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过后, 学堂开课。一大群学生因成绩不合格,被退学。那些成绩优秀的学生, 被安排到相关项目进行实习工作。学堂重新招收学生。
王献之又开了一门新专业——资源利用专业。
听说是王献之亲自任教, 琅琊王与桓伊等人不愿跑出去实习,非要留在学堂上王献之的专业课。
王献之写了一本《自然资源》作为上课的教材。上课的第一日, 教室里坐满了人。就连司马道生也来上课,他还特地带了一本笔记本,认真地记录王献之说的话。
下课后,司马道生还在埋头做笔记。王献之被众人围着, 为众人进一步讲解。
谢玄在隔壁上完课,走过来这边溜达。看到司马道生在认真学习,谢玄惊讶, 凑到司马道生身后。看到司马道生在认真的做笔记, 谢玄开口问道:“世子都听明白了?”
司马道生摇头。
谢玄挑着眉头说道:“既然不明白,为何不去问王七?”
谢玄指了指那边的人群。王献之被包围在里边。
司马道生面色有些不自然,他一边做笔记, 一边低声回应谢玄:“王七郎的课, 从头到尾, 我一句话都没听明白。”
谢玄吃惊:“一句都听不明白?那你为何做笔记如此认真?”
司马道生不回答了, 他将笔记本收起来, 交给仆人。
谢玄伸手拍了拍司马道生的肩头,追问道:“你这笔记是为何人做的?”
没想到被谢玄看穿了,司马道生忽然有些无措,他眼神闪烁, 不看谢玄,不自然地回应道:“本世子现在听不明白,先记下,他日仔细一看,定会有所领悟。”
谢玄摇头:“我才不信。你做笔记,莫非是为了你阿弟?”
司马道生平日里虽然在人前作出一副厌恶嫌弃司马郁的模样,但是其实司马道生心里很关爱这个阿弟。
被谢玄戳破,司马道生瞪了眼谢玄:“你别胡说!本世子怎么会为那个贱种做笔记?”
谢玄轻哼道:“装什么装,我早就看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谢玄转身跑去寻王献之。
“王七!”
司马道生以为谢玄要把这个秘密告诉王献之,赶紧伸手抓住谢玄的肩头,不让谢玄过去寻王献之。
谢玄扭头看向司马道生:“我不告诉王七,你松手。”
司马道生压低声音对谢玄说道:“你发誓。”
谢玄翻了个白眼,回应司马道生:“你以为不说,王七就不知晓?”
“那你也不许说!”司马道生将谢玄拽回来。
谢玄不耐烦地点头:“行!我发誓不告诉王七!”
司马道生这才松手,放开谢玄。
谢玄挤进人群里,看到王献之正拉着郗道茂的手,他大声叫道:“王七,你身为师长,竟敢调戏女郎!”
王献之:……
目光淡淡地瞥向谢玄,王献之又看了眼郗道茂。
郗道茂本来心里就有些紧张,谢玄忽然这么一说,让她心里更是慌乱。
脸颊微红,郗道茂将手收回来,藏进衣袖里,低下了头。
琅琊王笑着开口言道:“方才郗女郎的手被烫伤,王七郎在为郗女郎检查。”
谢玄说道:“那也不该碰郗女郎的手!应当让王女郎为郗女郎检查!”
王女郎是王濛的女儿王穆之。王濛今年将自己的女儿弄进了学堂里。
司马道生跟过来,直接伸手捂住谢玄的嘴巴。“就你话多。”
司马道生捂着谢玄的嘴,将谢玄拖出教室。
王献之眉眼含笑,收回目光,转头对王穆之言道:“有劳你为阿凰看看。”
忽然被王献之注视,王穆之红着脸,轻轻颔首。
王穆之拉着郗道茂走到一旁,为郗道茂检查手。
王献之与琅琊王等人离开教室,出去看司马道生与谢玄。
谢玄正在跟司马道生吐槽:“王七这厮,向来厚颜。我看他分明是在占郗女郎的便宜!”
司马道生替王献之反驳道:“胡说!王七郎乃正人君子,岂会占女郎便宜?郗女郎乃王七郎外姊,她受伤,王七郎关怀乃理所应当!摸几下又如何?”
谢玄做了个呕吐的样子,说道:“王七乃真人君子?亏你好意思张口说出此话!”
“本世子知道,你嫉妒王七郎。故而处处与王七郎比较。”司马道生拍了拍手。
谢玄翻着白眼说道:“我乃凡人,自然要与凡人比较。王七非人哉,我为何要与他比较?”
两年前,谢玄会与王献之比较。但是知道彼此的差距后,谢玄早就绝了与王献之较量的心思。
王献之与琅琊王等人走过来,正好听到此话。
琅琊王等人忍俊不禁。
琅琊王司马丕拍手叫好:“妙哉妙哉!王七郎非人哉,乃天人转世,吾等凡人,如何敢与之较量。”
桓伊等人朗声大笑,跟着拍起手来。
谢玄看到王献之过来了,望了眼王献之身后。
“看什么?”如画的双眉微微挑起,王献之问谢玄。
谢玄摇头,收回视线。对王献之说道:“一同用膳?”
王献之点头。
用完午膳,回到教职工宿舍。刚踏入院子,便看到顾恺之坐在屋檐下。
看到王献之出现,顾恺之立马站起来,直勾勾地望向王献之。
王献之走向顾恺之,来到顾恺之面前,笑着询问道:“可有用膳?”
顾恺之点头,眨了眨眼睛,继续盯着王献之。
王献之牵着顾恺之回到屋里歇息。
司马道生跟谢玄挤一个宿舍,正准备睡觉。谢玄忽然来了一句:“你说郗女郎是否心悦王七?”
听到这话,司马道生睁开眼睛,翻了个身看向谢玄:“从何看出?”
谢玄坐在榻上,捏着被褥,告诉司马道生:“郗女郎一向面冷,我发现她与王七在一起时,会羞涩。”
司马道生起身坐起来,目光诧异地打量着谢玄:“谢七,莫非你倾心郗女郎?你何时留意郗女郎的?”
谢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望向别处,摇头说道:“我并没有留意她,只是时常听到三叔父夸赞她。”
郗道茂在机械研究这方面,甚是有天赋。无论是风力机械还是水力机械、弹力机械,她都能灵活运用,创新技术。众多学生当中,谢安最赏识的学生唯有她。故而,谢安时常与谢家人提起郗道茂。
听多了,谢玄便留意起郗道茂。他发现,郗道茂脸上的表情很少,总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而今日,郗道茂竟然对着王献之脸红了!看到王献之与郗道茂牵手,谢玄心里冒出一种怪异的感觉,那种感觉跟当初谢道韫赞赏王献之一样。
昔日,谢道韫时常在谢玄面前夸赞王献之。谢玄听多了,便对王献之产生了几分敌意。他最喜欢的长姊,喜欢比他更优秀的孩子。谢玄心里觉得不舒服,所以之前一直在与王献之比较。他想证明自己比王献之更优秀,得到谢道韫的夸赞。
如今,这种感觉又出现了。
听司马道生提起‘倾心’二字,谢玄心里忽然紧张起来。
司马道生没有多想,他回应谢玄:“既然你不倾心她,何必在意她的事情?”
谢玄忽然躺下,将脸埋进被褥里,声音闷闷地告诉司马道生:“我就是有些好奇。为何到了王七面前,郗女郎就变了个模样。”
司马道生推了推谢玄,他躺下来,告诉谢玄:“王七郎美颜如玉,貌若天人,如此美郎。只要站在那里,哪怕不言一语,也能得到诸位女郎倾心。此事如此正常,你竟然想不明白。看来你不如本世子聪慧!”
谢玄翻身,朝司马道生翻了个白眼,转过头面朝罗帐顶,心不在焉地说道:“是也。如玉美郎,何人不倾慕?”
说完,谢玄闭上眼睛。
司马道生也闭上眼睛休息。
王献之正准备歇息,阿四忽然出现。
阿四跪在王献之的面前,将自己调查到的事情详细向王献之禀告。
岁暮时,王肃之迟迟没有回会稽,王献之察觉到异样,便派阿四前往宁国调查王肃之的行踪。阿四来到宁国后,一路调查,从宁国调查到建康。发现有人在算计王肃之,阿四想了想,将事情禀告给王彪之,这才返回会稽。
“既然族里已经知晓此事,族里是何意?”王献之询问阿四。
阿四低着头,回答王献之:“郎主让七郎放心,此事族里会妥善处理。”
王献之点头。
阿四又说道:“郎主让属下转告七郎,三月前归京。”
王献之摇头:“离京前,我已经告知叔父。入夏前,我不会离开会稽。”
永和九年对于王羲之而言,意义非凡。骚动乾坤的《兰亭序》即将出现。王献之要留在会稽,亲眼见证绝世杰作的诞生。
阿四告诉王献之:“燕王派人传书到建康,欲加九锡。此前,燕王率二十万大军至襄国。”
年前燕王向天下人宣告自己得到了传国玉玺,所以自立为帝。而后,晋国这边得知消息,立马打脸。告诉天下人,传国玉玺已经回到晋帝手中。如此一来,燕王便是篡位。燕王那边要名声,故而只能派人到建康,要求晋室允许他加九锡。二十万大军兵临襄国,这是一种威胁。若是晋国这边不允许燕王加九锡,燕王随时可能会发兵攻打邺城!
王献之面色凝重,半晌不语。
片刻后,王献之提起笔开始写信。
写完信,王献之将书信交给阿四:“送到叔父手中。”
“遵命。”阿四拿着书信,转身离开。
王献之坐在屋子里,睡不着。他让阿陌取来地图,盯着地图发呆。
顾恺之醒来的时候,发现王献之不在榻上,转头寻找王献之的身影。看到王献之在盯着地图,顾恺之下榻走到王献之的身旁。
王献之看了眼顾恺之,摸了摸顾恺之的头。露出温和的笑容,柔声说道:“睡醒了?让阿陌为你梳洗。”
阿陌走上前,对顾恺之说道:“小郎君,小奴来为你梳洗。”
顾恺之摇头,他目光直直地望着王献之。
王献之朝顾恺之浅浅一笑。温声言道:“梳洗后,去上课。好好学习。”
顾恺之抿了抿嘴唇,这才转身,跟着阿陌去梳洗。
王献之又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他低下头,垂眸盯着自己的双手。
顾恺之梳洗完,跑到王献之面前,主动拉着王献之的手,牵着王献之朝外走。
谢玄与司马道生打着哈欠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顾恺之牵着王献之往外走,谢玄开口叫道:“王七!”
王献之停下脚步,望向谢玄。
谢玄慢悠悠地走到王献之的面前,打趣道:“你二人谁是阿耶?谁是儿子?我看着,倒是虎犊更像阿耶。”
司马道生伸手拍了一下谢玄的肩头:“胡说什么!”
王献之对他们说道:“下课后,我有事与你二人谈。”
谢玄与司马道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