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其野话音落地,于凯丽怔了,小助理更是不可思议。
“你——你明明——”
她还想说下去,然而主任是什么眼力的人,当然知道江其野不可能有兴趣在这扮什么裁判官,马上呵斥道:“胡闹什么呢,赶紧坐下!”
刚刚江其野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谢旻修轻笑,不咸不淡地说,“罗主任是请我们来看戏的吗,如果贵栏目是这样的主持团队,江总也许会重新考虑赞助的事。”
主任大惊失色,“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于凯丽丢了脸,是拿不出手了,他只好指着宋蛮,“这位小宋也是我们正在培养的新主播,目前正在实习期,形象好,气质好,我相信她肯定能给栏目带来新气象。”
话毕,座上无人出声。
主任只好干笑一声,继续说:“我们栏目已经在做调整,针对当下年轻人喜欢的风格制定了不少修改计划,比如说……”
主任滔滔不绝,希望从专业角度说服金主爸爸不要撤资。
间隙,宋蛮偶尔抬头看江其野,那人一直淡淡听着,没什么反应。
她收回视线,刚端起面前的茶碗要喝水,对面的男人开口了。
“宋蛮,坐过来。”
主任的嘴顿时定成一个圆形,愣住不动。
桌上其他人也都怔在那。
宋蛮包在口中的水如果不是吞了下去,可能已经喷出来了。
她瞪向江其野,用眼神暗示他不要在这种场合开玩笑,可江其野却好像完全没会意,甚至又说了一遍。
“坐过来。”
主任张成O型的嘴终于回过神,缓了缓,之前种种不能解释的疑团这一刻终于有答案了。
他就说为什么财大气粗的江纳集团会来赞助他们这档节目。
他就说宋蛮是怎么让季台点头进来的。
原来如此。
破案了。
主任起身让开自己的位置,再示意宋蛮,“来,你坐这。”
“不是,我——”
宋蛮根本没有辩解的机会,众目睽睽之下,被主任推坐到江其野身边。
刚刚还一脸不爽怨愤的于凯丽和助理这会儿也老实了许多。毕竟面前这个江公子,有钱倒是次要,传说中的心狠手辣才是大家最忌惮的。
得罪了他的女人,那真说不好有什么下场。
刚刚叫嚣着要江其野给于凯丽做主的小助理这会已然脸色发白,头都不敢抬。
服务员开始上餐。
江其野之后没再说话,只是由秘书代发言,说了一些合作上的事项。谢旻修也谈到了合同上的问题。
宋蛮全程专注吃菜,一字未参与交流。
等招牌菜虫草山珍汤上来的时候,不知服务员是不是走神,竟然端着滚烫的汤羹从宋蛮坐的地方上菜。
发现自己的失误后,又左右晃着踌躇不前,一紧张,汤也被洒了点出来。
半秒都不到的速度,江其野揽着宋蛮的肩朝自己的方向倾斜,洒出来的一点汤汁都溅到了他手上。
包厢当场就乱了。
一堆人涌上去检查江其野的手背,秘书厉声斥责服务员:“不从客人位置上菜这么普通的礼仪你都不懂?”
服务员不知所措地道歉,“对,对不起!我……”
大家都在帮江其野擦拭,幸免烫到的宋蛮在旁无动于衷,倒显得有些薄情了。
江其野手背上红了一片,看得出这汤很烫。
原本可能是溅在自己身上的。
肩头还徜徉着男人手掌的温度。
冷,但触感温柔,安全。
也就一瞬间的事,之前甩门的怨气烟消云散地被抵消了。宋蛮心里难以抑制地升起一种莫名的情感。
或者说,是猜想——
他这么紧张自己,难道是走心了?
栏目组的人看到这一幕大气不敢出一声。
如果说刚刚对于江其野和宋蛮的关系还只是猜测,那么现在看来,这两人有一腿是绝对没跑了。
小风波过去,大家也都闭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都是想来蹭个饭,现在倒好,这么一尊大佛在面前,拿筷子都好像是对他的不敬。
好不容易散席,宋蛮跟着江其野上车回家。
剧情似乎按照宋蛮希望的在进行,江其野主动帮她躲开那碗汤就是证据。
哪怕很浅,很少,也是开始。
宋蛮抿了抿唇,顿时生出几分动力。
“你手没事吧,我看看。”
不等江其野反应的机会,她主动牵起他烫到的那只手,仔细认真地看着,甚至还吹了两下。
声音温柔:“还疼吗?”
女人温软的手心像落入雪地里的火团,呲的一声,燃烧遍野。
她的手很白,纤长,指甲涂着淡淡的粉色。
手腕也是细而柔软的一节。
让人冲动地想要去强制扣住。
想看她手腕留下红印,想看她被自己束缚住,不能动弹的样子。
出其不意的,江其野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
“宋蛮。”他嗓音嘶哑,似乎有话要说。
宋蛮没想到他这么突然,本能的缩了一下,但被他握得很紧,松不开。
她看到了他眼里的冲动。
或许只欠她再加一把火。
于是笑,“怎么?”
宋蛮希望江其野能死心塌地,无脑地爱上自己,等他彻底走心了,就是她功成身退的时候。
安静的车厢里,宋蛮期待着将其对自己说些什么,然而漫长的几秒后,男人只是轻轻道,
“下次泼可乐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
宋蛮明显被男人的这个跳跃性回复闪到了,表情渐渐凝固,半晌,仍不死心:“你没别的要跟我说吗?”
“有。”江其野松开她的手,面色恢复冷清无情的样子:“我明天会出差,大概下周日回来,等回来了,你再履行自己的义务。”
宋蛮一愣,“什么义务?”
江其野把车开出停车场,目光极淡地看着前面,车速平缓,语速也一样平缓。
“你要的我给了,我要的,你打算赖账?”
得了,这卑鄙的男人又开始强买强卖了。
宋蛮没了脾气,姑且听听,“你要什么?”
顿了顿,江其野说,“不急,等我回来。”
-
江其野出差,宋蛮的生活却没有恢复平静。
她和江其野的来往迅速传遍了明城台,到底是男女朋友还是包养情人,宋蛮绝口不提。两人的关系因此也成了谜。
但能让大佬豪掷三千万来投资,就算是小情人,也应该是受宠的了。
于凯丽一行人自此也只敢在背后议论两句诸如“看她什么时候被甩”这样的风凉话,当着宋蛮的面,一个比一个热情友好。
周五的时候周春阳给宋蛮打了电话,说是周六订了房间,一家人吃个便饭。
宋蛮看着日历上被自己圈出来的日期,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却不露声色地开心到了。
在国外的六年都是自己过生日,原以为今年也是一样,但现在看来,周春阳记住了。
纵然母女情分生疏,但每到这样特别的日子,总能拉近和重温彼此无法改变的血缘纽带。
“别出去了,就来我家吧,我下厨做点好菜给你和……徐叔叔吃。”
宋蛮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
虽然这个男人代替不了父亲,但最起码,这些年他给了母亲爱情,给了她幸福。
宋蛮一直都在让自己学着去接受。
周春阳听到宋蛮的建议自然是额外惊喜,“真的?”
“嗯,我拿瓶好酒,再做些正宗的西餐给你们吃。”
宋蛮是真心把自己的生日当做双方讲和的一个契机。
周六不用上班,宋蛮从下午就开始准备。
提前拿出珍藏许久的2012玛歌,打算等周春阳他们来了,重组的一家四口好好坐下来一同品鉴。
宋蛮在洛杉矶的时候就喜欢自己做大餐,她是个很讲究生活情调的人,就连鹅肝都要用顶级的雅文邑白兰地来调味。
她很用心地准备了四个人的料理,像个孩子一样期待着一家人的聚餐。可六点的时候,周春阳来了电话。
“蛮蛮,你徐叔叔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我们改天再约吧。”
宋蛮滞在原地,愣了几秒,“那,他来不了你和徐穆风来啊。”
周春阳那头有人催,匆匆挂了电话,“我下次跟你徐叔叔一起来,我这还有点事,回头聊。”
电话嘟嘟的陷入忙音。
宋蛮手里还握着刚洗好的四只酒杯,所有在心里编织出的美好瞬间撕得粉碎。
原来周春阳真的只是想今天聚聚,并不是记住了自己的生日。
今天对她来说,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可以随便改期的日子。
没什么特别的。
宋蛮慢慢坐下来。
空荡的房间,铺好的新桌布,开好的酒,以及四套精致的餐具。
终究是自己期望太多了。
看着桌上那盘精致的松露和牛,半晌,宋蛮自嘲地笑了笑。
她拿出手机,在短信栏上下翻了几秒,父亲宋毅诚的号码下亦没有看到任何新消息。
宋蛮直接按了通话——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这几年里,宋毅诚换了三四次号码了。宋蛮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欠了债所以才整天不回家,而母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婚。
但她也只是猜猜。
反正父亲母亲,一个有了新家庭,一个不见踪影。
宋蛮和孤儿好像也没太大差别。
到头来,还是一个人的生日。
宋蛮握着醒酒器往杯中倒酒,而后端起酒杯对着空气,“生日快乐啊,宋蛮。”
一口喝下。
接着是寂寞的第二杯,祝你工作顺利。
自嘲的第三杯,明年还要一个人过。
安静的第四杯,什么时候痛痛快快地撕了白曼音那个贱人。
忽然想起的第五杯——
不对,应该是,什么时候能痛痛快快地让江其野栽在自己手上。
这瓶12年的玛歌是宋蛮的珍藏,曾经想过一定要和懂酒的朋友一起品尝,今晚却当白开水一样,毫无底线地喝了个饱,连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都不知道。
后来还是被门铃声吵醒。
烈酒的后劲已经上头,宋蛮头有些昏,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了。
这个点,总不会是周春阳想起了今天是女儿的生日,赶着最后两小时来弥补的吧?
宋蛮拖着沉甸甸的身子去开了门。
门外,颀长的一道身影被灯光拉长。
她强打精神抬起头。
仔细端倪了几秒,忽地笑——
“我就说我妈怎么突然变这么高了,原来是你。”
江其野穿着深色风衣,领口微立,身上沾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你喝了酒?”他皱眉。
“对啊。”想起总算来了个懂酒的,宋蛮让开身体:“进来喝两杯吗。”
她走回去往空杯里倒上酒,转身递给江其野,“尝尝。”
江其野没动。
见男人不接,宋蛮主动喝了一口,又递给他,笑得像个妖精,“放心,我没下药。”
她的确没下药。
可对江其野来说,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呼吸,她的声音,无一不是引诱自己的罪恶万源。
宋蛮显然喝多了,眼角迷离,脸颊绯红,像缠绵过后动情的样子。
江其野的喉结不可控地上下翕动,眸里暗沉的光渐渐聚在一起。
他承认他难以抗拒。
接了酒,仰着头,在她喝过的那个位置喝下全部。
吞咽的过程中,江其野身体忽然绷紧。
他低头。
宋蛮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攀到他的颈部,指尖轻触着敏感的地方,笑道,“喉结滚得还挺性感。”
她身体前倾,故意挑着一双迷离的眼,“江其野,你在对我有非分之想。”
四目对视了片刻。
被酒精吞噬的夜晚,一切理智都破笼而出,无法控制。
似乎忍到了极致。
江其野忽地架住她抵到身后的墙上,咬着牙关,气息沉重又暗哑:
“你现在才知道吗。”
江其野一点都不温柔。
宋蛮的后背被什么硌到了,很疼,可她莫名觉得快乐。
似乎清醒地记着身体上的疼,才会忘掉萦绕在心里的悲伤。
所有积压在心里的情绪一拥而上,渐渐击溃她。
这么不确定,不真实的夜晚,似乎只有眼前的男人是真实的。
他身上的烟草味,他漆黑的深眸,他眼底克制的情.欲。
很早之前宋蛮就想知道,江其野究竟有多能忍。
现在她不想去猜了。
身体被困住不能动弹,宋蛮也不挣扎,眸角的小痣在光下迷离诱惑。半晌,她抬眸,指腹轻轻放到男人唇上:
“江其野,想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