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肃之与王操之归来的那日, 大雪纷飞。
王羲之与几个儿子在屋子里玩牌,谁输了, 便在脸上贴上一张纸条。
外面的屋门推开, 一股寒风闯进屋内。
王肃之与王操之脱下裘衣跟皮靴,换上木履。
“阿耶,阿娘, 我与六郎归家了!”王肃之笑呵呵的拉着王操之走进内室。
王羲之头也不抬, 继续出牌, 语气温和回应道:“嗯,你二人若是累了, 便去歇息吧!”
“四郎与六郎归来了。累了就歇着吧!”郗璇也在玩牌,她随意的瞥了眼两个儿子, 见两个儿子长高了,没有太大变化,便收回目光,继续玩牌。
王玄之正在蹙眉思索,漫不经心的瞥了眼两个弟弟,便收回了目光。
王凝之扫了眼其他几人手上拿的竹牌, 眼中暗藏笑意,嘿嘿一笑,正在出牌。
见王凝之笑得如此奸诈,王涣之眯起眼睛,低头认真盯着自己的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王徽之懒洋洋的靠在一旁, 手里抱着一个暖手宝,他的木牌正倒扣在席上。
王献之好奇的抬眼打量王肃之与王操之。
对上那双纯净如水的眼眸,王操之被这个粉妆玉琢的小人惊艳到了,他指着王献之惊叹道:“这是七郎?许久未见,七郎越发俊美了!人如珠玉,便是如此吧!”
王肃之也被王献之的长相惊艳到了。王献之刚出生的时候,就是个精致的奶娃娃,这么长时间未见,那个精致如玉的奶娃娃长成了这副俊美如月的模样!
王肃之笑着说道:“难怪身在建康,常能听到七郎的趣闻!”
王肃之与司马道生年纪差不多。正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他的眉眼长得像郗璇,鼻子长得像王羲之,一身文雅的气质,比王玄之几人更贵气!
王操之眉目清秀,脸白白嫩嫩的,虽然五官不算精致,但是看起来很乖巧!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
王徽之慵懒的抬起一只手,朝王操之招手:“六郎,过来。”
王操之脱掉木履,走进席间,来到王徽之的身旁。
王徽之把暖手宝递给他。
王操之接过东西,顿时觉得手心暖暖的,他惊讶的言道:“真暖!这是何物?”
王徽之指着这暖手宝,告诉王操之:“是七郎做的,我取名叫暖手宝。”
王肃之也脱掉木履走进席间,他坐到了王献之的身后,好奇的打量着王献之。
王献之回头看向王肃之,把怀里的暖手宝递给他。
王肃之接过来,顿时觉得手心暖暖的,他笑容清朗的言道:“多谢七郎。”
王献之好奇的打量着王肃之,开口叫道:“四郎?”
虽然已经知道王肃之的身份,但是王献之觉得,还是得装作初见的样子,重新认识认识比较好。
王肃之温柔的回应王献之:“嗯。我是你四兄。那是六郎,是你六兄。我二人远在建康学习,一年只能归一次家。七郎怕是不记得我二人了。”
王操之屁颠屁颠的凑过来,笑嘻嘻的告诉王献之:“对!我是六郎,是你六兄。七郎,我上次见到你时,你才这么大!那时候五郎与大郎争着要抱你,后来,五郎把你摔了……”
王徽之一听王操之在提这件事,立马伸出手从身后捂住了王操之的嘴巴。
王徽之轻哼道:“就你话多!”
“唔——”王操之的嘴巴被王徽之捂住了,说不出话。只能挥着双手挣扎,眼睛疯狂盯着王肃之。
王肃之笑着摇头,走过去帮忙将王徽之的手掰开。
“哈哈哈!”王涣之开口大笑起来。
王凝之笑眯眯的望着这几个弟弟。
王羲之弯起眼睛,凤眼含笑的看着儿子们嬉闹。
郗璇偷偷瞅了眼王羲之的牌。
“五郎,你为何捂我嘴巴?”王操之委屈的指责王徽之。
王徽之收回手,轻哼道:“明明是大郎的错!若不是他教错了我,七郎如何会从我手里摔下去?你莫要把当初的事怪在我身上!”
王玄之一听,王徽之当众把当年的错误推到他身上,顿时不满了。将竹牌放下,王玄之伸手一抓,扣住王徽之的肩头。冷哼道:“五郎,你找打?”
王徽之挑眉:“阿耶在此,你敢动我试试?”
王玄之瞥了眼王羲之。
王羲之笑如春风,微微颔首。
见状,王凝之几人怂恿道:“大郎,动手!”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大郎上!”王涣之放下竹牌,拍手鼓舞。
王肃之笑如清风的看着。
王徽之一看这么多人支持王玄之打他,他变了脸色,委屈的冲王献之叫道:“七郎,大郎要欺负我!”
王献之歪着头,看了眼众人,最后慢吞吞的开口说道:“五郎,你以前欺负过我?”
王徽之立马反驳:“当然没有!这个家里,我最疼你!你小时候,没长牙吃不了东西,还是我嚼碎了肉脍,喂给你吃的!”
王献之瞪大眼睛,乌漆漆的眼眸幽幽的盯着王徽之。
还有这事?为什么他没印象?
众人听了王徽之的话,纷纷露出嫌弃的神色。
王玄之无语的说道:“五郎,你不嫌恶心,七郎定是嫌恶心的!幸好当年七郎年幼不记事!”
王献之觉得,这两天他没法愉快地吃肉脍了。
缓缓吐出一个字,王献之对王玄之说:“打。”
众人一听,顿时乐了。大家笑呵呵的看着王玄之与王徽之。
王徽之委屈巴巴的望着王献之,冲他说道:“七郎!我一心疼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王献之忽然站起来,朝王徽之走去。
王徽之以为王献之改变主意了,要护着他!
没想到下一刻,王献之的小手就拍打了一下他的屁股!
“七郎!你!你!”王徽之扭了扭身子,躲到一旁,一脸羞红的瞪着王献之。
竟然当着全家人的面,打他的屁股!
王操之笑哈哈的看着,拍手说道:“归家了真好!”
回到自己家里,那感觉就是不一样!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大家欢欢喜喜的。在家的感觉比呆在建康快乐多了!在建康时,不单要与族内兄弟攀比较量,还要与其他贵族子弟攀比较量!王操之一点都不喜欢待在建康!
听到这话,郗璇有些心疼六儿子。她笑容温和的对王操之说道:“既然归家了,六郎好好与兄弟玩乐。”
王操之点头,乖巧的回应道:“嗯!”
转头,王操之望着王羲之,好奇的问道:“阿耶,你看起来比以前黑了一些。”
王羲之原本在笑,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精心护理了两个月,王羲之的皮肤已经白了许多。现在的肤色跟其他人无异,但是还是比不上他以前的样子。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围在一起打牌,到了晚间,王玄之才带着弟弟们离开后院。
回到客居,正好碰到葛洪。
王操之好奇的问道:“这位道长便是抱朴子?”
葛洪正在沉思,白须被他捻成了一缕。
王献之走过去,开口叫道:“师父在想什么?”
葛洪转头看向王献之,拉着他说道:“七郎,贫道正在琢磨一件事。你来,贫道进屋与你细说。”
葛洪还真的没有注意王玄之等人,他拉着王献之往屋里走。
王肃之笑着言道:“看来抱朴子很喜欢七郎。”
“七郎聪慧貌美,谁不喜欢?”王徽之轻哼。
王凝之感叹道:“抱朴子今年留在会稽治病救人。不知他心里可会思念家中妻儿?”
王玄之摇头:“人非草木,抱朴子怎会不记挂妻儿?”
王操之不解的说道:“既然抱朴子忙不开身。他的妻儿若是想他,可以来会稽寻他,为何一定要等抱朴子归家?”
王涣之告诉王操之:“六郎不知世道混乱,老弱妇女出远门,若是碰到了匪徒,那就糟了!”
王操之点头:“原来如此……”
王肃之伸手拍了拍王操之的肩头,对他笑了笑。
王操之又说道:“不如王家派人送抱朴子归家过年?”
王玄之颔首:“倒是可以如此。听抱朴子说,那些病人已经好了大半,只剩下少部分人身体尚未康复。抱朴子暂且离开一月,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见王徽之嘴角上扬,王凝之倒是好奇了,他出声问道:“五郎,你在打什么主意?”
王涣之几人盯着王徽之,果真发现王徽之在偷笑,那小眼神贼溜溜的,好像在算计什么事情。
王玄之眯起眼睛,警告道:“五郎,快过年了,你可别闹事。”
王徽之撇嘴,翻了个白眼的说道:“我是这个家中最无辜最老实的人!为何你这些人总是恶意揣测我?”
王操之无语的指着王徽之说道:“五郎,我看你是这个家中最厚颜无耻的人!”
王徽之摇头:“非也非也!若是论厚颜无耻,这个家中七郎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王玄之点头,默默赞同。王献之的确比王徽之更不要脸!就连谢安也说了,若是论厚颜,王七郎称得上是江左第一!
“嘣——”
兄弟几人正在谈论,葛洪的屋子忽然传来了炸响声,声音巨大!
“七郎!”
王徽之面色大变,冲那间屋子奔去。
王玄之等人也变了脸色,朝那间屋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