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献之从洛阳回到会稽, 带回了两个孩子。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
王玄之正好要出门,遇到王献之回来,看到王献之还带着两个孩子,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孩子,出声问道:“这二位是?”
王献之告诉王玄之:“陶潜, 陶姝。我义子, 义女。”
王玄之:……
王玄之愣了一下, 他问道:“再过两载,你要与阿凰成亲。官奴,你就那么急当父亲?”
王献之低头对陶潜与陶姝言道:“这是大郎, 我长兄。”
陶潜立马向王玄之行礼:“大伯父。”
陶姝学着兄长, 向王玄之叫道:“大伯父。”
王玄之:……
人家孩子都叫了, 王玄之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从身上掏了掏, 拿出两瓶护肤膏,递给陶潜跟陶姝:“嗯。甚是有礼。”
陶潜与陶姝接过东西, 出声谢道:“谢谢大伯父。”
王玄之点头,见陶潜这么有礼,他问王献之:“这二人与鄱阳陶氏有何关系?”
王献之告诉王玄之:“阿潜兄妹出身鄱阳陶氏。”
王玄之若有所思, 鄱阳陶氏自从陶侃去世之后,门第日渐衰落。王献之既然收养这两个孩子,说明这两个孩子的父母应该不在人世了。
王玄之点头,想起正事, 他说道:“我要出门演讲。”
王献之颔首,笑着说道:“大郎慢走。”
听说王献之带着两个孩子回来,正在专注画画的顾恺之立马放下笔,起身跑出去。
此时,王献之正在后院。郗璇与王羲之得知王献之要收养两个孩子,两人倒是没说什么。
不过王徽之却说了一句话:“官奴,你可问过阿凰?”
王献之回应王徽之:“我与阿凰说过。”
前两年,王献之就跟郗道茂深入谈过孩子的话题。他跟郗道茂科普了很多近亲繁衍带来的不良后果。郗道茂很听王献之的话,对王献之说的话,深信不疑。
王玄之与何氏成亲多年,何氏一直没有为王家生下孩子。郗璇与王羲之都没有责怪过何氏。何氏与王玄之的夫妻感情一直很好。没有因为孩子的事情,发生过矛盾。有王玄之与何氏为例子,所以郗道茂觉得,哪怕她与王献之将来不生孩子,也不会有人责怪她。并且,王献之曾答应她,无论如何,他都会护着她。郗道茂对王献之甚是信赖。
王徽之挑了挑眉,转而言道:“若是玥儿将来再生,我分你一个儿子。”
王献之笑着摇头:“多谢五郎好意。此事,五郎还是与五嫂商量清楚为好。”
王献之并非长子,不用继承家业,所以他的压力并不大。至于族里,王献之已经选好了一个人,打算栽培王珣为下一任族长。
顾恺之走进屋里,打量着那两个陌生的孩子。
看到顾恺之来了,王徽之冲王献之抬了抬下巴。
王献之转身看向屋门。看到顾恺之来了,他朝顾恺之笑道:“虎头,这是阿潜、阿姝。”
顾恺之点头,他收回目光。
回会稽的路上,陶潜听阿陌讲了很多王家人的事情。包括顾恺之的事情,阿陌也讲了不少。
陶潜向顾恺之行礼:“兄长。”
陶姝小声地叫道:“兄长。”
顾恺之往身上摸了摸,摸出两个色号的颜料,他分别递给陶潜与陶姝。
陶潜与陶姝收下东西:“谢谢兄长。”
几日后,王献之带着陶潜与陶姝去见郗道茂。
郗道茂得知王献之又收养了两个孩子,没有反对。她送了两个水力机械模型给陶潜与陶姝。
回来之后,陶潜写了一首诗,夸赞王献之与郗道茂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王献之看了那首诗,笑了许久,夸赞道:“不错。”
得到王献之的认可,陶潜甚是喜悦。
陶潜甚爱读书,而且很聪慧,能言善语,王羲之挺喜欢陶潜的。甚至亲自教陶潜书法。
来到王家后,陶潜特别认真地学习书法,努力更多的书。除此之外,平日里陶潜还向王玄之请教护肤的问题,学习美容。陶潜还主动学习王凝之与王涣之写的旅游指南一系列的书册,遇到问题,陶潜会主动开口请教。闲暇的时候,陶潜会跑去王徽之那里,学洗头,看王徽之烫发。
陶潜觉得王家的每个人都很有趣,每个人都有值得他学习的地方。包括顾恺之,陶潜佩服顾恺之的画技,顾恺之绘画的时候,陶潜会静静欣赏。偶尔,陶潜会给他喜欢的画作作诗。
顾恺之作画,陶潜作诗,王献之写诗。
王献之甚是满意。他将这些作品全都收藏起来。
千年之后,这些可都是珍宝。
离开庙堂后,王献之整个人轻松极了。每日除了负责学堂的教学工作之外,其余时间便是搞机械研究。偶尔会陪几个孩子画画作诗。
临近岁暮,天寒地冻,王献之正在屋里写工作计划。阿三忽然出现。
“七郎,急书。”
阿三将信递给王献之。
王献之接过信笺,拆开浏览内容。
看完信上的内容,王献之微蹙眉头。
一看王献之皱眉,阿陌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阿陌出声问道:“七郎,发生何事?”
王献之低声言道:“新燕王世子被杀了。是燕王下的手。”
除了新封的燕王世子,其余儿子女儿,燕王都痛下狠手,杀了好多慕容氏。
“燕王杀子?”阿陌吃惊。
燕王被囚禁这么多年,前任燕王世子去世之后,朝廷新封的燕王世子在王献之离开燕地后,便将燕王放了出来。放了燕王,而新封的燕王世子又没能力震慑燕王,反被燕王杀了。燕王被放出来当晚,杀了很多子女。
“我要再去一趟燕地。”王献之出声言道。
阿陌面色纠结:“可七郎开春后便要与郗女郎成亲……”
王献之告诉阿陌:“时间足够,即刻出发!”
现在交通方便,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处理完燕地那边的事情。
阿陌无奈,只能跑去让人备车,立刻出发。
得知王献之要离开会稽,陶潜跑去询问:“义父,能否让潜陪同?潜未曾去过燕地。”
王献之摇头:“下回有机会,再带你去燕地。这次出门,并非是为了游玩。”
陶潜愣了一下,低声说道:“可义父不是已经远离庙堂?”
既然不是出门游玩,王献之这么着急的出门,那就是燕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王献之已经辞官两载,现在再跑去插手燕地的政事,这合适吗?
王献之缓缓言道:“我只是到燕地看看。”
陶潜点头。既然王献之心里有数,那他就不多嘴提醒王献之了。
王献之派人传了个消息到郗家那边。得知王献之要离开会稽,郗道茂写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说什么。
来到渡口边,王献之正准备上船。没想到,却见到了郗道茂。
“官奴!”
郗道茂小跑着奔向王献之。
王献之转身,望向她。
伸出手,王献之扶住郗道茂,他笑着问道:“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中等我吗?”
郗道茂低声说道:“想送送你。”
王献之对她说道:“这里风大,你早些回去。我会早日归来!”
郗道茂握住王献之的手,她告诉他:“你小心一些。”
王献之撩开幂篱,伸出手摸了摸郗道茂的脸,倏然一笑,颔首回应道:“好。”
望着这一幕,陶潜感叹道:“如此美景,应该记下来。”
转头,陶潜看了眼顾恺之。
顾恺之目光直直地望着王献与郗道茂。
回去之后,顾恺之立马作画。陶潜也写了好几首诗。将今日渡口边
王献之赶到燕地的时候,另一人也来到了燕地。
“来的时候,献之就在想,朝廷会派何人来处理燕地的事情。”
郗超眉头微挑,他问道:“官奴是否猜对?”
王献之颔首:“果真是嘉宾。有嘉宾在,献之便放心了。”
见王献之要走,郗超伸出手,扣住王献之的肩头:“既来之,不如留下与超一同处理燕地的事情。”
王献之摇头:“献之即将成亲,就不陪嘉宾了。”
郗超似笑非笑地言道:“原来官奴还记得自己即将成亲。超以为,官奴忘了此事。”
这时候,郗愔走进来。
看到王献之也在,郗愔惊讶:“七郎为何在此?”
郗超语气淡淡地告诉郗愔:“官奴不放心燕地这边,特地赶过来看看。”
郗愔摇头:“此地有我与嘉宾,七郎放心。我记得七郎与阿凰婚期将至,七郎还是快些赶回去成亲!”
王献之点头。“既然如此,献之便先行一步。”
郗超再次拦住王献之:“既然来了,官奴不如去看看。”
郗愔瞪着郗超:“嘉宾,你拦着官奴做什么?他还有正事要忙!莫要耽误官奴回去成亲!”
郗超言道:“官奴既然出现在此,必定是算计好了时间。不急在这一时。不如让官奴去看看慕容氏现在的情况。”
郗愔觉得长子所言,有点道理,他对王献之说道:“既然如此,七郎不如一同去看看慕容氏现在的情况。”
郗愔发话了,王献之一时之间走不了,只好跟随他们去看看慕容氏现在的情况。
燕王称帝时立的燕太子,还有前任燕王世子早就过世。这一次,包括新封的燕王世子在内,燕王共杀了五子八女。现在只剩下一个两三岁的幼子,侥幸活了下来。
那个孩子一见到王献之,立马迈开腿朝王献之跑来,抱住了王献之的腿。
王献之低头看向他。
琥珀色的眸子,溢出泪水,慕容冲抱王献之哭嚎起来。
王献之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将慕容冲抱起来。
上回王献之来燕地处理燕王世子的事情时,曾经陪慕容冲玩过几日。没想到这孩子还记得他。
慕容冲抱着王献之,哭着叫道:“怕!”
王献之单手抱着慕容冲,单手摸他的后背,放轻声音安抚道:“没事了,莫怕。”
“阿娘不动了!各位兄长与阿姊都不动了!阿耶打我!”慕容冲浑身颤抖,哭着将事情告诉王献之。
王献之看了眼郗超,将慕容冲先抱走。
郗超处理完宫内的情况,来找王献之的时候,王献之还抱着慕容冲。
微微挑眉,郗超没有说话。
王献之放轻声音言道:“只剩下他?”
郗超点头。只有慕容冲一人活了下来。
王献之微蹙眉头。
慕容冲年纪尚小,若是封为燕王,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
郗超言道:“燕地如今有没有燕王,对当地影响不大。”
燕地那些士族,心向晋室。只要燕地的士族不作乱,燕地就会一直太平。
王献之低声言道:“嘉宾的意思,是让献之带走他?”
燕地从此之后,没有燕王。
郗超颔首:“朝廷会安排刺史管理燕地。”
王献之回应郗超:“献之考虑考虑。”
慕容冲醒来之后,见到王献之,立马笑起来,他伸出手,摸了摸王献之的脸。
“王丞相!你来了!”
王献之睁开眼,见慕容冲笑了,他微微一怔。
慕容冲问道:“王丞相,你何时来的?”
王献之目光复杂地看着慕容冲,低声言道:“昨夕。我已经辞官,远离庙堂,今后不是丞相。”
慕容冲好奇地问道:“那冲儿该如此称呼你?”
王献之摸了摸慕容冲的头,对他说道:“你可记得王宫里发生的事情?”
闻言,慕容冲愣住了,他小脸露出思索的神色,正在认真回想事情。
想起宫里发生的事情,慕容冲的身子颤抖起来,他瞬间流下了泪水,哭着说道:“阿耶打人!阿娘不动了!各位兄长与阿姊都不动了!”
王献之赶紧哄孩子。
慕容冲哭着说道:“冲儿害怕!王丞相保护冲儿!”
王献之点头,他抱着慕容冲说道:“献之保护冲儿。冲儿随献之离开此地可好?”
慕容冲紧紧抓着王献之的衣衿,抽咽着回应王献之:“走!走!”
王献之放开慕容冲,低头看向他,认真地说道:“冲儿若是离开此地,今后就不再回来了。冲儿决定好了吗?”
慕容冲用力地点头,哭着说道:“走!冲儿要跟王丞相走!还有阿娘!带阿娘走!”
两日后,王献之将一个精致的木雕娃娃交给慕容冲。木雕娃娃按照可足浑氏生前的相貌雕刻而成。
“冲儿,你阿娘变成了这样,今后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慕容冲抱住了那个木雕娃娃,眼睛又开始湿润了。
“阿娘……”慕容冲哭着叫道。
最后,王献之带着慕容冲离开了燕地。
自从王献之离开会稽后,郗道茂每日都来渡口边看看。
是日,看到王献之出现在渡口,她立马从车上下来。
“官奴!”
王献之牵着慕容冲的手,刚走下船。看到郗道茂出现,他朝郗道茂招手。
郗道茂目光好奇地打量着王献之牵着的那个孩子。
这小孩长得玉雪可爱,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如同美丽的珠宝,十分动人。
郗道茂低声言道:“他是东胡人。”
王献之颔首,他低头对慕容冲言道:“冲儿,这便是阿凰。”
慕容冲立马朝郗道茂叫道:“义母!”
郗道茂一怔,接着,面色微红,她轻声言道:“我与你义父还未成婚。”
哪怕是顾恺之,或是陶潜、陶姝,都不会直接称呼郗道茂为义母。这还是郗道茂第一次被人叫义母,她的心跳突然加速,羞涩地看着王献之。
王献之伸出手,牵着郗道茂的手。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慕容冲,离开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