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道生烫了一头红色的卷发后, 觉得自己变得英俊了许多,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他立马跑去建康装逼。
王羲之正气着呢,他带着四个儿子来建康。王凝之与王涣之却在半道上跑了!
王羲之正准备写信跟郗璇吐槽这两个气人的儿子。没想到, 有人来寻他了!
“阿菟!”
来人与王羲之差不多年纪,他有着青年之颜, 却满头银霜。
见王彪之来了, 王羲之诧异, 他放下笔,温声询问道:“虎犊寻我有何事?”
王彪之脱掉木履走进席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王羲之, 他笑着言道:“我今日遇到了会稽王世子。”
王羲之点头, 不甚在意。
王彪之又说道:“见会稽王世子头发赤红,我感到诧异, 便上前询问。”
王羲之安静的听着。
王彪之接着说道:“我问他,为何头发会变成了这样。他答曰,这是你家五郎为他染的。”
王羲之一听, 这件事竟然跟王徽之有关!他面色一顿,眼皮微垂,神色莫测。手收回了衣袖里,手指头颤抖起来。他就知道这个儿子不会老实!
王彪之的手放在下裳上, 摩挲着下裳,他开口对王羲之说道:“没想到这头发竟然能染色,阿菟,你说有不有趣?”
王羲之淡淡一笑, 漫不经心的回应道:“小儿玩意。”
王彪之摇头,他认真的说道:“我近身观察过会稽王世子的头发。用手触碰,不会掉色。也询问了会稽王世子,听说这染了色的头发,颜色洗不去!”
王彪之心情激动啊!他少年白头,二十岁就满头银霜了!于是众人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王白须’!王彪之面上虽然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介意的!如今知道有种染发的技术,能让他的头发变黑,王彪之恨不得立马尝试一下!
王羲之也看出来了王彪之的想法,他淡笑着回应道:“虎犊,五郎这孩子是什么性子你也清楚。你可不要轻易尝试!”
王彪之沉默了一下,他转而问道:“阿菟此次来建康,为何没带上五郎与七郎?我还不曾见过七郎。”
王羲之巴不得把这两个儿子拴在裤腰带上!但是这两个儿子被谢安扣在了东山!王羲之很无奈,他没办法,只好把这两个儿子留在了会稽。
王羲之不好意思提起这件事,他随意的找了个借口,敷衍王彪之:“他二人不愿意随我来建康。”
王彪之摇头,一脸正经的告诉王羲之:“七郎也到了启蒙的年纪,该去宗塾上学了。阿菟你该把他二人带来建康!听闻七郎的智慧价值连城,我一直想见见他。”
王羲之叹气道:“不过是谬赞罢了!”
王羲之不想让小儿子这么早出名,但是小儿子随着年岁的增长,不断名扬四方。王羲之控制不住这个发展!他心里很无奈。
王彪之不赞同的说道:“我看过武陵王府上的水车,的确是神器!我同武陵王与会稽王商议过了,来年开春,朝廷向民间大力推出水车!”
王羲之沉默,这是他幼子的成果。连问都不问一声当事人,这些人直接拿着他儿子的成果,做自己的功绩……
见王羲之面色平静,没露出什么开心的神色,王彪之继续说道:“七郎有才,朝廷不会亏待他的。等水车成功推广后,朝廷会给他论功行赏!”
王羲之摇头:“虽然七郎年纪尚小,但却是个聪慧的孩子。此事,还需经过他同意。”
王羲之比较尊重孩子的想法。只要孩子们做的事情不过分,王羲之大多时候都懒得插手孩子们的事情。他觉得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是五岁的孩子,也有喜怒哀乐。王献之身为当事人,有权决定该不该推广自己的作品。
王彪之一听,皱着眉头说道:“此事利国利民,会稽王与武陵王已经商定好了。哪怕七郎不同意,此事也不能更改了!”
王羲之挺讨厌这种行为的,一点都不尊重他儿子!他语气淡淡的回应道:“既然如此,我写信知会七郎。”
王彪之点头,他告诉王羲之:“我看不如将五郎与七郎一同接来建康!”
王彪之期待王徽之能给他染个头发!
“嗯。”王羲之也想把这两个不省心的儿子带到身边来。
信刚捎出去没过两日,王羲之又听说了一件事!
会稽出了四大美郎!其中一位,就是他儿子王玄之!
春水泱泱,春风温煦,春光明媚,春花灿烂。如此风光,正是推广折扇的时候!
王献之发出了几张请帖。邀请谢安下山,邀请王濛出门,邀请许询来会稽。集齐了这三大名人,王献之让王徽之给他们弄了造型。
随后,王献之让人将牛车改造成了亭子状。将牛车的车璧拆了,只有四根柱子支撑着车顶。王献之还让人挂上白色的轻纱,十分风雅!
谢安、王濛、许询、再加个王玄之,一共四人。王献之让他们手执折扇,坐上牛车出门游街!
四人共乘一牛车,他们手执折扇,姿态优雅的坐在车上。一边饮酒,一边谈笑。
牛车缓缓行走在道路上,微风徐来,白纱飘飘,车上的人若隐若现。
轻纱摇曳,车上的美郎侧脸倾城。他美目流转,宛若秋水,波光潋滟,勾人摄魄。折扇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单是那一双眉眼,便能撩人心弦,倾倒众生!
刷的一下收起折扇,谢安勾起嘴角,笑容浅浅,宛若枝头花开。那双溢出笑意的桃花眼,魅惑撩人,摄人心魄。
尤其是谢安此时身着红衫。一身火红,媚而不妖,又为他增添了七分贵气。如此绝色佳人,令人高不可攀,不敢直视!
惊鸿一瞥,路人还以为看到了仙人。
许询身穿黑衫,就坐在谢安的身旁。鬓角的白发被王徽之染黑了,让他看起来更年轻!王徽之听从王献之的建议,用一根白玉发簪将许询的一半头发束起来,留下另一半头发披着。
许询本就长得俊美,这个新发型,再加上这一身墨色衣衫,改变了他的气质。为他增添了几分冷傲,如同冬夜里的冷月,孤傲清冷。看起来如同十八少年,风华正茂!
王濛坐在谢安的另一侧,他身着水蓝衣衫,露出清瘦白皙的肩头,慵懒的倚靠在王玄之的身上。王濛肤白胜雪,此时嘴唇噙着一抹淡笑,眼眸漆黑如墨,宛若水洗过后的玄石,波光流转间明亮动人。
白皙修长的手拿起青釉酒杯,王濛姿态随意的浅酌一口。牛车摇晃,淡绿色的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沿着下巴,一路流进了他的衣衫里。性感撩人!
王玄之青发白衫,肤如凝脂,眉眼清秀,眼眸似泉水澄澈干净。哪怕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也没有一丝笑容,如此模样,也让人觉得气质出尘!惊若天人!
轻摇折扇,王玄之慢悠悠的给王濛扇风。
路人哪里见过如此美色!四位美郎,四种气质,四种绝色,宛若春夏秋冬,四季的美景集中到了一起,令人大开眼界,终身难忘!
若是将这四位美郎比作四季。那谢安就是明艳温暖的春色,王玄之是清新灿烂的夏色,王濛是清朗温柔的秋色,而许询,则是纯净冷冽的冬色!
路人看痴了,一路追随着牛车前行!
站在高处的王献之,十分满意这个发展。这个包装很成功!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没准可以搞出个四大天王!等这几位的名气传播出去后,今后打广告就方便多了!
王徽之摸着下巴,笑眯眯的说道:“七郎,大郎肯定欢喜极了!”
王玄之以前哪里有出风头的机会啊!今天出了这么大的风头,王玄之心里肯定乐疯了!
王献之点头:“我看其他三位叔父也挺开心的。”
站在这两人身后的袁质,深深折服于王家兄弟的套路!
这王家兄弟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想出这么多主意!先是包装名士,替名士传播名声,之后,再请名士帮忙推销产品!名士的言行举止,都被世人所推崇。如此一来,名士推销的产品,其他人肯定会购买的!最后,赚的钱都会进王家兄弟的兜里!真是好算计啊!
这一日过后,立马传出了会稽四美的佳话。
会稽四美,传到建康,传进王羲之的耳朵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那平庸的大儿子,怎么会突然出名了?
一个晚辈,竟然跟谢安王濛许询三人一起齐名!名扬四方!真是令人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不行!得立马回会稽看看,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前脚刚离开会稽,后脚会稽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王羲之突然想到了王献之,又想到了王徽之。
面色一片平静,王羲之心里默念:千万别跟这两个儿子有关!
王献之每日忙着处理生意,王徽之每日忙着给人烫发染发,王玄之每日忙着出门巡演。
三兄弟快快乐乐的干自己的事情,压根不知道王羲之已经在启程赶回会稽的路上了!
王羲之赶回会稽那一日,道路被人堵住了!
王羲之让仆人出去了解情况。
仆人了解完情况,神色激动的告诉王羲之:“郎主!是大郎!这些人堵在路上,都是为了看大郎!”
一听王玄之竟然就在附近,王羲之眯起了眼睛,凤眼深邃的望了眼外面的路人,他缓缓言道:“了解清楚他所在的位置。”
王羲之要亲眼看看这个儿子有多风骚!
仆人打探清楚王玄之目前所在的位置后,王羲之从车上下来,亲自走到高处。挑了个特别适合看风景的地方,他盯着不远处的街道。
街道上,一辆牛车被众人围住了。
许多妇女围在牛车外面,她们手捧鲜花与新鲜的蔬果,一脸痴迷的盯着牛车。
这辆牛车与普通的牛车车型不太一样,没有车璧,车架上挂着白色的轻纱。清风徐来,白纱舞动,王羲之总算看到了车里的人!
那个身着白衫,姿态慵懒的躺在车板上的郎君,是他儿子?
这一头青色的波浪卷是怎么回事!
越看王羲之越觉得不像话!这几个儿子趁他不在,竟然如此放肆!
尤其是王玄之,王羲之特地让这个大儿子盯着五儿子跟幼子!没想到王玄之竟然跟王献之与王徽之玩到了一起!还让他混出了一个会稽四美的名声!跟谢安王濛许询齐名!
这兄弟三人趁他不在,玩得还挺嗨!
看到王玄之笑得如此灿烂,引得那些妇女一阵尖叫与呐喊。王羲之越看越气,藏在广袖里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回府!”王羲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冽。
仆人听出了不快之意,低着头小心伺候。
王献之刚谈完生意,回到家里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设计图纸,打算把初始号改进一下。
王徽之正在隔壁给人烫头。今日这位来烫发的顾客,是武陵王!
司马道生烫了个红色波浪卷后,骚里骚气的跑去建康,跟建康那些贵族子弟炫耀了一番。建康的那些贵族子弟觉得有意思,纷纷跑来会稽,登门求王徽之给他们烫发染发!
司马晞见了司马道生的新发型后,也觉得有趣。便前往会稽,登门寻王徽之给他弄发型。
每日跑来王家求王徽之弄发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这些顾客都是有身份的贵族子弟。按照先后顺序,本来司马晞应该排到明年才轮到他做发型。多亏了王献之的帮忙,司马晞才插队成功,让王徽之先给他弄发型。
司马晞的眼睛被蒙住了,他看不到东西,只能感觉到一股灼热之气在逼近他的头皮。
身子微微发抖,司马晞暗暗吐气。
王徽之正在认真的给司马晞烫发,阿良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五郎!大事不妙!郎主归来了!”
听到这话,王徽之的手微微一抖,险些拿不稳打火夹。
“阿耶归来了?”
王徽之拧起眉头,拿稳打火夹,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给司马晞烫发。
“殿下,我阿耶归来了。他定然不喜欢我给你烫发,要不,今日就到此吧!”
司马晞一听,哪里肯答应!这烫都烫了!烫到了一半,王徽之说不干了,那他的头发怎么办!这像什么样子!
司马晞吐了口气,开口回应王徽之:“王五郎安心,你且帮小王烫发,一切有小王顶着!”
听了这话,王徽之心里有底了。继续给司马晞烫头发。
王羲之走进屋里,看到王徽之手里拿着一个打火夹,正在给司马晞烫发。
王羲之面色青白,沉声叫道:“五郎!放肆!还不把东西放下!”
那打火夹看起来很烫!司马晞满脸通红,浑身哆嗦,汗水湿了衣衫。看起来,一副备受折磨的样子!
王徽之动作一顿,转头看向王羲之,他惊讶的叫道:“阿耶,你归来了!”
“我让你把东西放下!”王羲之气得双手发抖。
司马晞出声说道:“是小王请王五郎为我烫发的,王公勿恼。有什么事,等小王烫完头发再议。”
既然司马晞都这么说了,王羲之有火发不出,他目光幽深的盯着王徽之,语气冷淡的言道:“切莫伤了殿下!”
王徽之漫不经心的回应道:“阿耶放心,我技术很好!”
听这话,你还挺有经验的!
看来王徽之没少给人烫发!
王羲之眯起凤眼,眼眸凉飕飕的盯着儿子。
早知道这个儿子这么能折腾事。哪怕得罪谢安,王羲之也要把王徽之与王献之带下山!将这两小子拴在裤腰带上!每时每刻盯着他们两人!
察觉到王羲之的视线,王徽之回头望了眼王羲之,出声说道:“阿耶,屋里热,你到隔壁候着吧!”
王羲之不放心,他担心王徽之手一抖,会不小心烫伤司马晞的头皮。
走进席间,王羲之坐在另一旁,目光专注的盯着王徽之的每一个动作。
王徽之只好说道:“阿耶,我烫发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看着。其他人在身旁,会影响我的发挥。若是一个不小心,烫坏了殿下的头发……”
王徽之的话还没有说完,司马晞听到这里,立马出声言道:“王公到隔壁候着吧!”
司马晞发话了,王羲之还能如何?
王羲之起身,晦暗不明的睨了眼王徽之,最后离开了屋子。
半个时辰后,王徽之放下打火夹,摘了手套,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殿下,烫完了。”
听到这话,司马晞抬起手,颤巍巍的解下蒙眼睛的绢布。
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司马晞才看清楚事物。
拿起铜镜,司马晞打量着铜镜里的人。
王徽之丢了一块手巾给司马晞。
司马晞一边擦汗,一边观赏自己此时的造型,越看越满意。
王徽之眼睛转溜溜的打量着司马晞,他出声说道:“依我之见,若是殿下再染个霞光色的头发,气质会更加出众!”
司马晞心动了,他放下铜镜,笑着对王徽之说道:“那有劳王五郎了!”
谁不想变得更美啊?司马晞当然也想变得更美!
于是,王羲之在隔壁等到了晚上!
天色渐晚,隔壁还没有弄完。王羲之等得厌烦了。
又出了一天的风头,王玄之欢欢喜喜的归家。
刚踏入客居,王玄之便高高兴兴的开口叫道:“阿琪!卿卿!你那美若天人的郎君归来了!今日可有想我!”
听到外面的动静,王羲之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眼眸高深莫测。
他站起来,穿上木履,转身往外走。
“阿琪!卿卿!为何不出来迎我?”王玄之笑得灿烂,他推开仆人,欢喜的走上台阶。
屋门打开,看到那张面若冠玉的俊脸,王玄之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阿、阿耶……”
王玄之双脚发软,身旁又没有仆人搀扶着他,他的脚踩了个空。履齿被折断在台阶上,王玄之身子往后仰倒。
王羲之伸出手,抓住了王玄之的衣襟。
身子踉踉跄跄,最终还是摔倒了。王玄之压着王羲之,父子两摔倒在地砖上。
王玄之已经成年了,体重不轻。他这一压,可把王羲之压惨了。
“嘶——”
王羲之的后脑磕到了地砖上,身上还压着这么重的人,他觉得眼前一黑。
王玄之连忙爬到一旁,忐忑不安的将王羲之扶起来,紧张的开口询问道:“阿耶,你没事吧?”
过了一会儿,王羲之才从痛感中缓过来。
凤眼幽凉的盯着大儿子,王羲之声音凉凉的问道:“你是何人?”
王玄之咽了咽口水,脸上露出惧意。他收回手,后退了几步。低着头,小声的回答道:“阿耶,我是大郎……”
仆人将王羲之搀扶起来,王羲之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王玄之,不紧不慢的言道:“我家大郎头发乌黑似墨,你这头发宛若山间青竹。郎君是我家大郎?”
王玄之小声的回答道:“阿耶,我知错了……”
王羲之口气淡淡的问道:“谁的主意?”
王玄之不敢把责任都推给弟弟,他只能说道:“是我之错,我抵挡不住诱惑,让五郎给我烫发染发……”
王羲之摆手,他语气无奈的言道:“我让你看着五郎与七郎,你倒好,跟他二人玩到了一起。大郎啊大郎!”
说着,王羲之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满的无奈之意。
王献之画图的时候很专注,压根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阿陌注意到了,他趴在门板上,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动静。看到王羲之正在训斥王玄之,阿陌吓了一跳,立马跑回内室把情况告诉王献之。
王献之一听,王羲之突然杀回来了,他愣了一下,连忙起身出去了解情况。
“阿耶,你归来了!”王献之打开屋门,从屋里走出来,一脸高兴的跑到王羲之的身边,直接抱住了王羲之的双腿。
抬起头,王献之笑容明媚的对王羲之说道:“阿耶,我甚是想你!”
王羲之笑了,意味深长的打量着这个小儿子。
王羲之觉得,这一切,可能都是这个小儿子折腾出来的!虽然王献之年纪尚小,但是这孩子极其聪慧。越是聪明的孩子,想法越多!
烫发这种技术,王徽之若是能想出来,早就开始折腾了!何必等到现在!所以,这件事肯定不是王徽之想出来的!王玄之是什么性子,有多少智慧,王羲之再清楚不过了。这件事,也绝对不是王玄之想出来的!思来想去,只有王献之最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