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道生回到建康, 受到了百姓们的热恋欢迎。被百姓们如此尊敬, 司马道生整个人都飘起来了。他在街道上浪了大半日,才慢悠悠的来到会稽王府。
听说司马道生回来了。会稽王狠心拿出细针扎疼自己, 强迫自己精神起来。
司马道生扭着屁股,屁颠屁颠的走近内室, 他乐呵呵的言道:“阿耶, 听闻你病了。病得真不是时候,真想带你出去看看,外面那些人是如何称赞我的!”
“你!你这个孽子!”会稽王看到司马道生就来气,他指着司马道生骂道:“你从何处得来这么多粮?”
王徽之一人捐出十八万石粮, 那是他个人向建康贵族求的!
司马道生捐出去的那十万石粮食, 从哪来的?
司马道生一脸牛气傲然的回答会稽王:“自然是我命人种出来的粮!”
“你命人种出来的粮?你在何处购置了田产?”会稽王眯着眼睛, 目光莫测的盯着司马道生。这孽子何时购置了田产?为何他一点都不知道!
司马道生轻哼道:“去岁我就在历阳购置了万亩良田!”
会稽王大吃一惊,沉着脸追问道:“你从何处得来钱财购置良田?”
司马道生嘚瑟的告诉会稽王:“当然是我自己赚的!那逍遥山庄,就是我出钱建起来的!”
会稽王震惊, 瞪着眼睛, 目光幽深的盯着司马道生。是他小看了这个孽子!
“何人指使你?”司马道生有几斤几两,会稽王最清楚不过了。他能做出这么多大事, 肯定另有他人教导!
司马道生甩甩衣袖, 告诉会稽王:“皇伯父教我的!”
“四郎?”会稽王神色莫测, 沉思起来。
最近一年, 司马晞的变化很大。先是在朝堂上反驳会稽王的建议,接着,还跟他唱反调, 政见相反!在这种敏感时期,司马晞竟然与人密谋搞出了这么大的事!若说没人在背后策划,会稽王压根不信!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大本事,竟然能指使得动司马晞!让司马晞言听计从?
“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你!”会稽王觉得,司马道生肯定知道详情!
司马道生抬着下巴,用鼻孔对着会稽王:“皇伯父是也!若是阿耶不信,我这就去将皇伯父寻来,让他当面向你承认!”
“少跟本王装傻!说!究竟是何人在背后策划一切!”会稽王忽然从榻上跳起来,伸手拽住了司马道生的手。
司马道生不高兴的甩开会稽王的手,发现力道之大,自己竟然挣脱不开。于是,他神色不耐烦的冲会稽王叫道:“我看阿耶你耳朵不太好!应当让医者给你治治耳朵!”
“你敢说本王耳聋?”会稽王的面色顿时变得阴沉,他反手扣住司马道生的肩头,大力一捏。
“啊!”
司马道生吃痛的惨叫起来,面色顿时变得扭曲。
司马道生冲仆人挥手,他的仆人立马上前帮忙。
推开会稽王,司马道生身子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
会稽王倒在榻上,他喘着气,目光阴鸷的瞪着司马道生,立马命令左右:“将这孽子给本王押起来!”
司马道生站稳后,瞪着眼睛说道:“本世子如今为车骑将军!何人敢动我!”
会稽王瞪大双目,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你说什么?”
司马道生突然笑起来,他得意洋洋的告诉会稽王:“本世子捐粮十万石,救济百姓。被百姓与名士歌颂!朝廷决定升本世子为车骑将军!都水使者官职不变!即日授金印,开府办公!掌京师兵权!”
“反了!反了!”会稽王气得脑袋发晕。
司马道生笑眯眯的告诉会稽王:“阿耶放心,道生必堪当大任!你若是身子不好,这些时日就好好歇着吧!政事有道生替阿耶操劳!”
“你!小人得志!”会稽王拼命喘气,浑身气得发抖。
见会稽王反应这么大,顾忌着王献之说过的话,司马道生立马吩咐道:“没看到我阿耶难受吗!名医何在!速为我阿耶看诊!”
名医来后,司马道生就离开了。
司马道生离开后,会稽王被名医扎了好几针,他才缓过来。
休息了片刻,会稽王立马吩咐仆人送他去武陵王府。
听说会稽王来了,武陵王让人请他进府。
见到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立马质问道:“四郎,究竟是何人在指使你!”
武陵王司马晞微微一怔,他诧异的反问道:“六郎在说什么?为何小王听不明白?”
司马昱一脸怒容的说道:“你不必跟我装了!凭你,哪有这份心计密谋此等大事!究竟是何人在背后算计这一切!”
司马昱卧榻时,想了很多。越想,他越觉得可怕。在背后算计这一切的人,心机之深沉,令人畏惧!若是此人是心术不正的小人,将来必定会祸害晋国!必须要把此人揪出来!审查清楚!
司马晞皱着眉头言道:“六郎尚未痊愈,不如早些回府歇息!以免胡言乱语!”
司马昱瞪着司马晞,咬牙说道:“本王没有糊涂!四郎,你知道本王在说什么!别跟我装糊涂!”
司马晞摇头,告诉司马昱:“不知你所言何意。六郎,你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司马昱突然抓住了司马晞的手,眯着眼睛逼问道:“为何要升那孽子为车骑将军!”
司马晞面色从容的回答道:“道生捐了十万石粮,救济遗民。此乃大义之举,为国为民。陛下与诸君决定升他为车骑将军。可惜你当时卧榻,没有上朝。”
司马昱突然问道:“逍遥山庄,是何人让你建的?”
司马晞笑着回答司马昱:“那是小王与道生一起建的。”
司马昱不相信,他沉着脸说道:“四郎,你我兄弟。我是为了你好!怕你受奸人蒙蔽!误入歧途!”
司马晞直接回应道:“六郎,你卧病在榻。念及你身体不适,故而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如今见你有心管事,不如你去查查褚季野的行踪。”
司马昱诧异的问道:“他怎么了?”
司马晞告诉司马昱:“褚季野拿着太后的懿旨出京后,就失去了消息。”
司马昱惊讶,仔细想想,好像有一段时日没有听到关于褚裒的消息了。他皱着眉头说道:“褚季野出京了?本王早已命人看守在他的府宅外。他出京,本王为何不知晓?”
司马晞无语的说道:“当日在你派兵包围他府宅之前,他就离京了!”
“这老狐狸!”司马昱低声骂了一声。随后,他一脸深思的说道:“莫非褚季野前往北上了?”
司马晞摇头:“无人知晓。目前尚未听闻他的消息。”
司马昱咬着牙说道:“真是乱了!”
一个两个,都趁乱搞大事!
司马昱冲司马晞说道:“即刻让桓符子回京!”
司马晞摇头:“现在让他返京,若是他有什么心思,届时如何应对?”
闻言,司马昱顿时变了脸色,他马上改口说道:“让郗嘉宾那小子率兵回来!镇守京口!”
司马晞点头:“我即刻传书!”
见司马晞愿意听他的话,司马昱稍微顺心。他又说道:“四郎,你我兄弟,理当一条心!”
司马晞点头:“然也!六郎,你即刻派人探查褚季野的去向!”
司马昱颔首:“甚好!”
离开武陵王府,回到会稽王府,司马昱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还没问出幕后之人!
摇了摇头,司马昱打算先查查褚裒的事情,改日再向司马晞问清楚!
听说司马昱能起来做事了,殷浩立马跑去会稽王府,把近期发生的事情告诉司马昱。
听闻顾和怀疑是王献之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会稽王醍醐灌顶。他觉得,王献之这小子真的很可疑!
自从王献之上朝议政开始,武陵王就跟会稽王唱反调了!
还有司马道生,这小子一向喜欢跟王家兄弟凑在一起!若是王家兄弟怂恿他做事,那就不奇怪了!
桓温跟王献之关系也很亲近!两人是知己!
更别说郗嘉宾与王献之是什么关系了!
小皇帝司马聃也甚是喜欢王献之!
会稽王越想,越觉得在背后策划这件事的人,极有可能是王献之!但是转念一想王献之才五六岁。一个五六岁的稚子,真的有这份心机谋划此事吗?
殷浩忽然说道:“殿下,莫非是王叔虎!”
会稽王点头:“不错!定是王叔虎!”
王献之一个五六岁的稚子,定然没有那份心机!此事一定是王彪之授意王献之干的!王彪之通过王献之,一步步算计其他人,策划这件大事!如此心机,真是深不可测!
听闻会稽王来访,王彪之沉思了片刻,派人去知会王献之装病,自己亲自应付会稽王。
王献之住在隔壁院里,得知会稽王与殷浩来访,他立马让阿陌给他化妆,然后躺在榻上。
两刻钟后,王彪之带着会稽王与殷浩来到王献之的院里探望王献之。
见王献之的脸上布满红色点点,模样可怖。会稽王跟殷浩纷纷后退。
会稽王神色不自然的说道:“听闻此病会传染!”
王彪之诧异了:“会传染?家医不曾说过!”
会稽王面色严肃的告诉王彪之:“此病的确会传染!切不可靠近!可惜王七郎,才貌双全,如此美郎,竟然患上此病!”
会稽王摇头,没有了试探王献之的心思,现在他只想快点离开王献之的院子!
“咳咳咳——”王献之突然咳嗽起来。
会稽王立马后退了几步,他语气僵硬的说道:“忽而想起有要事处理,小王先行一步!”
“彪之送殿下!”王彪之亲自送会稽王与殷浩离开。
送走这两人后,王彪之返回王献之的院里,紧张的询问道:“七郎,你可还好?”
王献之爬起来,笑着言道:“我无事,这是让阿陌替我画上的红点。”
王彪之松了口气。转而,他面色凝重的告诉王献之:“会稽王与殷深源怀疑是我在幕后策划了一切!这二人恐怕会针对我!”
王献之淡定的告诉王彪之:“琅琊王氏被针对了这么久,叔父何必在意?”
想想也对,自从王导带领琅琊王氏发展到顶峰后,琅琊王氏这些年来,一直被朝廷的各方势力所针对!朝廷的各方势力都不希望琅琊王氏再出头!这些人不想让琅琊王氏出头,琅琊王氏就偏要出头!
王彪之轻哼道:“罢了!且让这二人误会着!一时之间,我也上不了朝。会稽王能奈我如何?”
王献之点头:“不错!叔父不必在意!”
王献之不担心会稽王与殷浩,他目前最在意的事顾和。近来顾和总是想试探王献之。王献之称病不见客,顾和三番两次的携带礼物来探望王献之。都被王献之拒绝了。
被拒绝后,顾和干脆写信给王献之,在信里扯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所云。
顾和与褚裒关系亲近,他接近王献之不知是何居心。王献之特别警惕此人。
王彪之离开后,王献之对阿陌说道:“将阿三叫来。”
阿陌立马跑去地下室外面,吹了口哨,让阿三出来。
阿三来到王献之面前,朝王献之跪下行礼。
王献之打量着阿三,开口询问道:“近来褚季野如何?”
阿三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不肯进食。”
王献之愕然,他蹙着小眉问道:“这些时日他都没有进食?”
阿三告诉王献之:“他不吃,属下喂他吃下去了。”
闻言,王献之放心了。“你做得很好!”
阿三出声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王献之拿出一封书信,递给阿三:“将这手书带给他看。”
“遵命!”阿三马上回到地下室。
褚裒见他回来了,立马开口询问道:“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绑架褚谋?”
阿三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掏出那封信,丢进牢房里。
褚裒马上捡起那封信,拆开。
看完信上的内容,褚裒面色变幻莫测,他转头问阿三:“若是褚家愿意拿出五万金,你家主人当真会放褚谋离开?”
阿三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褚裒。
见他毫无反应,褚裒心里恼怒,他沉声言道:“褚谋身上肩负着拯救苍生的大任!将褚谋关在这里,会耽误大事!”
阿三仿佛没听到。
褚裒心里窝火,他冲阿三说道:“书里说,只要褚谋修书,将手书送回建康。待建康那边送钱来赎褚谋,你家主人便会放褚谋离开!”
阿三转了个身,背对着褚裒。
褚裒大怒,他沉声言道:“纸笔墨!”
阿三转了个身,快速的把手伸进地牢里,抓住了褚裒的手。
“嘶!”
手指被割了一刀,褚裒吃痛的吸了口凉气,一脸怒容的瞪着阿三。
阿三松开褚裒的手,后退了两步,丢了一块绢布进地牢里。
褚裒面色阴沉的捡起那块绢布,开始写血书。
褚裒写完后,阿三拿着血书回到王献之面前。
看到血书,王献之愣了一下,他诧异的望着阿三,低声说道:“过于粗暴了……不过,效果应该更好。”
王献之看过血书后,把血书交给阿陌,让阿陌去办事。
会稽王正在暗查褚裒的行踪,没想到,殷浩突然慌慌张张的跑来了会稽王府。
殷浩告诉会稽王:“殿下,浩昨日归家,见有二人形迹可疑。上前询问,这二人突然跑了。浩便让人拿下这二人。随后,搜出了这血书!”
会稽王立马接过血书,打开一看。
这一看,不得了!褚裒竟然被贼人绑了!需要交五万金,绑匪才肯放人!
“那二人何在?”会稽王立马询问殷浩。
殷浩摇头:“那二人趁浩看血书之时,挣脱了仆人的压制,逃走了!”
会稽王沉着脸,捏着血书,转头对仆人说道:“速将真长请来!”
见会稽王如此信赖刘惔,要找刘惔来商议此事,殷浩心里不满。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他冷静的询问道:“殿下,浩以为,此事应当即刻禀告太后!”
会稽王摇头:“且等真长来了,再做商议!”
殷浩只好闭嘴,静候刘惔。
刘惔来得很快,他一进来就向会稽王行礼:“殿下!”
见刘惔这么快出现,殷浩狐疑的说道:“丹阳尹来得真快。”
刘惔从容的回应道:“恰好在外巡视,遇到会稽王府的仆人,便匆忙赶来。”
转头,刘惔询问会稽王:“不知殿下匆忙寻惔,所为何事?”
会稽王将血书递给刘惔,面色凝重的言道:“这血书,是深源发现的。真长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比较妥当?”
刘惔立马打开血书,仔细浏览。看血书的过程中,他的脸色变得越发严肃。
看完之后,刘惔语重心长的言道:“此事万万不可让太后知晓!褚季野乃是太后之父,若是太后知晓此事,定然会让陛下下诏,命武陵王或是车骑将军调兵救褚季野。如今北方大乱,京中看似太平,实则另有暗涌!绝对不能轻易调走京师的士卒!”
会稽王认同的点头:“不错!那此事,该如何处置比较妥当?”
刘惔沉思了片刻,缓缓言道:“惔以为,不如殿下先拿出赎金救人。将褚季野救出后,再禀告太后!”
殷浩听了,犀利的说道:“刘真长的意思是,先让殿下拿出五万金救人?”
刘惔点头:“正是!殿下细想,若是殿下救了褚季野。将来褚季野一定会铭记殿下的恩情!在朝堂之上,帮助殿下!届时,殿下便可放心让褚季野掌握兵权了!让褚季野掌兵权,可比让桓符子掌兵权令人放心……”
说到这里,刘惔意味深长的瞟了眼会稽王。
会稽王眯起眼睛,心里顿时有了个方向!他笑着言道:“好!就依真长所言!只是这五万金未免太多了……”
过年期间,会稽王大出血,花重金竞拍下了戴逵的作品。现在会稽王府已经不如往日了!让会稽王一人出五万金赎褚裒,会稽王还真不舍得拿出这么多钱救这个人。
“殿下……”殷浩正准备劝会稽王,刘惔突然开口打断殷浩的话。
刘惔向会稽王作揖:“岂能让殿下一人破费?惔愿意出一份力!”
刘惔的态度让会稽王十分满意,他摆手言道:“真长清廉,你府上的情况,小王最清楚不过了!此事,就不有劳真长出力了!”
说话间,会稽王转头斜了眼殷浩。
殷浩面色僵住了,他明白了会稽王的意思。
心里犹豫了一下,殷浩慢吞吞的表态:“浩也愿意出一份力!”
“甚好甚好!”会稽王满意了。立马跟殷浩商量筹赎金的事情。
会稽王与殷浩商量了一番。最后,由会稽王出大头。他出四万金,殷浩出一万金。一起赎褚裒!
见殷浩一副割肉的模样,刘惔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甚至开口夸赞道:“多谢殷刺史出手救褚公!他日褚公被救出来,一定不会忘记殷刺史的恩情!”
殷浩面色不太好看,他语气冷淡的回应刘惔:“这是浩该做的!”
离开会稽王府,刘惔立马修书,命人传书给王献之。
王献之收到刘惔的手书后,面上露出了笑容。
王肃之正好走进来,见王献之容颜似月。他笑容清朗的开口询问道:“何事让官奴如此欢喜?”
王献之告诉王肃之:“会稽王出四万金,殷刺史出一万金,二人凑了五万金,准备赎人。”
王肃之没想到真让王献之办到了,他诧异的说道:“会稽王竟然愿意出重金赎褚季野?我还以为他会禀告太后。”
王献之颔首:“多亏了刘叔父的劝说。”
王肃之觉得好笑,他摇头说道:“会稽王不想出粮,如今却不得不出了。”
建康城里,大部分贵族跟官员,都参加了王羲之的书法展跟戴逵的艺术展。这些人为救济遗民出了一大笔钱。
唯有会稽王与殷浩等人,不捐粮也不参加各种公益活动,反而到处找机会弹劾人!抓人把柄!
如今,王献之坑了会稽王与殷浩一笔钱。将这笔钱拿来救济遗民,也算是变相替会稽王与殷浩做善事,救济遗民了!
王献之笑眯眯的说道:“还有褚家。”
王献之打算坑完会稽王跟殷浩,再向褚家坑一笔钱。
王肃之笑容无奈的言道:“适可而止。”
王献之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王肃之对王献之十分放心。这个弟弟聪慧过人,心思缜密,做事不留把柄。晋国有这样的人才,一定可以变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