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献之这次生病,病了半个月。
期间,他多次想前往青州,都被郗愔阻止了。
阿陌也不听王献之的话。现在他只听郗愔的话。
“七郎,李医让你好好歇息,切不可思虑过重!”
阿陌端着汤药走进来,看到王献之坐在案前写信,阿陌立马放下餐盘。走过来阻止王献之。
“请七郎放下笔!上榻歇息!”阿陌跪在王献之面前。
王献之无奈地抬眼看向阿陌,告诉阿陌:“最后几个字。”
阿陌不信,他直接磕头。
听到磕头声,王献之将笔放下。
“我不写了。”王献之告诉阿陌。
阿陌这才抬头看向王献之。他起身拿起汤药,将汤药放到另一张食案上,对王献之说道:“七郎,该喝药了。”
王献之叹了口气,移动身子走过去,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王献之将汤药一口气喝完。
“咳咳咳——”
阿陌赶紧拿出手巾帮王献之擦嘴。
王献之接过手巾,自己擦。
随后,王献之喝了一杯茶,冲淡口中的苦味,他出声问道:“建康那边可有消息?”
阿陌无语,叹气道:“七郎,李医说你需要静心修养,不可思虑过重!”
王献之问道:“是大舅父拦截了消息?”
这半个月来,王献之不能动身出发,也收不到任何前线消息,就连建康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王献之心里担忧。
阿陌告诉王献之:“七郎只管静心修养,毋需关心其他事。”
王献之告诉阿陌:“我觉得自己精神很好。你将大舅父请来,我要见他。”
阿陌看了眼另一张案几上摆放的纸笔,他对王献之说道:“小奴这就去请郗公,七郎不可再操劳。这未写完的手书,小奴先替七郎收起来。”
王献之无奈,任由阿陌将那封写到一半内容的信收起来。
阿陌把信收好,转身走出去,将郗愔请过来。
郗愔走进屋里,看到王献之精神不错,他笑着说道:“七郎今日气色尚可。”
王献之点头,他扬起笑容对郗愔说道:“大舅父,我身体大好。想了解建康的消息。”
闻言,郗愔脸上的笑意淡了,他告诉王献之:“家医说你身子未好,不可思虑。这些时日,你好生歇息,毋需操劳外面的事。一切有舅父为你处理。”
王献之不放心:“大舅父,还是告诉我吧!”
郗愔摇头:“你只管养身子。其他事,毋需操劳。”
说完,郗愔起身往外走。
“大舅父!”王献之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献之起身追出去:“大舅父若是不将事情告诉我,我心里不安,心生抑郁,病难恢复。大舅父莫非是想害死我?”
郗愔猛然停下脚步,没想到王献之会说出此话,他转头,瞪着眼睛看王献之。
“我乃你舅父,岂会害你!”郗愔恼怒起来。
王献之告诉郗愔:“大舅父若是为我好,应当顺着我的心思,不该瞒着我。你的隐瞒,只会让我增添烦恼,心生抑郁,从而加重我的病情,让我久久不能康复。”
郗愔无语,他说不过王献之。瞪着眼睛与王献之对视半晌,最后郗愔叹了口气,告诉王献之:“罢了,我也不瞒你了。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进去坐下谈。”
王献之与郗愔回到屋里坐下。
阿陌没想到郗愔会妥协。他只好跟上两人,回到屋内。
郗愔坐下来,告诉王献之:“桓符子得知渤海失守后,遣冉闵赶赴乐陵守城。冉闵与段龛发生矛盾,燕王司机派兵攻打乐陵。乐陵即将失守之际,荀二郎及时率兵赶到,三位将领联手对付燕王。冉闵率兵出击,与燕王作战。荀二郎伺机乘船,从海上攻打渤海。段龛守城。燕王不敌,率军撤退。撤退前,生擒冉闵。渤海成功收复。”
“冉将军被燕王擒获?”王献之愕然。
郗愔点头,他神色有些复杂。
王献之问道:“燕王生擒冉将军,可放出什么条件?”
郗愔摇头,不说话了。
王献之觉得其中有古怪,他问道:“燕王没有抓走冉将军,没有派人联系晋军救人?”
郗愔继续摇头,故作奇怪地说道:“此事的确有些让人惊讶。或许是燕王甚是厌恶冉闵,故而抓到那厮,不想再给冉闵生机。”
王献之出声问道:“消息可还在?我要亲眼过目。”
郗愔神色不自然,他告诉王献之:“早已焚毁。”
王献之目光认真地盯着郗愔,他放慢说话的语速,慢慢言道:“大舅父,冉将军必须要救回来。若是不救他,其子冉智此后必定不会再听从晋室命令。冉氏父子的旧部不少,若是冉智另生心思,只怕会出内乱。此乱一出,青州与邺城一带必定再度起大乱。刚稳定下来的百姓,会再次经历战乱之苦。想要剿灭冉氏势力,并非简单之事。”
郗愔沉默不语。
王献之又说道:“请大舅父以苍生为重!”
说着,王献之站起来,向郗愔作揖。
郗愔蹙着眉头,神情有些烦躁,他对王献之说道:“七郎,难道你以为我没说实话?我乃你舅父,你岂能不信任我?”
王献之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再次说道:“请大舅父以苍生为重!以晋国为重!”
郗愔沉着脸,神色复杂地望着王献之。
两人僵持许久,最后,郗愔无奈了,他叹气道:“罢了,告诉你。燕王想要火|药筒的制作方法。”
这件事,晋室不答应。朝廷公卿甚至连火|药筒是何物都不知晓。如果不是燕王提出这样的条件,诸位公卿压根不知道晋国什么时候造出了如此威力惊人的武器!
如此威力惊人的武器,晋室怎么会告诉其他国家!
所以,朝廷那边的意思是,宁可让燕王杀了冉闵,也不会让桓温交出火|药筒的制作方法。
在王献之思考此事的时候,郗愔又说道:“燕王共提出两个条件。这是其一。其二,燕王想见你。”
就因为此事,郗愔不许王献之出门,也将消息拦截了,不让王献之知晓。他就怕王献之会赶赴青州,亲自去见燕王,救冉闵。
冉闵的性命,郗愔不在乎。郗愔在乎的是王献之的性命。
燕王提出的第二个条件,成为了晋国朝廷公卿的撕逼重点。
以武陵王为首,顾和身后的吴郡顾氏、颍川荀氏、谯国桓氏、高平郗氏、包括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司马道生本人与小皇帝本人,都不赞成让王献之去见燕王。
然而褚太后与颍川庾氏、吴郡陆氏、吴郡张氏、吴郡朱氏等世家都赞同让王献之去见燕王。
那些世家希望王献之去送死,一目了然。
小皇帝因此事与褚太后在朝堂上发生争执,甚至当着百官的面发起了火。
颍川荀氏与颍川庾氏撕逼。
吴郡顾氏与其他三大吴郡世家撕逼。
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谯国桓氏帮忙对吴郡三大世家。
至于高平郗氏,郗氏的势力在徐州,不在京城,参与不了朝堂撕逼。
郗愔只能保护王献之,不让王献之出门。
王献之听完之后,面色平静。他轻声问道:“秦国那边有何动静?”
话题突然转变,郗愔愣了一下,他回答道:“秦国那边,从南阳打探不到消息。但是褚公传消息到建康,关中那几大世家已经被苻健派兵镇压住了。上月秦国各地反秦,皆被苻健镇压住了。凉国那边,再失一城给秦国。”
“谢艾可有消息?”王献之问道。
郗愔点头:“有,谢艾率兵攻下陇西。”
王献之点头,他低声言道:“我知道了。”
见王献之如此镇定从容,郗愔告诉王献之:“七郎,渤海已经收回,你不必再赶赴青州。”
王献之告诉郗愔:“既然渤海已经收复,我自然不会再赶赴乐陵。不过,我却要到琅琊办事。”
郗愔不放心,出声问道:“你要办何事?”
“开采石油。”
“石、石油?何物?”郗愔不解。从未听说过此物。
王献之解释道:“是一种颜色如墨,粘稠,可燃之物。藏在大地之下,需要人工开采。”
郗愔问道:“此物重要否?”
王献之点头:“甚是重要。否则,我岂会亲自前往琅琊?”
“琅琊有此物?”郗愔追问。
王献之颔首:“或许有。我需要亲自勘探。”
郗愔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他狐疑地打量着王献之:“你莫不是故意寻借口前往青州吧?”
王献之笑着摇头:“大舅父多虑。开采石油一事,我年初便计划要干。此事阿陌也知晓。”
郗愔转头看向阿陌,问道:“可是如此?”
阿陌点头:“的确如此,七郎年初之时,便打算开采石油。”
郗愔这才相信王献之所言。
“那你再休养一段时日,身子康复后再出发前往琅琊。”
王献之笑着回应:“好!”
郗愔离开后,王献之提笔写信。
阿陌想要制止,王献之却说:“若你当真为我好,就该让我做我想做之事。只有做了,我心里才会舒坦。心情舒坦,才能早日恢复健康。”
阿陌哑然无语,无法反驳,只能任由王献之继续写信。
王献之笑了笑,继续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