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
秋雨霖霖,凉风习习。
清晨,王献之从屋里走出来。正好看到王玄之被人搀扶着从屋里走出来,何氏跟在身后从屋里走出来。
“阿秋——”
王玄之突然张口打了个喷嚏,脸上的粉顿时掉落了少许。
何氏见状,柔声说道:“夫主,还是多添两件衣服吧!”
王玄之摇头,站直了身子。
王献之瞥了眼王玄之。见他还穿着木履,连袜子都没穿,衣服也没有多添两件。摇了摇头,王献之忽然张开嘴巴,说了一个字。
“骚。”
王玄之用手巾擦掉鼻涕,朝王献之走来,开口问道:“七郎夸我?”
王献之面色淡淡的看着王玄之,默默摇头。
此骚非彼骚。王献之说的骚,是骚气之意。并非是风雅之意。
见王献之摇头,王玄之歪头看向四周,奇怪的言道:“除了我,这院子里还有何人担得起风雅?”
“依我看,七郎所言的‘骚’,指的是你的容止骚气,并非夸赞你风流雅气。”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王徽之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阿良打开屋门,背着王徽之从屋里走出来。天气转变得突然,王徽之今日多添了两件衣物,他的双脚缠上了厚厚的棉布,哪怕不穿袜子,也很保暖。
王献之目光赞许的看了眼王徽之。
王玄之听了,轻哼道:“五郎,莫要曲解七郎的本意。既然你脚伤了,就该好好呆在屋里歇息。你忘了阿耶的吩咐了吗?未默写完被烧毁的帛书前,你不得随意乱走!”
王徽之睨眼盯着王玄之的脚,口气淡淡的说道:“难不成阿耶还拘着我,不让我与亲人一道用膳?”
话锋一转,王徽之挑着眉头问道:“大郎,连足衣都不穿,你不觉得脚凉吗?凉气袭人,当心受寒了!若是病了,到时候可是要卧病在榻休养的。”
王玄之哼了一声,冷淡的说道:“五郎多虑了,我身子甚好!”
说完,王玄之给了左右一个眼神。左右搀扶着王玄之往前走了两步,其中一人将簦打开,罩住王玄之的头顶,搀扶着他走下台阶。
这时候还没有伞字一说,用来遮阳避雨的雨具叫做‘簦’。以竹子劈成细条为架子,上面蒙着兽皮,兽皮四角系着飘带。簦像伞一样,是可以收缩起来的。收缩起来的时候,用飘带捆扎兽皮,方便携带。打开使用的时候,系带飘然,自有一番风雅。
阿陌也拿出了一把簦,替王献之打簦。
阿良背着王徽之,还要腾出手来打簦,他提醒道:“五郎,小奴打着簦不便,你可要抱紧了。”
“嗯。”王徽之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声。
何氏没有跟上他们,她转身回屋,取了两件王玄之的衣物。
路上,王玄之打了好几个寒颤。
王徽之瞧见了,优哉游哉的开口打趣道:“大郎,受凉了吧?这到了该添衣的时候,不添衣物。违背自然而行,自会受苦。出门时,我便好心提醒你。可叹你这人就是不听善言,现在悔了吧?”
王玄之心情不悦,刚想出声反驳,一张口,身子猛地一抖,用力的打了个喷嚏。
“阿秋——”
见状,王徽之笑眯眯的说道:“啧啧,大郎,赶紧回屋添衣加物吧!”
王玄之跟王徽之杠上了,偏不回去!
王献之淡淡的瞥了眼这两人。
今天王献之穿了一件小裘衣。因为亵裤|裆部是空的,凉风会顺着下裳的裙摆钻进来。昨夜临睡前,王献之特地让阿陌用一块布料将亵裤的裤|裆处缝了起来。阿陌给王献之缝了三条亵裤的裤|裆,王献之今天套了两条亵裤。不用担心凉风会钻进裆下,下身凉凉了。
小脚穿着袜子,着布棉履。保暖准备得妥当,此时王献之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王玄之跟王徽之三言两语的互怼着,兄弟三人终于来到了膳堂。
看到王献之来了,王羲之朝小儿子招手:“七郎。”
昨日在路上睡着了,到家后王羲之被人搀扶着回了后院。郗璇帮王羲之打理时,尝试了许多遍,怎么也解不开王羲之的发结。一直到今日王羲之醒来,他的头发还打着死结,没人能解开!
阿陌帮王献之脱掉布棉履,王献之转身朝王羲之走去。
王徽之的脚还疼着,被阿良放在席间,直接侧躺在席上,懒得再挪动身子了,他开口吩咐道:“将我的食案搬到这里。”
王玄之甩了甩衣袖,一改往日的坐姿,连忙跪坐在垫子上,将一双脚压在屁股下面取暖。两袖交拢,默默搓着双手取暖。幸而衣袖够宽,把手藏于袖间,没人能看清他的动作。
没看到妻子,王玄之转身问仆人:“阿琪呢?”
仆人摇头,他们方才顾着伺候王玄之,没有注意何氏。
见大儿子穿得如此单薄,郗璇出声提醒道:“大郎,天气转凉,该添衣加物了。”
王徽之扬着眉头,出声言道:“阿娘,出门时我已提醒了大郎。奈何大郎不听,执意这般出门。”
王玄之轻哼了一声,没有出声回应。
郗璇摇了摇头,转而对王徽之说道:“五郎,你的脚还伤着,为何不好好呆在屋中休养?这般折腾,当心落下病根!”
王玄之挑着眉头,开口说道:“阿娘,出门时我已劝过五郎。奈何五郎不听,执意折腾这一遭。”
王徽之冷哼道:“大郎,学人说话,非名士所为。”
王玄之正欲反驳,王羲之开口说话了。
“你二人安静些。”
此时,王献之走到了王羲之的面前。
王羲之伸出手,捏了捏王献之的小俊鼻,口气无奈的言道:“你这小儿郎,将阿耶的头发玩成这样,如今无人能解开了。”
王徽之跟王玄之这才注意到王羲之的头发被编成了复杂的辫式,两人默默看戏。
王献之走到王羲之的身后,动手拆死结。
王玄之忍了又忍。没忍住,忽然打了个喷嚏:“阿秋——”
那喷嚏溅到了王徽之的食案上,王徽之瞪大眼睛,目光幽幽的盯着王玄之。
郗璇连忙吩咐仆人:“快取衣物给大郎添上。”
王献之瞥了眼王玄之,见王玄之的鼻子已经红了。他停下拆死结的动作,转身朝王玄之走去。
解开裘衣,王献之递给王玄之。
见状,王徽之酸溜溜的说道:“七郎,我也冷了。”
王玄之愣了一下,听到王徽之的话,他立马反应过来,快速的伸出手接过王献之的裘衣。
对王献之温柔一笑,王玄之夸赞道:“多谢七郎!七郎真是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