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瑟瑟,桑叶飘飘。
建元二年,季秋时节。康帝病危。二十四日,康帝立皇子司马聃为皇太子。二十六日,康帝驾崩。二十七日,皇太子司马聃即位。大赦天下。
是夜,秋雨沥沥。
会稽郡之山阴,有一高门大户,正院里传来妇人凄惨的叫声。
王羲之与六个儿子站在屋檐下。他眉眼深邃的盯着那道屋门,翩翩广袖一直在抖动。
大郎王玄之用余光暗暗观察王羲之。每次阿娘生产,阿耶面色虽然平静,但是心里却紧张至极。
王羲之紧张的时候,他的手指会在衣袖里不停的比划,做书写的动作。只有亲近之人,才了解王羲之。
六郎王操之不过六岁,待在屋檐下站了许久,眼皮禁不住打起架来。
五郎王徽之见弟弟要睡觉,他伸出手,掐了一把王操之的脸蛋。
“哎哟!”王操之吃痛的捂住脸,瞪着眼睛疑惑的看向王徽之。
王徽之哼了一声,撇开头。阿娘生产,叫声如此痛苦,六郎竟然想睡觉!
王操之一脸委屈的看向王羲之,张了张小嘴,正准备告状。
王徽之突然伸出手,摸到了王操之的屁股。那小动作,警告味十足。
王操之顿时瘪着嘴巴,低下头。
王玄之瞥了眼王徽之,低声说道:“五郎,莫要欺负六郎。”
王徽之哼了哼,没有理会王玄之。
王玄之的妻子何氏,她低声对王玄之说道:“不若让几位小郎先回屋候着?秋雨微寒,五郎与六郎尚且年幼,当心受寒了。”
王玄之看了眼王羲之,此时王羲之正出神的盯着屋门,他的衣袖抖得越来越厉害。
郗璇的年纪不小了,高龄产子最为危险。王羲之没想到他都四十来岁了,竟然还会晚年得子。这一胎,从怀孕起,王羲之便一直担忧。今夜郗璇产子,王羲之的心始终静不下来。
见此时王羲之已经没心思关注他们兄弟几人了,王玄之转头对王凝之说道:“二郎,夜雨寒凉,你先带五郎与六郎回屋候着,切莫让他二人受寒了。”
王凝之瞥了眼王徽之,摇头说道:“五郎的性子,你何尝不知?他想候在此处,没人劝得动他。”
听着屋内传来的惨叫声,四郎王肃之忍不住伸出手,扯了扯王涣之的衣袖,他低声问道:“三郎,阿娘不会有事吧?”
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脸淡定的回应道:“阿娘生了你我这么多兄弟,经验十足,定然不会有事!”
王涣之看着虽然从容自若,可是王徽之却注意到他的双手扣在了一起!每次三郎紧张不安的时候,他的双手都会扣在一起!
王徽之哼了哼。忽然发现里边没声音了。
脸色一变,王徽之拍门叫道:“阿娘!”
王徽之的举动,可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尤其是王羲之,他猛然回神,举起手,正准备拍门询问屋内的情况。
倏地,屋内传来了哭啼声。
“哇——”
听到动静,王玄之高兴的握住何氏的手,眉开眼笑,欢喜的说道:“生了!”
王肃之激动的握紧王涣之的手,兴奋的叫道:“三郎,阿娘生了!”
王操之走到王徽之的身边,拉了拉王徽之的衣袖,开口问道:“五郎,我听到屋内有哭声传来。是七郎出来了吗?”
王徽之抬起下巴,扭头对王操之说道:“没错,是七郎出世了。”
王凝之瞥了眼王玄之跟何氏,又瞟了眼王涣之跟王肃之,再看向王徽之跟王操之。最后王凝之看向王羲之,开口对王羲之说道:“阿耶,七郎出世了。”
王羲之的衣袖不再抖动,他眉眼柔和的望着屋门,漫不经心的回应道:“嗯。”
这场雨,从清晨下到了现在。此时,忽地停了。
屋檐下,一直紧张的人,此时此刻,一片欢喜。王家,又多了一位新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