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 发生了何事?”王玄之轻声询问,他的声音很温柔。
王徽之声音闷闷的开口告诉王玄之:“我上街了, 看到街上也有病鸟。有几个小童为了一只病鸟,发生了争执。”
王献之一听,眉头紧蹙,出声说道:“若是人吃了染病的鸟,极有可能会生病!”
王玄之喟叹一声:“七郎,世道便是如此。哪怕你我上街,将此事告诉那些人。还是会有人捡病鸟食用。”
王献之说道:“报官!让官府来处理!”
王徽之忽然讥讽一笑,语气冷淡的言道:“蝼蚁之命, 没人在乎。”
“你我在乎不是吗?”王献之拧起眉头。
王徽之哂笑:“你我在乎有何用?你我能救天下苍生吗?”
王玄之无奈的开口说道:“七郎, 罢了。他人之命,与你我何干。”
王献之摇头:“如果没人管,那些吃了病鸟的人生病后, 会传染给每一个与他接触的人。只要这个地方有人生病,在这里生活的人都会受到影响。除非众人都不出门, 不与其他人接触。否则, 避免不了被传染生病。”
“知了后果又如何?”王徽之反问王献之, 目光幽幽的盯着他。
王献之回应王徽之:“只要想做,就一定有办法解决问题!”
听了此话,王徽之眼神闪动这光芒,他伸手握住王献之的小手,问道:“七郎,你有何办法?”
王献之沉默了一会儿, 缓缓开口说道:“十只病鸟,换一斗米。将消息放出去,一定会有很多人去寻找病鸟。让众人将病鸟交给你我,由你我来处理病鸟。打听清楚谁食用了病鸟染病,将对方隔离起来。”
王玄之蹙眉言道:“如此一来,那王家岂不是要花出一笔钱?”
“不用家里的钱。”王献之与王徽之对视了一眼。
王徽之眼眸发亮,脸上的阴霾顿时散开了。他打起精神说道:“如此甚好!”
王玄之迷糊的问道:“你二人什么意思?”
王徽之瞥了眼王玄之,轻哼道:“我在建康时赚了七箱财物,已将那些财物赠给了七郎。现在七郎打算用这些财物,来办这件事!”
王玄之摇头,不赞同的说道;“此事与你我无关,何必多此一举?笼络民心,当心遭人猜忌!”
王徽之沉默,目光复杂的看向王献之。
王献之抬头说道:“蝼蚁之命,既然朝廷不在意。那蝼蚁之心,朝廷又怎会放在眼中?”
王徽之摇头,低声说道:“朝廷在意的不是民心,而是世家笼络民心。”
重点在后者,如果王家笼络民心,必定会引起其他世家的关注。其他世家为了制衡局面,他们是不会允许琅琊王氏一家独大的。
王献之没想到政治这么复杂,他沉吟片刻,出声说道:“不用琅琊王氏的名义,以我师父的名义来处理此事。”
“抱朴子?”王玄之诧异的看向王献之,他提醒道:“七郎,你出钱出力,到头来却是抱朴子名扬四方,受四方百姓尊敬。你甘心?”
王徽之斜眼看向王玄之:“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王玄之一噎,转头看向王献之。
王献之点头:“如五郎所言,人活一世,逍遥欢乐最重要。其他事,不必在意。”
王徽之冲王玄之扬了扬下巴。
王玄之无奈的说道:“也罢!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兄弟三人走出屋子,刘翁正好回来禀告。
“大郎,已经让所有佃户搜山搜田,寻找病鸟。另,查出有三十二人偷食病鸟。”
听到这话,王玄之跟王徽之纷纷看向王献之。
王献之面色凝重的说道:“这些人最近身体有没有异常?”
刘翁面色复杂的回答王献之:“有几人身子若软无力,咳嗽不断。还有几人起了高温。”
刘翁还以为这些人是秋收的时候淋雨生病的,并没有将他们的病情放在心上。如今得知病鸟极有可能会传染给人,而这些生病的人恰好食用了病鸟,刘翁不禁害怕起来。
“即刻将那些人与他人隔开,把那些人用过的衣物被褥,用热汤清洗干净。”王献之神情凝重,他没想到已经有人得了流感。光是王家佃户里就有几人染病,不知道外面会有多少人染病!
“快!归家!找师父!”流感病毒散播得很快,王献之压根不懂得医术,这件事还是得交给葛洪来处理!
“对!找抱朴子!抱朴子是名医,他定能救人!”王徽之点头。
兄弟三人匆忙归家,刚踏进客居,便听到响亮的爆炸声。
几人停下脚步,相互看了一眼对方。
“咳咳咳——”
屋门推开,葛洪狼狈的从屋里跑了出来。
“师父!”王献之小跑过去,见葛洪的白须跟白发都被粉末弄脏了,他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葛洪摇头,咳了咳,对王献之说道:“无事无事!七郎,贫道又有了新发现!这地霜与石硫黄,再加上……”
葛洪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人打断了。
王徽之来到葛洪的身旁,对他说道:“道长,山阴忽起疠疾!请道长救人!”
葛洪一怔,转头看向王徽之,皱着眉头说道:“疠疾出现了?”
“是!请道长随我出门!”王徽之说着,立马拉着葛洪的衣袖,把他带出客居。
王献之小跑着跟上他们。
王玄之没跟上他们,他转身去了后院。
后院里,王羲之正在练字。
王羲之练字的时候,全神贯注,不被周围所影响。
王玄之在一旁等了片刻,直到王羲之停笔,他才走上前,开口叫道:“阿耶。”
乍然听到王玄之的声音,王羲之的手微微一抖,回头望向他:“你何时归来的?”
王玄之答道:“一刻钟前归家的。阿耶,我与五郎七郎去了田园。”
王羲之挑眉问道:“你几人不是出门买山吗?为何到田园?”
王玄之将在王家田园发现的事情告诉了王羲之。
王羲之眉头紧蹙,待王玄之说完,他才开口言道:“若真如此,影响重大。必须得出手帮助那些流民。”
王玄之颔首,他告诉王羲之:“七郎打算以抱朴子的名义来处理此事,并且用五郎赠给他的财物帮助那些人。”
王羲之点头,笑着言道:“七郎聪慧善良,性子温润,此子最肖我。”
王玄之:……
阿耶你这是夸七郎,还是在夸自己?
“阿耶,需要我看着吗?”王玄之问道。
王羲之点头:“盯着五郎,切莫让他闹事。”
王玄之觉得王献之比王徽之更能搞事!不过王献之应该比王徽之好管束。
王玄之正准备告退,却被王羲之叫住了。
“若是财物不足,可让阿琪从家中支取花销。”
阿琪是王玄之的夫人何氏,见王羲之没有提到郗璇,王玄之问道:“阿娘近来不在家中?”
王羲之告诉王玄之:“她已出门,上刘家小住一段时日。”
王玄之这才想起妹妹王孟姜即将临盆!
“我倒是忘了此事!”王玄之摇头,转身往外走。
“且慢。”
再次被王羲之叫住,王玄之奇怪的回头望向他:“阿耶还有何事吩咐?”
王羲之面露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缓缓言道:“你这妆容……是自己上的?”
“非也,是阿琪为我上妆的。阿琪上妆手法极好!”提起这件事,王玄之面色骄傲。他最喜欢妻子为他上妆了!
王羲之忽然闭了一下眼睛,对王玄之挥衣袖:“罢了,你出去吧!”
王玄之觉得奇怪,也没多问,转身离开了。
大儿子离开后,王羲之拿出一把小铜镜,目光幽幽的盯着镜中的面容,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的美貌啊——
放下铜镜,王羲之喟叹一声,继续提笔练字。
心情不好的时候,王羲之就喜欢练字,以这种方式静心。
葛洪被带到了王家田园,为那几个生病的人诊完,他写下了药方。
“怪哉,此病我只在山阳见过。山阴怎会有此疠疾?”捋着脏兮兮的胡须,葛洪蹙紧眉头。
葛洪不明白,山阳在徐州,山阴在扬州,远隔几百里,这种时疫怎么会传到山阴来?
“是飞鸟在半道上染病,将此病带到了这里。”王献之回答葛洪。
“飞鸟?”葛洪诧异,面露思索的神色。
王徽之见了,觉得有些奇怪。出声问道:“道长不知晓?”
见王徽之起疑了,王献之转移话题:“师父,外面定有许多人得了此病。外面的那些人,也要出手相救。”
葛洪颔首:“自然要救!不过,这些染了疠疾的人必须马上隔开,不能让这些人与其他人接触。”
此时,刘翁小跑进屋,告诉王献之:“七郎,已将消息放出去。外面的人都在到处寻找病鸟。”
王徽之说道:“下一步,该找一些空屋子,供那些得了疠疾的人休养。”
刘翁面色为难的说道:“秋收完,粮库装满了粮,空不出屋子……”
王徽之倏然一笑,笑容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
见状,葛洪觉得这小子在打什么坏主意。
王徽之对王献之扬了扬眉头:“七郎,你还没去过会稽王的府宅吧?不如我今日带你上门见识见识?”
果然!他没料错,王五郎这小子要坑人了!
葛洪深深的看了眼王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