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无耻小人!”
从被人掳走那一刻, 褚裒立马想到了王献之!
如今见了王献之,褚裒更是恼怒。
为什么王七这小子,每次都要这样对他!真是无耻!过分!
王献之笑着对褚裒说道:“褚公莫恼。正好挖了一翁梨花酿, 不如褚公来尝尝?此梨花酿埋在地下,至少五载矣!如此雪夜,起火炉煮酒, 温酒入喉,浑身温暖,岂不美哉?”
褚裒面无表情地盯着王献之。
王献之吩咐阿陌与死士,将红泥小火炉搬来。生起火, 开始煮酒。
褚裒一脸冷漠地站在一旁,冷眼盯着王献之。
想起什么事,王献之告诉阿陌:“我记得宗塾里, 负责掌厨的陈翁养了不少鸡鸭。取两只杀好的鸡来, 再带上食用香料。”
褚裒听到这话, 喉结蠕动了一下, 他面色冷漠地盯着王献之, 语气冷冷地开口言道:“褚裒可没兴致与小人共饮温酒!”
王献之笑着回应褚裒:“那褚公在一旁看着献之饮酒吧!”
褚裒:……
面色微顿, 褚裒指着王献之说道:“方才还说, 要请褚某吃酒!果真是小人!言而无信!”
王献之一脸无奈地望着褚裒,对褚裒招手:“褚公, 何必站这么远。来,到火堆旁取暖。”
褚裒站着不动,甚是别开了头, 不看王献之。
王献之笑了笑,对死士说道:“再去找些柴火。”
“遵命。”
死士立马离开。
王献之伸出手,凑到火堆边,他笑着言道:“甚是温暖。”
听到这话,褚裒转头看了眼王献之,他的面色冷冷的。
火光明亮,在火光的映照下,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似水潋滟,波光粼粼。
褚裒微微一怔。
几年不见,王七这小子都长大了!
王献之拿出两个青瓷小碗,将绢布盖在碗上,围绕着碗口绕了一圈绳子,最后系上绳子。
听到水沸腾滚动的声音,王献之用工具把酒翁提起来,将酒翁放到雪堆里埋起来。
褚裒忍不住开口说道:“住手!”
乍然听到褚裒叫喊,王献之愣了一下,回头望向褚裒。
褚裒大步走过来,把那翁酒拿起来。直接将那翁酒先后倒入两个小碗当中。
王献之笑着看褚裒。
倒完酒后,褚裒把那翁酒放下。把绳子解了,将绢布过滤的东西丢到一旁。仰头喝酒。
王献之将那翁酒拿过来,放到身边。
“这梨花酿,是献之当年在宗塾上学时,与四郎、六郎亲手酿的。埋藏了好几年。褚公,味道如何?”
褚裒顾着喝酒,没理会王献之。
王献之解开另一碗酒系在碗口的过滤绢布,将绢布放到一旁。
王献之正准备喝酒,褚裒喝完了,他望了一下,见那翁酒在王献之身旁,便伸出手想把那翁酒拿过来。
见状,王献之抓住了褚裒的手,笑着言道:“褚公,剩下的酒,是留给家君的。”
褚裒瞪着王献之:“方才是何人说要请褚某吃酒?”
王献之点了点下巴:“褚公不是已经饮过酒了吗?”
褚裒被气到了,直接甩开王献之的手,面色微沉,目光幽幽地盯着火堆。
王献之言道:“家君年过知命,献之十载来,极少陪伴家君与家慈。如此雪夜,来到宗塾,便想起了曾经在此地埋过酒。便想着,将酒挖出来,送回家中,让家君与家慈品尝。”
褚裒轻哼一声。
王献之将他那碗酒递给褚裒:“若是褚公不嫌弃,可尝献之这一份。”
褚裒冷眼斜视王献之,喉结蠕动了一下。手不受大脑控制,伸了出去,将那碗酒接过来。
反应过来,褚裒面色微僵。
想到王献之如此对他,褚裒觉得不该跟王献之客气!于是,理直气壮的喝了王献之的那份酒。
王献之眉眼含笑地望着褚裒,轻声言道:“若是没有刻意打听过,只怕献之还不知晓褚公与家君同岁。”
褚裒听到这话,不高兴地放下碗,冷眼盯着王献之。
王献之缓缓言道:“家君如今生活惬意,寻到了适合自己的路。不知褚公是否寻到了自己的路?”
褚裒目光微沉,他继续喝酒,没搭理王献之。
王献之言道:“不知褚公是否知晓,尚书令已经辞官。”
闻言,褚裒喝酒的动作微顿,继续若无其事的喝酒。
王献之望着火堆,他问道:“褚公有多久没有见到顾公了?”
褚裒沉思。上一回与顾和见面是什么时候?
褚裒想不起来了。
王献之告诉褚裒:“顾公辞官前,陛下曾多次挽留顾公。想要升其为左光禄大夫,以此来挽留顾公。然而,顾公还是辞官了。褚公可知为何?”
褚裒不知道。
但是他觉得,肯定与王献之有关!
目光深深地看了眼王献之,褚裒没有说话。
王献之淡淡一笑,轻声告诉褚裒:“顾公年近古稀。早就该颐养天年,奈何受族人影响,为了家族利益,不敢卸掉重担。”
褚裒低声呢喃:“颐养天年……”
王献之转而问道:“褚公曾经想收复中原,如今中原已经收复。褚公还有何心愿?”
褚裒面色微沉,缄默不语。
收复中原,是桓温的功劳!劝燕王归晋,是王献之的功劳!而他,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功劳!唯一的功劳,就是与谢艾等人一起合攻秦国,大败秦军,收复上洛与长安。
王献之这是在劝他放权!让他像顾和一样辞官,远离庙堂,不理政事!
褚裒冷着脸,没有回应王献之。
王献之接着言道:“献之以为,褚公的心愿,与献之相同。千万晋人,都有共同心愿。想要收复秦地、西凉,一统天下,恢复太平。”
褚裒没有吭声,酒喝完了,他放下青瓷小碗。
阿陌将两只杀好的鸡拎来了。
“七郎,你看如何?”阿陌笑着问王献之。
王献之点头。
阿陌将鸡挂在架子上烤着,他告诉王献之:“七郎,已经抹上八和齑,里边塞了葱段与豆豉!炙熟之后,味道定是极佳!”
褚裒听到这话,咽了咽口水。
王献之转头对褚裒说道:“顾公还在建康,若是褚公有空,可与顾公见一面。”
褚裒点头,没说话。
王献之接着言道:“再过两个时辰,天该亮了,不如献之派人送褚公回京?”
听到这话,褚裒心里莫名一气,他指着那两只烤鸡质问道:“这炙鸡不是为褚某准备的?”
王献之一脸诧异,他回应道:“莫非褚公早就惦记上这两只鸡了?”
褚裒:……
王七这小子怎么那么可恶!
难道别人都没有发现王七这小子无耻的一面?
褚裒沉着脸,他站起来。
王献之问道:“阿陌,这鸡何时能炙熟?”
阿陌笑着回答道:“如此大火,两刻钟内,必能炙熟!”
两刻钟内,褚裒未必能入城回到褚家。哪怕回到褚家,也不能马上吃到热食。
褚裒返回原处坐下。
见状,王献之笑着问道:“褚公不是打算回城?为何留下?”
褚裒也不理会王献之,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开始翻阅起来。
王献之好奇,他望了一眼,见褚裒看的书,封面上没有文字,他出声问道:“不知褚公在看何书?”
褚裒没搭理王献之。
王献之笑了笑,让人搬来案几,在火堆旁边画图。
褚裒虽然是一副看书的模样,但是他的余光一直在关注王献之。
看到王献之在提笔书写,褚裒把手里的书合起来,他凑到了王献之的身旁。
凑近一看,才知道王献之在画画。
但是王献之所画的内容,褚裒看不明白。
褚裒语气淡淡地言道:“琅琊王氏,以书画传家,为何王七郎绘画如此一般?”
王献之抬头看了眼褚裒,缓缓言道:“这是机械设计画稿。”
褚裒问道:“这机械有何用处?”
王献之一边画图,一边回答褚裒:“待运河修至范阳,通水到范阳后。便可投入这些防御机械。若是有敌军来袭,这些水力机械,可作为防御武器。”
褚裒愕然,将信将疑地盯着王献之画的图纸。
王献之认真地作图,语气随意地与褚裒闲聊:“褚公可了解水力机械?”
褚裒摇头,然后点头。他回答道:“你所创筒车,全国推广,用于灌溉农田。”
水车,褚裒是见过的。
王献之问道:“其他水力机械褚公可见过?”
褚裒不吭声了。
王献之接着问道:“水力楼梯,褚公可见过?”
褚裒思索起来。
见褚裒如此,阿陌忍不住出声言道:“水力楼梯,是依靠水力为动力驱动的楼梯,人踩上去后,楼梯自动往上移动!将人送到高处!”
褚裒皱着眉头说道:“闻所未闻!”
王献之抬眼望了一下褚裒:“那是褚公见识太少,跟不上社会发展。若是有机会,褚公可到会稽长长见识。”
褚裒面色一顿,心里不悦。王七这小子在说他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王献之告诉褚裒:“褚公莫要见怪。若是想要知道晋国如今有多强大,只有亲自去一趟会稽,才清楚情况。”
褚裒没理会王献之,他闻到了烤鸡的香味!转头望向火堆,盯着那两只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