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谢旻修能敏锐察觉到了江其野身上快速凝结起来的一股阴冷,向家两兄妹完全懵然不知,向芊芊甚至还兴奋地跳了起来。
“真的假的?我看看,在哪里,帅不帅?”
等她跑到窗口的时候,徐穆风的车已经开走了,向芊芊抱怨:
“哎呀,没看到帅哥的样子!”
宋蛮这时被侍应生引来推门而入,向芊芊忙八卦上前:
“蛮蛮,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宋蛮一脸茫然,“男朋友?”
“就刚刚送你来的那个帅哥啊!”
噢,是在说徐穆风。
宋蛮本想解释一下的,但余光扫到江其野后,眼底一转,又故意改了口:
“一个朋友,顺路送我过来而已。”
向芊芊嗔道,“切,哪来那么多顺路的,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砰——”一声。
桌面两颗连着的红球被撞开,其中一颗稳稳地落入网袋。
男人眸光平静不见底,沉着投入的样子让人很难想象他在听两个女人的对话。
但谢旻修知道,他听见了。
这个发了力的球就是他的态度。
显然向旌还没看出来,拍着手咋呼,“漂亮漂亮,这个角度都能打进去你真的牛逼,能去打专业赛了。”
向芊芊更是不知道这两人中间的弯弯绕绕,拉着宋蛮去另一张球桌,“蛮蛮你会吗?我教你啊。”
向芊芊完全是因为谢旻修喜欢玩斯诺克才学了些皮毛,在宋蛮面前倒做出老师的样子。
“你看,这个叫母球,后面那个是障碍球,你以这条线为轴,像这样……”
向芊芊自己都是个半吊子,教了宋蛮半天,打了好几个啼笑皆非的球。
“算了算了我不行。”向芊芊回头看隔壁桌正在打的两个男人,想了想,把宋蛮推到江其野身边,
“别光顾着自己玩啊,江其野,你来教蛮蛮!”
江其野抬眸淡淡扫了宋蛮一眼,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气氛有点尴尬,谢旻修咳了声,“要不我来教吧。”
果然——
江其野有了反应。
“不用。”
他直起腰,拿走宋蛮手里的球杆,“过来。”
宋蛮唇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又压平。
她走过去。
江其野声音很淡,“弯腰,手腕放低。”
宋蛮跟着照做。
或许是做得不够好,江其野直接站到宋蛮身后,俯身。
手轻轻覆在她手背,压低。
“贴着台面。”
两人靠得很近,耳边落下的声音带着烟草冷香,宋蛮几乎能从后背感受到男人胸膛处的心跳。
她按着要求摆好姿势,却在心底默默计算着撩拨的时机和距离。
终于,趁江其野侧在她身畔时,宋蛮时忽然转头。
一霎那,两人的唇几乎贴在一起。
暧昧气息近在毫厘。
宋蛮没动,暧昧对他笑,“我做的对吗。”
伴随话语蔓延出来的,是温柔的,很淡的薄荷甜。像从欲望深出伸出一把钩子,瞬间勾住了江其野。
他浑身血液像沸腾的沙一样喧嚣起来,在体内汹涌作祟。
如果不是因为有向旌他们在。
他真想捆住她的手把她按在这桌上问清楚,豪车是谁,帅哥是谁。
除了自己,她是不是还有别的目标。
侍应生这时又引进来一个人。
向芊芊一看到那个身影脸色立马就变了。
向旌打招呼,“程婷你来啦。”
“不好意思来迟了。”程婷微笑着牵住谢旻修的手,“怎么样,谁赢了?”
谢旻修指着江其野,“还能有谁。”
宋蛮这时也直起身,看到十指紧握的两人,马上明白了他们的关系。
再去看向芊芊,刚刚还笑嘻嘻的姑娘现在闷坐在吧台一角喝果汁,连这副画面都不敢看。
宋蛮陡然想起六年前的自己。
她几乎能感同身受向芊芊现在的心情。唯一的区别或许是,人家谢旻修没江其野那么渣,会把自己的回信当笑话给别人看。
宋蛮心里蹭地燃起一把火。
这把火一天不灭,她就一天意难平。
所以她才要对这个男人故技重施,让他体验一把被玩弄的滋味。
等他对自己欲罢不能的时候,她再潇洒转身,说一切只是玩玩而已。
宋蛮太想看到这个场面了。
可江其野实在难以动摇,钓了这么久,连制造一个假想对手出来都似乎无动于衷。
因为谢旻修女友程婷的到来,后半场娱乐,向芊芊完全没了心思,宋蛮只好全程陪着闺蜜。
后来散场回家,她自然坐了江其野的车。
男人一贯没太多话,车里放着钢琴曲,两人好像代驾与乘客,一路几乎没交流。
说真的,宋蛮刚刚触发了记忆的痛点,这会儿也不是特别想跟他演戏。
年少青春往往幼稚懵懂,可越是那时毫无保留的情感,在心里留下的烙印最深。
也最难以释怀。
到了停车场,宋蛮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拉门却发现江其野没解锁。
她疑惑地转过去看他。
江其野开了自己那面的窗,又不慌不忙地点了根烟。
淡白的烟雾渐渐模糊了男人侧脸,良久,他才冷淡看过来:
“宋蛮,我不喜欢女人太贪心。”
宋蛮愣了愣,皱眉,“什么?”
“你想要的,我会给,但我不允许你计划外出现第二个人。”
宋蛮听得不是太懂,但又有点心虚,“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已经做得很明显了,不是吗。”
“……”
还没等宋蛮确认,说完这句话,江其野便解了锁:“下车。”
摸不清情况的宋蛮只好先下了车,暗自揣摩他话里的意思,可想了半天都不明白。
如果说江其野看穿了她的目的,那绝不该是现在的这种反应。
可那句贪心究竟是什么意思?
电梯里,两人都没说话,似乎各怀心思。
宋蛮能看出江其野对她有些不满,但尽管如此,当电梯门开后,这个男人还会伸出手拦住梯门,等自己出去了,才一言不发地擦身离开。
所以宋蛮可以确定的是——
至少当下,眼前。
江其野对她还不反感。
回家思考了很久,宋蛮都没能琢磨江其野话里的意思,只能决定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
第二天上班,电视台。
主任一大早就开会宣布了好消息,已经有资方愿意赞助播出《天气预报》,而且出价不低,是鼎鼎大名的江纳集团。
比之前的冠名商还要牛逼。
众人一阵轰动。
主任高兴极了,连问是谁这么大的面子,宋蛮虽然心底有些微妙,但也没那么大脸去认。
毕竟印象中她从没跟江其野提过这件事,他自然也不可能未卜先知。
宋蛮想,或许就是一次巧合罢了。
成功解决了赞助的问题,大家都特别高兴,于凯丽还马后炮地嗔道,
“我老公本来说这周公司例会出个赞助方案呢,没想到被江纳抢了。”
“咱们组谁面子这么大啊?江纳都请得动,人家可是赞助皇室婚礼和国宴的。”
“我听说《旅游风景线》的白曼音和江家大公子关系不一般,难道是她牵的线?”
“多不一般?说来听听?”
不过一下午,白曼音牵线江纳集团救了天气预报的消息就传遍了明城台上下。本来就是四朵金花之一的白曼音这下更是给大家留下人脉强大的印象。
在一波密集的【他们关系很好】【江其野很欣赏白曼音】的洗脑包攻击下,宋蛮差点都信了。
她好奇地问小胡,“白曼音在你们这口碑很好吗?”
小胡由衷夸奖道,“好啊,白白姐经常请我们喝下午茶。听说她家人都在国外经商,她自己在明城打拼,未婚夫也是豪门,很低调的一个小姐姐,正宗的白富美。”
正宗的白富美?
宋蛮不禁低头一笑。
几年没见,白曼音人设立得这么高大上了吗。
-
下班后,意料之外,被大家吹捧了一天的白曼音竟然主动在员工出口那等宋蛮。
“我有话想问你。”她说。
宋蛮似笑非笑,“问啊。”
“其野为什么会赞助你的节目?”
“嗯?”宋蛮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大家不都说是因为你牵线的吗?”
白曼音张了张嘴,一时间竟分不清宋蛮是演戏还是当真。
没等她想好怎么回,宋蛮又意味不明地笑,“难道不是?”
白曼音脸色一变,强自镇定,“我从没说过是因为我。”
“但你也没有否认啊。”
“……”
白曼音太讨厌这样的宋蛮了,说话总是那么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她的眼神,她的语气。
全都讨厌。
自己几乎就没赢过她,高中三年,样样事都被她压在下面。
甚至有时候,白曼音从那些熟悉的举止里怀疑宋蛮根本就是在装失忆。
一旦想到这样的可能,白曼音顿时冷静下来,挑了挑眉笑着说,
“因为我和其野上学的时候关系很好,你失忆了可能忘了,那时候女生们给他的信我可是都看过呢。”
这是白曼音知道的,唯一或许能打击到宋蛮的地方。
宋蛮眼底不经意地动了一霎,但仍面不改色,“哦?所以呢。”
“所以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想给我个惊喜帮我?不清楚的事我又怎么去表态?”
平视半晌,宋蛮好气地笑了。
她知道白曼音是在试探自己,刺激自己。这个人从上学起就这些小伎俩,用到现在还没变过。
宋蛮不慌不忙点点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拿出手机。
当着白曼音的面拨通江其野的电话,甚至还很挑衅地调成免提模式。
“嘟———”
白曼音显然愣了下,“你给谁打电话?”
宋蛮漫不经心地笑:“既然你不知道,我就帮你问问啊,万一人家真的是给你一个惊喜,你也好感谢他对不对。”
白曼音当即反应过来,想伸手来抢手机,“我自己知道——”
可电话那头,男人已经接了。
其实宋蛮也没什么把握,只是这一刻已经顾不上去判断赢的几率。尽管脸上云淡风轻,但毫无疑问,白曼音的那句话的的确确地刺激到了她。
宋蛮当下只有一个想法——
江其野最好不是真的因为白曼音,否则自己会给他安排一百种不同的死法!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怎么。”
宋蛮一本正经地看着白曼音,一副热络的语气:“其野?白白说感谢你为她冠名天气预报,想请你吃饭。”
白曼音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电话里,江其野没有马上作答。
白曼音太了解江其野了,他那么一个薄凉的人别说跟自己吃饭,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所以白曼音没有抱任何希望,只是,想过无数种被拒绝的回答,却没想到等来的竟是一句:
“哪个白白。”
白曼音脸色一僵,嘴唇嗫嚅着想说话,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同一秒,江其野这个回答也让宋蛮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她嗤了声,唇角溢出一丝轻蔑。
骨子里喜欢拿人痛处犯贱的人应该十倍体验回来被别人戳痛的滋味。
宋蛮眼神上下扫着白曼音,语调不急不缓中甚至还带了几分调侃:
“江其野你怎么回事,白曼音啊,你不是因为她才来冠名天气预报的吗,怎么就把人家给忘了。”
沉默半晌。
江其野似是压了口气,缓缓道:
“宋蛮,你是失忆还是失智?我为谁投资的冠名你心里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