,难道二十四岁就会变?

沉默。最终宋蛮还是什么都没问。

或许只是之前暧昧的余温还未散,所以才衍生出眼下这种动情的假象。

再等等,再看看吧。

-

虽然飞机上什么都没吃,但刚刚看到宋蛮的那一刻,江其野饥饿的骨血都好像被填满了似的,餍足至极。

他泡了杯咖啡,坐在阳台上,看对面房间亮着的灯。

那年让谢旻修去问宋蛮的生日,是盛夏。

知道宋蛮喜欢海贼王,费尽心思买来正版的全套手办,就等着生日那天送给她。

但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措手不及。

收到回信的他起初的确很恼,觉得自己被玩了,毕竟两人若有似无地暧昧了那么久,一直以为彼此是有意的,谁会想到宋蛮回了一个滚给自己。

可冷静了几天想要再找她问清楚时,她却一声不吭转学去了国外。

留满心不甘的他一人收拾残局。

一别多年,当时的礼物被江其野锁在老宅的柜子里,一直不敢拿出来。

所以这次宋蛮的生日,尽管当时手上的事很多,他还是加班加点地提前忙完,坐当天的飞机,风尘仆仆赶回家。

只为来到她身边,弥补那年留下的遗憾。

思绪正走神,谢旻修打来电话:

“我给你安排的人你打发走了?”

江其野深吸一口烟,烟雾缭绕他深邃的脸。

他看着对面的房间,眸色淡薄:“你给我找的什么女人。”

谢旻修也是醉了,“都什么时候了,做戏而已,你跟我还讲条件?是个女的就行了好吗?”

“不行。”江其野态度很强硬,把烟捻灭,通知他:

“明天我自己带人,你安排好等我。”

于是第二天——

宋蛮早上刚到台里就接到江其野的电话。

“今天有空吗。”

宋蛮忙得恨不得多出两只手,“没,上午准备气象资料,下午开会,六点台里要录节目。”

“那六点半,我来接你。”

说完江其野便挂了电话,宋蛮当时正忙着,过了会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等天昏地暗地忙到晚上七点下班,才发现一辆黑色迈巴赫明晃晃地停在明城台门口。

江其野打来电话:“上车。”

宋蛮这才想起上午他在电话里说六点半来接自己的事。

现在已经七点,也就是说,他在这里足足等了她半小时?

旁边围观的路人很多,不得已,宋蛮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在众人打探的目光下上了车。

“下次能不能别在门口等我,太张扬了。”

江其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张扬的样子,转身淡淡扫宋蛮。

肉桂粉的长裙包裹着玲珑身躯,长发轻快地扎了个马尾,五官一如既往的明艳夺目。

有几分高三时少女的味道。

可江其野更喜欢现在,变成女人的宋蛮。

他眯了眯眼,视线落在她撩人的锁骨上:

“为什么不戴项链。”

“噢。”宋蛮扯谎:“洗澡的时候取下来忘记了。”

江其野便没再问,顿了顿,伸手扯掉她的头绳。

长发散了下来,洗发水的香气瞬间温柔了整个车厢。

是他迷恋的味道。

“干什么?”

“陪我去个地方。”

一刻钟后,江其野的车停在明城很出名的一处私家会所内。

这家会所在网上被戏称为公子哥儿最喜欢把妹的地方,时常会有纨绔二世祖在这里为嫩模争风吃醋的情况被八卦媒体爆出。

场子热闹又充满颓靡之味,江其野约的人坐在大厅的环形卡座,五六个男人边喝边聊,听着激烈的音乐,闻着杂乱浑浊的烟酒气。

宋蛮很不适应,也很不喜欢。

中间好几次想起身,但江其野一直握着她的手,每次身体有一点挪动,他都会下意识握紧。

这种感觉很微妙。

也有一点沾沾自喜的甜。

好像最寻常的情侣出来玩一样,他牵着她,怕她走丢,怕她生气。

中途别人接电话时,江其野还转过身,拨开她耳边的头发,轻轻靠过来安抚:

“马上就好。”

看,多体贴的标准男友。

磁性的声音透过沸腾舞池传过来,在耳膜撩起一片酥麻。

宋蛮有点羞耻。

之前都是自己花样百出地撩他,现在是报应来了吗?

这个男人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思,随便呵口气宋蛮都能起鸡皮疙瘩。

宋蛮无奈地灌自己冰水。

又二十分钟后,江其野终于起身说走。

有人调侃:“这么早就散?再多喝两杯嘛!”

另一人接话:“你懂什么,江少爷春宵一刻值千金,去吧去吧!”

一众人开着耐人寻味的玩笑,江其野不仅不解释,甚至还暧昧地搂住宋蛮,像热恋的情侣一样默认着那些话离开。

走出会所,迎面的风清凉醒目。

刚刚在那个纸醉金迷的环境里,自己好像都沦陷进去了似的,有一瞬间真把自己当成了江其野的女人,陪他出来应酬,陪他回家。

冷风吹了又吹,被酒精淹没的理智回来了。

冷静一点,宋蛮对自己说。

你们现在最多可能就是走了一点点心的炮.友,谁当真谁是傻子。

正走神,江其野把钥匙丢给她,“你来开。”

宋蛮:“你醉了?”

江其野很清醒,却说,“嗯,有一点。”

“……”

于是回程的路,是宋蛮开的车。

江其野起初闭目休息,后来不知是收到谁的消息,睁开眼,视线从后视镜掠过,看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车。

顿了顿,他默不作声地开了窗。

深秋凉意很重,猛一开窗,宋蛮瑟缩了下肩,

“好冷,别开那么大。”

刚巧红灯,宋蛮把车停下,一直跟在身后的车也开到了旁边。

两车平行停再一起。

宋蛮念着风大太冷,正要去关窗,江其野却忽然扣住她的后脑。

一个措手不及的吻。

舌尖卷着她的,匆促短暂,又步步逼近。

宋蛮仰着头唔了两声,却推不开他,直到绿灯亮起,身边的那辆车先开走,江其野才松手。

宋蛮怒嗔他:“江其野你怎么回事?!”

江其野却没说话,视线幽深看着前方,而后闭上了眼睛,不痛不痒地说:“走了。”

宋蛮有点生气了。

莫名其妙被他带出来在那个会所里晃了一晚上,现在又玩什么偷袭的吻。

怎么,喝醉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回到家停好车,宋蛮二话不说甩了钥匙走人。

好不容易进家门前追上,江其野拉住她,“在生气?”

宋蛮没回头,黑着一张脸。

带着烈酒和烟草味的气息忽然缓缓从身后攀爬到耳边:

“我控制不住,刚刚突然很想吻你。”

江其野从背后抱住宋蛮。

顿了顿——“现在也是。”

说着便又把宋蛮身体扳正对着自己,捏住下巴就吻了上来。

宋蛮往后踉跄了两步,背靠在过道墙上。

江其野的唇很凉,像宋蛮喜欢的薄荷糖的感觉。

触感冰凉,卷入舌腹,与她的温热相遇,纠缠不清。

宋蛮总是被他吻得措手不及,偏偏听了刚刚那两句话,又生不起来气。

她很矛盾,承受的同时,却也万分迷恋。像是疯狂弥补着年少时的渴望和遗憾,舍不得丢手。

终于结束这场舌尖上的风暴,宋蛮推开江其野,在心里疯狂唾骂自己——

没用的玩意,六年了,还是逃不过他这张脸一再诱惑。

-

第二天一早,宋蛮正在洗漱,有人按门铃。

来的人自称是江其野的助理,来找宋蛮的原因是——

“江总给您的礼物,全部是上周从新西兰订的,您点一下,七十六件。”

宋蛮当时还没睡醒,人还是懵的,重复问了一遍:

“……哪个江总?”

“江其野。”

“……”

之后宋蛮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个工人往家里搬运各种奢侈品纸袋。

鞋履箱包,服装配饰,堆满了客厅。

宋蛮看着满屋子的奢侈品,茫然地给江其野打电话:

“疯了吗,为什么送这么多东西给我?”

江其野答得相当随意,“看到合适就买了。”

可这绝不是看到才买的样子,这分明就是日逛夜逛逛遍所有门店采购下来的水平。肉眼可见的限量款就有好几个。

他说他去新西兰忙了一周,就干这?

宋蛮随便翻了一个袋子想看看他的品味,结果却翻出一条真丝睡衣。

是自己身上常穿的那个牌子。

却不是常穿的那个款式。

火辣的黑色蕾丝,巴掌大的布料,若隐若现的透明设计。

宋蛮:“……”

马上给江其野拍了照发过去,附送一句自己的迷惑————【???】

东西太多,来不及一一清理,宋蛮又要赶着上班,只能全部堆到一边,打算晚上回来再还给江其野。

到了电视台,主任把宋蛮叫进了办公室,笑眯眯地告诉她:

“江纳冠名的事彻底定下来了,今天就要去签合同,这件事还得感谢你的牵线。”

宋蛮根本就没牵过什么线。

是江其野先入为主地以为自己在他面前故意暗示,弄了这么一出戏,到头来还给她强行安排了那条等价的,需要偿还的义务。

她回,“其实我没做什么,或许江纳集团原本就对节目感兴趣吧。”

主任心里对宋蛮的好感不由地又加了一分,心想这是个实在的姑娘,没有借机邀功。

他掏出一份合同,“你下午去一趟江纳,找一下江总,把合同送过去吧。”

宋蛮愣住,“我?”

开什么玩笑,她一个主持人什么时候还管起合同的事来了。

然而主任推了推眼镜,“江总那边指定了你是对接这项业务唯一的人。”

宋蛮愣怔无语:“我可以拒绝吗。”

“这合同如果不是你送,我想江总不会签。”主任悲壮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托付重任:

“小宋,全靠你了。”

一瞬间,宋蛮有种穿回古代被进贡上去伺候皇上的错觉。

伺候好了,全家荣华富贵。

反之,全家上街乞讨。

都什么稀烂事。

心情复杂地接过合同,宋蛮在撂挑子不干和公事公办中犹豫了十分钟,最终——

背负着全台的希望去了江纳集团。

-

宋蛮是第一次来江纳集团,公司结构很大,光楼体就有三栋,宋蛮不知道总裁办的地址,给江其野打了电话没人接,只好再联系谢旻修。

谢旻修马上通知了前台,并告诉宋蛮,江其野在见客,让她先去办公室坐着等。

一路绿灯放行,宋蛮直奔三十二层总裁办。

进门的时候无意中发现,门牌上的职务显示是——代总裁。

宋蛮目光落在这三个字上片刻,没多想,推门而入。

她在沙发上坐下,铺开合同静静等着江其野。

等了快一刻钟的时候,门推开了。

宋蛮抬眸,却发现进来的人不是江其野。而是一个年长的,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对方看到她也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宋蛮不知道面前的人为什么会认识自己,但还是站起来,简单回应:“我来找江总签合同。”

“合同?”江万复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什么合同,我看看。”

他伸手就要来拿茶几上的文件,宋蛮犹豫了两秒,在他手碰到桌面之前抽走合同,淡淡回:

“这不合适吧,合同是给江总的。”

江万复眯了眯眸子,心想这女人还挺机灵。

于是没再强求,坐到办公桌对面也等起了江其野。

两人一人一边,互不打扰。又等了十多分钟后,江其野终于回来了。

江其野似乎偏爱深色系的套装,板正冷漠,又深不可测。从他脸上很难揣测真实的内心,因为几乎所有的时间里,他都是一个表情。

淡漠的,冷冽的,让人觉得遥远又畏惧。

见他进来,宋蛮站起身,刚要开口,江其野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坐着别动。”

宋蛮:“……”

江其野直接坐到江万复对面,头都没抬:

“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江万复笑了笑,眼尾堆起褶皱:“你有客人在,方便吗?”

江其野打开鎏金钢笔帽,眼神落在文件上,淡淡道,“她不是客人。”

江万复很轻地挑了挑眉,转身重新看了宋蛮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再收回,“行,那我就直说了。”

“好歹叔侄一场,我也不想你输得太难看,不如你主动让位,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江其野嗤了声,“你就这么自信能赢?”

江万复并不恼他的嘲讽,笑道:“其野,你也只有公司9%的股份,并不比我多。还是你认为,你把黎松送监狱去了,你黎叔他们那一帮老家伙还会支持你?”

江其野不说话。

江万复继续:“你应该很清楚,加上黎家他们几个人的支持,现在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爸现在醒了,都不一定争得过我,你跟我斗什么呢?”

公司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今年多了重要的议程——即是原总裁江万年一直昏迷不醒,公司不能总这么无主下去,于是要在江其野和江万复之间投票决议,将由谁来带领江纳接下来的路。

江万复这两年拉拢人心,的确获得了不少支持。

之前还有黎宏鸣站在江其野这边,但经过他儿子黎松的事,全公司都知道双方撕破了脸,资历最老的高层也注定倒戈相向。

公司内部即将大震动,眼下的局面的确对江其野不利。

宋蛮断断续续地听出了一个大概。

虽然不清楚具体内容,但从江其野的表情也察觉得出,这是一件棘手的事。

宋蛮原本还想见到江其野时好好理论一番,但看眼下,他也遇到了麻烦事。

还是就不去火上浇油了,待会签完字就走人。

江万复还在那说着自己的优势,宋蛮静静观察江其野的表情,那人眉眼冷淡,手握一支钢笔,快速在一摞摞文件上签着名。

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签字机器,仿佛赶着去投胎,笔速快到几乎要飞起。

江万复见他始终一言不发,沉着声问,“你在听我说没有?”

最后一张签完,江其野终于抬起头,“说完了?”

江万复皱眉,“你什么意思。”

江其野面无表情,钢笔丢到桌上,冷淡的声音:

“说完可以走了,我还有事。”

说完,目光若有似无地朝宋蛮坐的位置落了一眼。

宋蛮莫名从这个眼神里感受到一丝撩拨的味道。

她马上垂下头冷静反省。

是自己脏了吗。

怎么觉得他的眼神好像拿了驾照,一个对视就是一场高速?

江万复来挑衅是假,探听是实,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子没那么简单,本想过来一探究竟,结果什么都没问到,还被要求离开。

他铁青着一张脸起身,冷冷丢下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

关上门,气氛恢复静谧。

明明上一秒还是裹着火.药味,下一秒,只剩他们的房间里,几乎瞬间被浓烈的暧昧填满。

宋蛮咳了声,不确定江其野现在的心情是否适合谈合约,只平静道:“我来签合同。”

江其野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她。

说真的,宋蛮对他的眼神无力抗拒。

高中时觉得他眼里满是冷漠轻狂,叛逆期女孩都喜欢这样的男孩。

可现在成人了,那股冷漠里,多了一份含糊不清的欲.望。

宋蛮撇开视线,看茶几上的合同,继续复述:“如果你现在心情不好,我可以改天再来。”

江其野微扯了下领带,拿起桌上的遥控器不知按了什么,透明玻璃上的窗帘开始缓缓关闭。

直到完全隔离了外面的世界。

接着慢慢走过来,走到宋蛮面前。

宋蛮咳了声:“现在是下午三点,白天。”

光天化日,别太放肆。

安静的空气里,江其野微微弯腰,在宋蛮身边坐下。

“那件裙子不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窗帘后隐约闪过的身影。

宋蛮没注意他的神情,兀自撇开脸,“你以为送给我我就会穿给你看?”

她用一种【你想太多】【你脸真大】的语气嘲讽回去。

江其野被她的话顿住,收回视线。

他看着她,而后低头轻笑,

“用不着。”

“没穿衣服的样子我都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