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蛊惑的声音厮磨在耳边,像荒凉沙漠上燃起的一缕火焰,烧进心里。
又像密密麻麻缠住她的网。
宋蛮整个人陷在里面,像被巨大黑暗笼罩着,吞噬着,身体逐渐变软,意识变远。
她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禁锢。
可下一秒就后悔自己的这个动作。
似乎激怒了江其野,他手里的力道更紧更重,人也直接压了下来,吻住她的唇。
宋蛮惊愕地睁大眼睛,发出唔的声音,身体却动不了。
熟悉的感觉从记忆里蔓延出来,宋蛮想起昨晚也是这样,几乎被他的强势吻到失去氧气。
一开始,她会愤怒,会反抗。
可慢慢的,当藏在心底的那点年少时的期盼疯狂占据理智后,她卑劣地放弃了挣扎。
甚至,在唇she交.缠的时候,她闭着眼开始迎合。
十七岁在校园走廊看到江其野的第一眼宋蛮就动了心,她幻想过很多次和这样一个冷漠的男生接吻是什么感觉。
他也会冲动吗,会发狂吗。
还是连亲吻的时候都那么冷。
更衣室的那晚,宋蛮几乎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她以为他会控制不住吻自己,她甚至闭上眼睛默许了。
可他没有。
很长一段时间,宋蛮最想知道的,就是被江其野吻是什么滋味。
只是后来所有幻想幻灭,江其野在心中彻底崩塌,这个念想也就慢慢淡了。
但也只是淡了。
没有消失。
所以才会像昨晚和现在这样,给一点风声,火便肆意燃烧。
男人的气息炙热,贴脸烫着宋蛮,她心跳一点一点加快,人在理智和越界中挣扎。
想要拒绝,身体却不做主,被他拉着不断下沉。
况且,江其野钳制着她的双手无法动弹,被动接受他的掠夺,她几乎没有选择。
安静,激烈。
呼吸越来越急,凌乱的玫瑰沉默又妖艳。门铃却忽然突兀地响起。
刺耳瞬间打破逐渐失控的旖旎。
江其野身形一顿,终于停下。
宋蛮也趁机撇开头,深长的吸了一口空气。
门外的人又继续拍门,“蛮蛮,你在家吗?”
宋蛮瞳仁一缩,是向芊芊?!
……她怎么又来了。
“别。”宋蛮马上伸手按住江其野的唇,“别出声。”
江其野眸底的欲.色还未褪去,看出宋蛮想隐瞒彼此的关系,顿了几秒,直接起身朝大门走过去。
宋蛮当即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下意识地跟上去想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门打开,走廊的灯延至房内。
向芊芊洋着笑容的脸很快随着看到的画面慢慢呆住,“江……其野?”
宋蛮觉得这场面还能抢救一下,于是马上站到江其野身边,镇定解释:“他来借东西。”
向芊芊眼神缓缓下移,定格。
宋蛮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质疑,便也低头看——
松垮的外衫,春.光乍泄。
宋蛮动了动唇,正光速想着还能再怎么解释,江其野忽然伸手帮她理好衣服,甚至,扣好了第一颗纽扣。
然后吻了吻她的额,走了。
走了。
了。
无声的补刀最为致命。
四目对视片刻,察觉到闺蜜满脸【我裂开了】的表情后,宋蛮低头掩面,放弃了解释。
向芊芊两步跨到房里,指着她数落:“好啊宋蛮,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你连我都瞒着太不够意思了,你们俩——”
话说一半,向芊芊忽然顿住。
宋蛮跟随她的视线看过去,脸颊一热,马上去扶起餐桌上的花瓶,插好玫瑰,再理好凌乱的桌布。
向芊芊啧了声,“真激烈。”
宋蛮:“不是,没有。”
“我打扰你们了吧。”
宋蛮:“……”
算了,越掩饰越说不清楚。
干脆跳开话题,“你怎么来了?”
向芊芊左右看了看,指着玄关的格子柜,“我钥匙落你这了。”
一把钥匙撞破的奸.情现场。
向芊芊不怀好意地笑,“其实吧,上学的时候我就看出来江其野对你有点意思。”
宋蛮正在喝水,差点呛住,“别乱说。”
“我没乱说。”向芊芊坐下来,“有一次谢旻修问我你的生日,我当时还以为他暗恋你呢,后来他说他帮人问的,肯定就是江其野啊。”
宋蛮抿抿唇,不太信。
他要真对自己有意思,就不至于拿她的感情去当赌注和乐子了。
更不会明知道自己讨厌极了白曼音,还把自己的回信给她看。
向芊芊没有察觉宋蛮走神的思绪,仰头指着她的锁骨,“咦,项链你戴上了?真好看。”
宋蛮转身看化妆镜里的自己。
纤细的链子透着淡光,却莫名像一条傲慢冷淡的毒蛇。
盘旋在她的锁骨窝里,轻.吮,亲吻,索取。
——江其野。
居然联想到了他。
宋蛮浑身发热。
转回头,马上扯下这条好像自带魔咒的项链。
“一点都不好看。”
她不想要他的任何礼物。
向芊芊鼓了鼓嘴,看不懂她的审美,拿了钥匙准备走。
临走前还不忘八卦一句,“对了,那江其野知道你没失忆吗?”
宋蛮马上沉声,“嘘!”
向芊芊会意了,关门时比了个OK,“明白。”
小姑娘边走边琢磨,是不是也可以找个机会搬到谢旻修隔壁去。
可她很快又沮丧地垂头。
算了,人家有女朋友,搬过去天天看人家双宿双飞吗?
何必自讨苦吃。
-
这一夜,宋蛮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唇上似乎还留着男人侵犯过的余味,昨天她是醉了的,但今天她无比清醒,他的味道他的触感,一点一滴都留在大脑里。
想忘都忘不掉。
最初发现自己搬到他对门来的时候是怎么说来的。
对,孽缘。
本来打算撒个网玩弄玩弄他的感情,没想到一场醉酒,连带自己也掉到网里,和他滚到了一起。
眼下这种复杂的局面反倒让宋蛮不知如何收场,玩是不可能再玩下去的了,她又不傻,成年人之间的那道底线既已打破,便没了玩下去的意义。
还玩什么,床都上了,难道要继续下去,做他的炮.友吗。
如果非要继续下去,唯一的原因便是——
江其野对她动了真心。
那么便也回到最初的起点和目的。
他动了心,她潇洒挥手说再见,让他也体验一次被玩弄的滋味。
所以江其野会对自己动心吗?
依着这段时间的交往来说,宋蛮很难给出答案。
之后平静了几天。
宋蛮开始进演播厅实习,江其野也不见了踪影,两人仿佛朝着一炮而别的剧情发展下去。
是吧,宋蛮想,渣男就是这样,睡一觉,送个项链就算没白嫖。
这天上班时,周春阳打来电话,说徐砺已经出院了,想让宋蛮回家吃顿饭。
这顿迟来的饭一次又一次被耽误,总算大家都放下了心结,宋蛮不想两手空空过去,于是下班后没逗留,准备去商场买点礼物。
《天气预报》栏目组在23层,宋蛮进电梯的时候还很空,越往下,人便渐渐多了起来。
10层上来两个女的,胸前挂着《旅游风景线》的胸牌。
一进来就继续着未说完的话题——
“我听说她家条件一般,还是借钱给她出国读书的。”
“那她是怎么抱到江其野大腿的,好奇。”
“好像是同学。”
“白曼音不也是嘉育毕业的吗?”
“这就不一样了,白曼音是正宗的白富美,宋蛮应该是抱大腿抱出来的。”
“我表哥跟江其野有过生意往来,他说江其野对女人不走心的,那人就是个工作狂,只爱赚钱。”
“那他跟宋蛮估计也就是玩玩吧?有一说一宋蛮真挺漂亮的。”
宋蛮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电视台这么个高素质的地方,总会有这些喜欢背后讲人是非的人。
最重要的是——
为什么她们总觉得不会被对方听到?
逼仄的电梯里挤了七八个人,宋蛮是最先进的,所以站在最里面。而刚进来的这两个女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电梯里上演着【全世界除了我们都是聋子】这样的戏码。
虽然前面的话都不太动听,而且严重失实。但看在最后说了句人话的份上,宋蛮没打算去计较。
说实话,她认都不认识,才懒得跟这种人费口舌。
到一楼鱼贯出电梯的时候,宋蛮云淡风轻地走出来,为首的女人看到她愣了下,而后条件反射地捂住嘴。
宋蛮扫了她胸前的工作牌一眼。
这么多的【听说】,当然话有出处。
宋蛮当然能猜到,是谁在不经意地散播自己的这些谣言。
她白了一眼,轻道,“这么蠢,脑子都长胸上了吗。”
“……”
自从江纳冠名的事传遍台里上下后,大家都知道了宋蛮这号人物,各种风言风语一直没停过。但她就像一只高傲的黑天鹅,淡然骄矜,根本不在意身后指点的目光。
在众人偷偷打量的目光中走到门口,宋蛮看到一辆熟悉的车。
惹人炫目的银灰色保时捷918,车牌1111。
徐穆风的车。
便宜弟弟显然也看到了她,当即鸣笛两声暗示。
这么一辆豪车停在门口本就招人注意,张扬一按,顿时又引来不少人的关注。
或许是从小被外公耳濡目染的教育,即便是那大院里最矜贵的身份,宋蛮也从不喜这般高调。
不过眼下,徐穆风来都来了,宋蛮只能迎着目光上了车。
“你怎么来了?”她问。
徐穆风带着墨镜,漫不经心,“不是我爸逼着,你以为我会上赶着来接你回去吃饭。”
“是是是,我还得感谢徐少爷纡尊降贵来接我。”宋蛮都习惯徐穆风这么说话了。
她边开玩笑边扣安全带,侧身时看到电视台门口几个女的一直在看自己,佯装叹了口气。
“你姐我在台里已经很有名了,你再来这么一出,明天估计又是各种故事版本。”
徐穆风顺着朝外望了一眼,“比如呢。”
“比如啊。”宋蛮靠在头枕上想了想,“宋蛮朝三暮四,又抱上新大腿了。”
徐穆风眉不经意跳了下,“又?”
他自己都没发现脚下的油门松了,故作随意地问:“难道之前还有谁来接过你?”
“不是,她们乱传的。”宋蛮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马上转移话题,“你在前面那家店停,我给你爸买点礼物。”
宋蛮不想告诉徐穆风自己和江其野那些破事。
徐穆风没吭声,余光偶尔扫一眼宋蛮,直觉她有事瞒着自己。
但显然,她不愿意说。
-
回到观澜道,徐家的佣人们做了整整一桌丰富的菜。
其实徐砺才出院,饮食都被要求清淡为主,这一桌也是为了宋蛮而设。
六年后首次破冰坐在一起,这个日子值得纪念。
时间果然可以磨平一切。
徐砺给宋蛮倒酒,“蛮蛮,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
周春阳也不断给她夹菜,“你喜欢吃的鱼香茄子,多吃点。”
宋蛮看了一圈桌上的菜,撒娇般的问周春阳,“妈,你上次还知道让阿姨给我做糖醋里脊,今天怎么没做。”
周春阳一愣,正要说什么,徐穆风赶紧站起来,“那个,该吃蛋糕了。”
徐砺也笑道,“对对对,快帮你姐把蛋糕推出来。”
众人便完全忘了糖醋里脊的事。
徐穆风回头去冰箱里拿蛋糕,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鲜花,蜡烛,礼物,水晶皇冠。
一家人把生日的仪式感做到了极致。
“都是你徐叔叔准备的,说欠了你六年的生日,以后要慢慢补。”周春阳说。
如果不是记得自己还有个亲生父亲,这样的画面,会让每一个女孩沉醉。
但宋蛮依然感动。
“谢谢叔叔。”
她终于坦然面对地喊出了这个称呼。
和生活和解,也和自己和解。
一家人原本气氛都算愉悦,饭快吃完的时候,周春阳忽然提及:
“芯乐搞了个自己的珠宝品牌,下个月要开个展会,一直托我问你有没有空去参加?”
周春阳口中的乐乐叫李芯乐,和宋蛮在大院里一起长大的。
李芯乐的父亲是宋蛮外公的秘书。
宋蛮和小伙伴也很多年没见了,便点头,“你待会把乐乐的微信推给我,我跟她约时间。”
说完推了推徐穆风的胳膊,“跟我一起去不?顺便介绍乐乐给你认识,很漂亮的。”
徐穆风开始没说话,沉默了几秒,忽然把筷子重重放在桌上。
声音很响。
大家都吓了一跳,周春阳愣愣问,“怎么了穆风?”
徐穆风似乎忍了忍,最终什么都没说,把椅子与地面拉出长长的刺耳的声音后,转身上了楼。
剩众人面面相觑。
徐砺黑着脸,“别管他,一说给他介绍姑娘认识就这个德行,一个人过到老算了!”
直到离开的时候,徐穆风都没下楼。
宋蛮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的话,能引起便宜弟弟那么大的反应,跟他发了微信也没回。
脾气还挺大。
周春阳带宋蛮去看车库看了徐砺送她的那辆红色保时捷,说,“我叫穆风下来帮你把车开回去吧。”
宋蛮直摆手,“不着急,浅水湾那边车位挺难申请的,等我办好手续再说。”
如此,徐砺只能让司机送宋蛮回家。
九点半的明城安静又繁华,坐在车里,整个城市静得好像只有宋蛮一个人。
她晚上看到周春阳和徐砺那么恩爱,忽然又想起了父亲宋毅诚。
小时候也看过父母琴瑟和鸣,那时候也以为他们可以天长地久。
宋蛮靠在车窗边笑了笑,有些无奈,也莫名生出一点伤感。
什么爱情,都是假的。
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宋蛮打开手机,去看江其野的微信和电话。
自从那晚后,两人有一周没见面了。
他毫无音信,也没有联系过自己。
仿佛人间消失。
宋蛮有时候想,自己回国后冲动地做了这一切,其实挺幼稚的。
都是十七八岁时候的事,她何必还要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的结果,就是她把自己也玩进去了。
玩火者,必自焚。
要不就此结束吧,安安静静的,让一切停在这里。
他还是江纳集团的江总。
自己也即将结束实习期转为正式主持人。
没空,也没精力玩下去了。
就是这短暂的一瞬间,宋蛮从十七岁的不甘和执念中清醒过来了。
这些日子一直纠结的关系在这一刻也终于有了选择。
想通过后,宋蛮觉得脚下的步子都莫名轻松了起来。
背负过去本身就是对自己的摧残。
她要忘了过去,重新开始。
回到家,一身轻松地进电梯,微信却忽然响。
【在哪。】
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宋蛮的心微妙地快了一拍。
他是有什么心灵感应的本事吗,刚刚决定要跟他一刀两断,他就找了过来。
可既然宋蛮已经决定终止游戏,就无谓继续纠缠了。
于是冷漠地回给他——【睡了。】
消息刚发出两秒,电梯到达,门开。
宋蛮低头走出来,刚跨出梯门便蓦地一顿。
正前方,一双黑色的皮鞋。
视线往上,依旧是黑色的裤腿,笔直修长的身影。
气场冷冽,一如既往地禁欲又精英。
宋蛮没想到他竟然就等在这里。
可自己两秒钟前才对他撒了谎。
男人靠在墙上定定看着她,眼中情绪不清。
宋蛮怔在那,脑子下意识混乱一片,尴尬地垂下眸,眼神游离,“那个,其实……”
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可以解释的话,宋蛮舒了口气,索性不解释了,趁这个机会把话挑明。
“江其野,我——”
话未说完,江其野忽然伸手扯住她的手腕,往前轻轻一拽,宋蛮便倒进了他怀里。
过道一瞬间安静下来。
晚上八点半的飞机刚到明城,在新西兰出差一周的江其野落地后什么都没有做。
径直回了浅水湾,她的门前。
他把她抱得很紧很紧,头轻轻俯在她颈窝,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他这一周都没睡好,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她的样子。
他刚刚看到了微信,也知道她在撒谎。
可他心里清楚,宋蛮从一开始的靠近就是为了利益。
她不爱他。
所以她不想见他没关系。
江其野埋在她耳边,许久才沙哑低缓地说:
“是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