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休息在隔壁屋子,他发现今日谢安等人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桓温开口问道:“诸位为何如此看桓某?”
没人说话, 众人神色古怪地打量着桓温。
桓温实在是受不了, 再次问道:“诸位这是怎么了?”
谢玄缓缓开口,低声说道:“玄做了一个梦。”
桓温静看谢玄。
谢玄看向桓伊。
桓伊慢慢说道:“伊的梦与谢七郎相同。”
荀羡没有说话, 但是谢安从他的神色当中,肯定荀羡也做了同样的梦。他眯着桃花眼, 徐徐言道:“车骑将军也做了相同的梦。”
荀羡忽然望向谢安,不知道谢安如何知晓,他也做了同样的梦!刚才谢玄与桓伊讨论的时候, 荀羡并没有开口参与讨论, 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桓温奇怪了,他问道:“不知几位梦到了什么?”
谢玄与桓伊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
荀羡开口言道:“几人做同样的梦,此事怪哉。”
褚裒与王濛、许询、刘惔从内室走出来。听到这话, 许询出声言道:“佛家解梦, 梦分五种梦境。灵境、宝境、过去境、现在境、未来境。不知几位的梦, 属于哪一种?”
谢玄思索。
桓伊面色犹豫。
荀羡若有所思。
几人的视线忽然望向谢安。
谢安:……
谢安语气平静地言道:“未来境。”
梦里的谢安,已经长出了白发。所以谢安认为是未来发生的事情。
这就有意思了。许询继续问道:“不知几位梦到了什么?”
谢玄忽然问道:“叔父也梦到了?”
谢安没有回答谢玄, 他告诉许询:“秦晋之战, 是由安指挥。安举贤不避亲,将玄儿任命为将领。除此之外,还任命桓家兄弟与车骑将军。”
谢玄与桓伊立马点头。
谢玄开口言道:“梦中秦军百万,晋军不过八万。晋军大胜秦军。”
王羲之与几个儿子走进来,正好听到这话。
王羲之笑着言道:“秦晋之战, 已经过去几载。”
他们当然知道秦晋之战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而且秦国那边是不战而降,一直撤兵,撤退到代国那边。最后被代王抓了,送给晋国。
正因为梦境离奇,所以谢玄几人才觉得古怪。
谢玄开口言道:“王阿耶,我几人都做了同样的梦。梦中,晋国危难,全靠叔父指挥,我几人才能打败秦军。”
王羲之看向谢安,谢安这梦做得也太美了吧?梦到自己成为了拯救全国的大英雄。醒来还在议论这件事。
谢安语气淡淡地言道:“官奴可起来?”
谢安觉得,还是得找王献之说说。
虽然王献之未曾说过什么,可是谢安总觉得王献之不是一般人。或许王献之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王玄之摇头:“官奴与阿凰尚未起身。谢叔父寻官奴何事?”
“想找他解梦。”谢安回应王玄之。
王玄之告诉谢安:“谢叔父不必在意。这种离奇怪梦,不足为谈。玄之先前还遇到过一位方士。那位方士说玄之乃短命之相,活不过而立。如今,玄之还不是好好的?”
王濛听到这话,出声言道:“濛亦曾遇到一位方士,那方士曾言,濛乃早入土之人。后来,那方士被人揍了。”
王濛身为大腕,有这么多爱慕者。那方士当时又是在街上说的这番话,自然被路人听到了。路人当中,王濛的爱慕者后来将那位方士揍了一顿。
走进来的司马道生听到这话,立马说道:“本世子也遇到过一位方士,那方士说本世子是短命之人。当时有急事,本世子也就没在意。”
这回,轮到褚裒神色古怪了。
褚裒两年前也遇到一位方士,那人说他早就离世了。当时褚裒听了这话,特别不高兴。然后那位方士又说,这晋国的国运发生了巨大改变,所以才会连带着褚裒的个人命格也发生了变化。褚裒当时以为那位方士在胡言乱语,没有搭理。
现在听了王玄之与王濛的话,褚裒心里觉得古怪。
王徽之挑眉言道:“上回在渡口边遇到一位老翁,那老翁也不知我是何身份。直接言,幼弟比我早去。我听了之后,便将那老翁的头发剃光了。”
当时王徽之本想揍一顿那个老头,但是想了想,觉得那个老头都一把年纪了,万一打出人命多不好。于是王徽之就把那老头的头发全都剃光了。
王羲之与王玄之等,听了这话,几人都皱起眉头。明显是不喜欢这话。
这时候,外面传来木履走动的声音。
王献之牵着郗道茂的走,走进客居。
王徽之正倚靠在门板上,转头望向外面,见王献之来了,他挑眉,冲王献之言道:“官奴气色甚好!昨夕定是休息不错!”
郗道茂听到这话,面色羞红,低下了头。
王献之牵着她的手,走上台阶。他开口问道:“阿耶可在?”
王徽之点头,他转头望向屋内。
王献之与郗道茂走进屋里。看到屋里有这么多人,王献之诧异:“诸位昨日都没有走?”
谢安似笑非笑地言道:“在等官奴解梦。”
“解梦?”王献之面色不解。
谢玄便把他做的梦,重新讲了一遍。主要将淝水之战,没有将桓温欲加九锡的事情。
谢安与荀羡一直在盯着王献之。
王献之面色淡定,心里微慌。
听完之后,王献之笑着说道:“这梦真是有趣。秦晋之战,已经过去许久。为何几位会突然做这样的梦?”
见王献之神色如常,谢安眯起了眼睛。难道是他多想了?
许询开口言道:“或许是前世残留的记忆?”
听到这话,所有人望向许询。
许询与支遁是好友,受佛教影响,所以他比较了解这方面的事情。于是,他开始给众人将前生今世,因果报应的话题。
众人听完许询的讲解,忽然想去找支遁,进一步了解人的前世今生这个问题。
客人都离开了。郗道茂低声问道:“官奴,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王献之言道:“相信的人,自然相信。不相信的人,自然不信。”
“那你相不相信?”郗道茂再次问道。
王献之摇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认为,过好今生便可。来世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郗道茂点头。
慕容冲与陶姝小跑进客居,开口叫道:“义父义母!虎头兄长为你二人作画!甚美!”
王献之牵着郗道茂的手,带着两个孩子去看顾恺之作画。
王献之与妻子孩子其乐融融,并不知道,会稽王府此时正因为他的事情吵起来了。
昨日王献之与郗道茂大婚,会稽王受邀去参加喜宴,没有带女儿,只带了三个儿子去王家参加喜宴。
而司马曜在王家附近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疯疯癫癫的,躲在角落里。司马曜好奇,就靠近那个人。结果从那个人的嘴里听到了‘真龙天子’的话。
那个人一直指着王献之,用沙哑难听的声音,低声呢喃‘真龙天子’几个字。
司马曜心里好奇,忍不住出声询问那个人,为何说王献之是真龙天子。
那个人疯疯癫癫地说道:“海边有龙!我看到了!是他!真龙天子!”
因为民间一直流传王献之乃天人转世。司马曜就发挥想象,觉得王献之是龙神幻化成人,所以才如此俊美,如此优秀出色。
回到府里,司马曜立马把这个事情分享给会稽王。
会稽王听说这件事后,马上派人去找那个疯疯癫癫的人。调查了那个人的身份,得知那个人曾经是王家的部曲。会稽王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打算派人去通知武陵王,王献之可能有篡位之心。
司马郁一直跟会稽王身边,等司马道生一回来,立马将事情告诉司马道生。
司马道生听说司马曜竟然在杜撰王献之,立马跑去将司马曜抓起来,抽打一顿。
并且拎着哭嚎不止的司马曜去找会稽王。
“子敬乃正人君子,绝无野心!”
见司马道生如此维护王献之,会稽王心里觉得不爽,他语气冷漠地言道:“王子敬有没有野心,本王不知晓。如今他的存在,影响了司马氏的江山稳固。这个人,不能留!”
司马道生听了这话,他怒瞪着会稽王,直接将手里的司马曜丢开,他大步走向会稽王,怒骂道:“你敢杀子敬?子敬乃晋国功臣!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晋国!也就没有天下太平!更没有如今的我!更何况,他乃琅琊王氏族长,你想杀他?莫非要逼琅琊王氏造反?若琅琊王氏要反,司马氏斗得过琅琊王氏吗?你可真是越老越昏庸!如今天下太平,子敬也远离庙堂。不过是因为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还有六郎这小子的胡言乱语,你便怀疑子敬!真是憨不可及!”
会稽王被司马道生的话气到了,面色发青,伸手指着司马道生,气得说不出话。
觉得心口难受,会稽王赶紧捂住心口,拼命喘气。
见状,司马郁害怕了,他凑过来拉住司马道生的手:“世子,莫要说了。”
司马道生冷着脸,冲仆人言道:“还不去请良医过来!”
仆人赶紧跑去将良医请来。
会稽王气病了,司马道生每日冷着脸守在塌边。
司马曜被司马道生揍了一顿,过后又被司马郁狠狠骂了一顿,现在特别老实。
经过照顾,会稽王虽然身子好转了,但是却说不出话了!
会稽王感到十分恐惧。他相信了王献之乃天人转世之说。派人送了好多礼物到王家那边讨好王献之。
王献之觉得怪异,他亲自登门到会稽王府。
听说王献之来了,会稽王恭恭敬敬地招待王献之。
得知会稽王失语了,王献之愕然,他说道:“正好师父还在会稽,不如明日让师父过来给殿下看看?”
会稽王看向司马道生,司马道生摇头:“不必麻烦抱朴子。良医都看过了,这是心病。”
王献之沉默,若有所思。什么样的心病,会让人说不出话?而且,会稽王如此讨好他,实在是不对劲。
司马道生送王献之出门,王献之低声询问道:“世子,殿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司马道生告诉王献之:“本世子喂他吃了哑药。”
王献之怔然,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司马道生,低声问道:“为何这么做?”
司马道生将‘真龙天子’的事情告诉了王献之。
说到最后,司马道生言道:“本世子不能让他伤害你。也不能让司马氏与琅琊王氏为敌。”
这天下才刚稳定没多久,司马道生不希望这太平,被会稽王毁了。
这江山能够稳定,不单是王献之的功劳,司马道生等人也出了不少力气。他不希望自己的努力,最后付之东流。
王献之目光复杂地看着司马道生,他向司马道生作揖:“多谢世子。”
司马道生告诉王献之:“本世子只是让他开不了口,他便老实了。早知如此,以前就该直接给他喂哑药!”
王献之摇头。与以前相比,司马道生进步很大,成长了很多。
以前司马道生气愤的时候,会冒出弑父的念头。
如今,司马道生会顾全大局了。在顾全大局之外,司马道生选择用另一种方式保护会稽王。
若是这件事传到琅琊王氏族里,只怕琅琊王氏的族人不会轻易罢休,必定要让王献之去对付会稽王。
司马道生先解决了会稽王,再将这件事坦坦荡荡的告诉了王献之。这件事,司马道生处理得很好。
“时候不早了,献之先行告退。”
司马道生叫道:“子敬。回去之后,送一些考卷过来!”
王献之笑着颔首,将幂篱放下,上了车,离开会稽王府。
王献之回到王家,让人送了十车的试卷,到会稽王府。
司马曜看到那十车试卷,立马被吓哭了。
司马郁笑眯眯地说道:“让你多嘴!”
“呜呜呜!我再也不说王七兄的事情了!”司马曜后悔极了。
“活该!”司马郁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