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献之当场推门而入,打断泰山羊氏嫡子与女郎欢好一事, 很快在学堂里传开了。
王羲之得知此事, 立马严肃处理。不顾情面, 直接将那三对男女开除。
当夜, 一辆牛车来到王家门前。
王家人正在用膳,管事跑进来,低声言道:“郎主,莲女郎来了。”
“莲儿来了?”王羲之惊讶, 将箸放下。
王徽之挖了一口肉羹,漫不经心地言道:“定是为了羊孟之一事。”
王玄之颔首。
郗璇看向王羲之,王羲之微蹙双眉, 神色复杂。
王献之转头问王操之:“六郎,莲女郎是何人?”
王操之摇头,他一脸不知。
王徽之斜了眼他们两人, 出声言道:“莲姊姊是伯父之女,我等从姊。”
王莲是王羲之胞兄嫡女,早些年出嫁了。出嫁之后, 便没有再回过族里。王献之与王操之是家中年纪最小的人,他们没有见过这位堂姊。
王献之惊讶。王操之亦是惊讶。他放下勺子, 告诉王献之:“忽忆起, 阿耶曾言,我等还有一从姊。”
王献之望向王羲之,王羲之开口对管事言道:“请她到正堂,好生招待。”
说完, 王羲之继续用膳。
见王羲之用完膳,王献之用手巾擦嘴,漱了漱口,起身跟上王羲之。
王羲之看了眼王献之,没说什么。
王羲之与王献之一同走进正堂,看到一妇人坐在席间,正在慢慢饮茶。
听到木履走动的声音,王莲望向门口,看到王羲之与王献之一同出现,她微微一怔。
直到王羲之与王献之脱鞋入席,王莲才蓦然回神,她站起来,对王羲之行礼:“多年不见,叔父风华更胜昔年。”
王羲之笑着言道:“你我乃亲人,何必多礼。”
王莲抬头,目光从王羲之脸上移开,落到王献之的脸上。她轻声言道:“这便是七郎?果真如传闻所言,美颜如玉。”
说着,王莲从袖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王献之:“七郎长这么大,我还未曾见过你。今日初见,还请七郎勿怪。”
王献之笑着接过东西,他回应道:“不敢怪从姊。”
王莲看向王羲之。
王羲之对她温柔一笑,让她坐下。
王莲这才坐下。
王羲之与王献之一同坐下。
王献之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羊孟之与从姊是何关系?”
王莲面色讪讪,她缓缓言道:“羊孟之乃族里嫡子……”
所以这一次,是族长请王莲来求王羲之的。
王莲父母双亡,她嫁入羊家多年未孕,在族里的生活并不好过,若非南郡悼公主时常照顾她,不知道要遭多少白眼。
虽然王莲有王羲之这样的叔父,但是王羲之在仕途上并不算出色。羊家并未在意。若不是王献之几年前当了卫将军,或许羊家那边早就让王莲的丈夫纳妾了。
王献之告诉王莲:“羊孟之与那几人在实验室行荒唐之事,败坏学风,若是不处置,学风不正,必会有其他子弟效仿。”
王莲面色尴尬,她低眉说道:“我知孟之所犯之事不合规矩,能不能从轻处罚?莫要开除他。孟之平日里在学堂成绩还可以。念在他是个有用之才的份上,能否轻饶?”
王献之摇头:“如此之人,若是将来为官,必将靡靡之风带入官场,不务正业,如此误国矣!若是放纵,将来恐成为亡国之罪人。”
王莲没想到王献之会把话说得这么严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抬眼望向王羲之。出声言道:“叔父,莲知道叔父不易,故而一直以来从未求过叔父。这件事,希望叔父能帮帮莲!”
王羲之蹙着双眉,他看了眼王献之。
王献之坚持道:“覆水难收,更何况羊孟之几人犯下如此大错,不可饶恕。若是再将他招回学堂,日后学堂风气必定不正。若从姊为难,我可亲自到羊家,与羊氏族长谈话。”
这件事本来就是羊孟之那几人先犯错,犯事的人没有认错,反而让无关的弱女子跑来求情。二十岁的人了,至今还没有担当,对自己所为无法负责。王献之对羊孟之几人越发瞧不起。
王莲愣住,婉婉没想到王献之会如此反应。她神色不自然地回应道:“七郎要前往羊家?”
王献之颔首:“然也。我要亲自与羊家谈谈羊孟之这件事。”
王莲沉默,她低眉盯着自己的双手。
王羲之看向王献之,王献之对王羲之点头。
王羲之出声言道:“莲儿,我知你为难。此事不该你参与其中。不如就让官奴随你归家,让他与羊氏族长好好谈谈。”
见王羲之如此说,王莲只好点头。
王献之起身,跟随王莲出门。
路上,王献之询问王莲在羊家的生活。得知王莲因多年不孕在羊家地位不高,他出声言道:“从姊是否想过,多年不孕,与你无关,问题在于从姊夫。”
王莲愕然,她不敢置信地说道:“自古怀孕本就是女子的责任。生不出孩子,还能怪丈夫?”
王莲觉得自己与丈夫同房的次数并不少,问题应该不是出在丈夫身上。
王献之问道:“从姊夫是否服用五石散?”
王莲颔首。各大世家的子弟都会服用五石散,尤其是友人聚会,必服五石散。
王献之告诉王莲:“有一事需要告知从姊,但是从姊必须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王莲点头:“七郎放心,我定不告诉他人!”
王献之压低声音说道:“谢安石谢叔父,其与谢夫人成亲几载,却迟迟没有孩子。长姊可知原因?”
王莲诧异:“谢三郎不是喜得两位郎君?”
王献之说道:“此前谢叔父一直服用五石散。听我师父抱朴子所言,五石散男子服用后,严重可至致断子绝孙。我将此事私下告知谢叔父,此后谢叔父才戒掉五石散,开始运动健身,后来谢夫人才生下两位郎君。”
王莲震惊。竟然如此!
王莲捂着嘴唇,许久没有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王莲才回过神来,她呐呐地说道:“此事,我能否告知我家夫主?”
王献之摇头:“此事从姊只当不知晓。我会亲自与从姊夫谈。”
王莲点头,她也觉得若是自己来提这件事,估计丈夫会不相信。
天色黑暗,王献之与王莲来到剡山。泰山羊氏嫡系在剡山刚开盘的时候,便买了几套住宅。王莲并不住在此,只是恰好羊氏族长过寿,她随丈夫过来贺寿,才会来到这边。因为王莲乃王羲之的亲侄女,故而羊孟之被学堂开除后,羊氏才会让王莲到王家说情。
听闻王献之来了,羊氏族长亲自出来迎接王献之。
“卫将军登门,乃羊家之幸!”羊氏族长率领众人出来迎接王献之。
王献之出声言道:“足下不必多礼。今夕登门,是因羊孟之被学堂开除一事。”
羊氏族长没想到王献之这么直接,他笑容微顿,做了个请的手势,对王献之说道:“卫将军请,里边详谈。”
王献之被羊氏族人迎接入府,坐在上座。
羊氏族长让族人将羊孟之等人叫过来,当面向王献之认错道歉。
羊孟之低着头,向王献之道歉:“孟之知错,不敢再犯。请王七郎大量,原谅孟之。”
王献之放下茶杯,打量着羊孟之,缓缓言道:“错在何处?”
羊孟之抬头看了眼王献之,声音沉闷地回应道:“不该在学堂行风流之事。”
王献之嘴角含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他语气平静地言道:“风流之事?我看足下行的乃苟且之事。”
此话一出,羊氏族人吃惊,没想到王献之说话这么难听!
传闻王七郎美颜如玉,性子温润。怎会说出如此难听的话!
羊孟之睁大眼睛,瞪着王献之。
王莲面色僵硬,她拼命朝王献之使眼色,希望王献之别说话这么难听。
羊氏族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羊氏族长面色一顿,很快缓和神色,他出声说道:“卫将军所言甚是。不知此事如何处置?”
王献之转头看向羊氏族长:“此事学堂不是已经处置了吗?如此德行不正之人,理当开除。今日敢在学堂内如此荒淫放纵,他日入朝为官便更肆无忌惮。学无止境乃晋国第一学府,这是为国家培养人才的地方。绝不会包容德行不正之人。”
王献之说得正气凛然,让羊氏族人面色难堪。想反驳,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羊氏族长沉着脸,回应道:“卫将军所言有理。然而,人非圣贤,终有犯错之时。不知能否给孟之一个悔改的机会?”
王献之告诉羊氏族长:“可以。”
见王献之如此爽快,瞬间原谅羊孟之,众人一愣。
羊氏族长笑着言道:“多谢卫将军!”
转头,羊氏族长冲羊孟之言道:“还不快向卫将军道谢!”
羊孟之目光幽幽地盯着王献之,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对王献之说道:“孟之多谢王七郎!”
王献之抬手说道:“想回学无止境不简单。羊孟之必须要到精神院接受教育,将不良作风改掉。”
羊氏族长好奇地问道:“这精神院是?”
听说过养老院,还没听说过精神院。
王献之告诉羊氏族长:“精神院是一处改正不良作风的好地方。可以纠正人的缺点,引到人往正道上发展。精神院早已修建,预计季夏后开院。”
见王献之如此说,羊氏族长不疑有他,立马答应此事:“全凭卫将军做主!”
王献之点头。解决完羊孟之的事,随后,他见了王莲的丈夫,与王莲的丈夫谈了一会儿,这才连夜赶回山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