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那吴子初的娘摔得可狠了,大夫说那腿骨断了好几截,还有的都碎了,接不起来,吴子初的娘以后都得躺在床上度日,真是太惨了。”江氏从吴家回来后,朝儿子说起钱氏的情况,唏嘘不已。
靳磊也很同情钱氏,被自己的亲儿子所害,岂不是人间惨事?他看着桌上那盒精美的糕点,问:“这是吴家的回礼?”
“是啊,得知兰芝怀了身孕,让我拿了这盒糕点回来,说是孕妇吃了极好的,算是给我们道喜了,这吴家倒也是个懂礼的,可怜运道不好。”江氏感叹道。
靳磊语气轻蔑,“确实多礼。”他提起糕点道:“不过兰芝喜酸,不爱这甜的,这糕点我爱吃,就都我吃了吧。”
江氏其实也想吃,但听儿子爱吃也不会跟儿子抢口吃的,加之儿子说儿媳妇爱吃酸,她一门心思想到酸儿辣女,高兴得又钻进厨房给儿媳妇做吃的去了。
靳磊看了看手中的糕点,提着出了门,再回来时,已是两手空空。
“这一处似乎不太妥当。”徐天赐看着靳磊新送来的稿子,指着一处犹豫着开口。
靳磊放下茶盏问:“怎么不妥当了?”
“你这个话本主要是写两位主人公经历各种磨难不离不弃最终过上幸福生活的故事,是吧?”徐天赐问。
靳磊点头,“是的。”
“既然如此,男主人公被人诬陷时女主人公应该表现出完全的信任,并帮助男主人公一起洗刷男主人公的清白,而不是听信旁人的唆使与男主人公离心,这样会显得女主人公没有主见,偏信偏听,不讨人喜欢。”徐天赐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靳磊假意略作思考,点头,“徐少爷这样一修改确实要比先前合理许多。”
得到认可,徐天赐放得更开了,继续道:“我觉得一个故事里,男主人公是血肉,而女主人公则是灵魂,血肉长得再好要是缺了灵魂这个故事也是不成功的。”
“没错。”靳磊笑夸道:“你诠释极好。”
能够透过事情的外在看到本质,可见徐天赐在这方面确实有些天赋,也不枉他故意写崩了女主人设来引导他。
得到靳磊夸赞,徐天赐黑亮的眼眸中露出自信的光茫来,“那便就依我说的改动?”
靳磊虽出生贫寒,又未有功名在身,还比他年幼,但徐天赐已经将他当成自己崇拜的对象,被自己崇拜之人夸赞,他自是又欢喜又得意的,对自己也有了自信。
“可以,只是改动需要更多的时间……”靳磊有些为难。
徐天赐立即道:“我会加银子给你,算作修改费。”
“不,徐少爷误会了。”被他误会自己是想要加银子,靳磊有些想笑,“我是时间上安排不出来。”
徐天赐也为难了,银子他可以加,可靳磊的时间他却加不了。
靳磊似想到什么,提议,“不如这样,徐少爷你替我修改?”
“我?”徐天赐从未有过这种念头,立即拒绝了,“我不行……”
“你行的。”靳磊接过话去,看着他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少年的眼神全是信任,徐天赐瞬间充满了力量,他点头,“好,我试试。”
“子初啊你也别太难过了,你娘的事我听说了,这天灾人祸的都是命,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表叔父会尽力帮助你的。”徐员外看着面前哭丧着脸的表侄安抚道。
吴子初吸了吸鼻子,面露感激,“谢谢您表叔父。”
“谢什么?都是亲戚,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而且当初要不是你,天赐的命都没了,你呀是我们徐家的恩人。”徐员外想到当年的事老眼中又含了痛楚。
那年儿子去考院试,谁知途中遇到了劫匪,儿子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伤了腿,险些就被劫匪杀了,正好遇上路过的吴子初将他救了,儿子虽然废了双腿,但好歹命保住了。
要不是吴子初,儿子岂止是废了双腿?
想到这徐员外命管家取了银子来,“表侄,你母亲伤了腿,家中无人操持,你拿着这些银子去请个下人打理家务,你不可因此荒废了学业才好。”
“多谢表叔父,您的大恩大德,侄儿没齿不忘,将来若出人头地,定会帮扶徐家,报答您的恩情。”吴子初接过银子,感激涕零表决心。
徐员外拍拍他的肩膀,面露欣慰,“你天赐弟弟以后就靠你帮扶了。”
“表叔父放心,我一定会把天赐当成亲弟弟看待的。”吴子初承诺道。
徐员外心里十分熨贴,他看着面前出色的少年,那个念头又升了起来,如果儿子执意不肯成亲,在他死前必得找一个人来继承徐家的家业并照顾儿子,而这吴子初是个合适的人选。
“靳公子慢走。”
吴子初听到门口下人的说话声转头看去,见到一个少年的身影走出大门,那身影格外熟悉,加之下人那声靳公子,吴子初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他望着门口的方向问徐员外:“表叔父,刚刚离开的人是谁?”
“那是你们大河村的靳童生。”徐员外道。
果然是他。
吴子初惊讶问:“他怎么会在您家?”
徐员外便将事情告诉了他,笑道:“多亏了他写的话本天赐才能活过来,他也算是我们徐家的恩人。”
靳磊也成了徐家的恩人!
吴子初袖中的手慢慢收拢,难怪靳磊能买得起二两银子一套的笔墨,原来是攀上了徐家这棵大树,这小子表面看着人畜无害,竟是个满腹诡计的小人。
他原本还奇怪,这徐天赐前几日还死气沉沉一副不想活的样子,今日过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靳磊的‘功劳’。
“我这个师弟确实聪慧,只是这话本子可是不入流的书籍,上不得台面的,还是让天赐不要过于沉迷的好。”吴子初一脸为了徐天赐好的神情对徐员外道。
徐员外听到这话拧了拧眉,“贤侄言重了,这话本子虽不入流,但天赐喜欢,自从他看了靳童生写的话本,整个人都开朗鲜活了。”
“让天赐开怀的法子有许多,可这话本子,呵呵,实在有伤大雅,我这个师弟必是家里太困难了,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来挣银子。”吴子初无奈叹道。
徐员外面色沉重。
吴子初这话表面上是为了儿子着想,实际上是在贬谪靳磊,吴子初和靳磊都是杨秀才的学生,算是同门师兄弟,靳家贫寒,吴子初不帮扶靳磊便罢了,何以在靳磊自食其力赚钱养家之时出言贬谪?
在他看来,什么入流不入流,伤不伤大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能好好活着,所以他不会听吴子初的中断靳磊与儿子的交往。
再往深处想,若真如吴子初说让儿子开怀的法子很多,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没有拿出来,而是眼看着儿子日渐消沉?
徐员外是商人,家产颇多,比旁人疑心重,今日听了吴子初这几句话,从未对吴子初有过怀疑的他突然起了疑心。
加之将吴子初与靳磊一比较,更是立见高下。
吴子初每次来都是向他诉说吴家的不易,从而得到他的怜悯,馈赠银钱。
而比吴子初贫寒数倍的靳磊所得的都是他付出应得的报酬,除此之外绝不多拿一文钱,更是从未在他面前表露出可怜无助的神情。
一个花言巧语,装模作样,一个是光明磊落,坦诚相见,不用说也知道谁更值得结交。
“只要天赐喜欢,我不会干涉他,贤侄若无事就回去吧,你母亲还需要你照顾。”
徐员外说完借口有事处理离开了,留下吴子初一个人愣在当场。
他每次来徐家,徐员外都是热情留他用饭,这次竟然下了逐客令,前后如此大的变化一定是因为他刚刚那几句话惹了他不快。
徐员外浸淫商场大半生,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他平日过来都是格外小心,生怕让他察觉出什么,今日他是见靳磊得了徐家的看重,一时心急这才说错了话。
他暗暗后悔,但事情已经这样也没办法,只好先行离开,另寻机会过来消除徐员外对他的不满。
“天赐,你在写什么?”徐员外来到徐天天赐的屋子,见他正在桌前执笔书写,吃惊问。
徐天赐抬头朝父亲笑道:“我在帮靳磊改话本子,他今日带来的情节有一处不合理,他让我帮着改一改。”
“你帮他改?你、你会吗?”徐员外难掩激动之色,自儿子摔断腿后,就把文房四宝都锁了起来,再也不肯碰,如今儿子竟然将东西拿了出来,愿意写字了。
徐天赐道:“会一点,但靳磊说我能行,我就试试看,反正改不好就当是写着玩了。”
“对对,就当写着玩,不必当真。”徐员外赞同道。
他心中对靳磊又感激了一分,还是靳磊有法子,能让儿子重新拿起笔写字,同时也对吴子初多了一分不喜。
“呕——”熟睡中的杨兰芝突然坐了起来,捂着嘴一阵干呕。
靳磊大步走向前将放在床边的痰盂拿出来放在她面前,而后一手扶着她,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疼惜问:“是不是很难受?”
“还好。”杨兰芝吐了一场,胃里舒服多了,她朝丈夫摇摇头,不愿让他担忧。
靳磊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漱了口,又将痰盂拿出去倒掉,再去厨房端了江氏热在锅里的包子来,“还热呼着,吃一点再睡,免得胃里空着难受。”
“相公也吃。”杨兰芝见书桌前的烛火燃了大半截,显然相公还在写话本,相公白天要温书,晚上还要写话本赚钱,又得照顾她,她真的很心疼相公。
靳磊没有拂她的好意,拿了一个包子吃。
夫妻俩一人吃了一个包子就饱了,靳磊扶杨兰芝睡下,给她掖上被角,“安心睡吧。”
“相公,你也早点睡,天这么冷,可别受寒。”杨兰芝脸上满满的关怀。
靳磊点点头,“还有一点就结局了,我写完再睡。”
“反正我也不困了,要不我陪你吧。”杨兰芝作势就要起身。
虽然她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个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强。
靳磊将她按回去,“听话,你先睡,我马上就来。”他抬手轻轻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宝宝乖,别折腾你娘了。”
面对这般温柔体贴的丈夫,杨兰芝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乖乖躺好,但不忘叮嘱,“那相公你快些,我在床上等你。”
“好。”靳磊伏身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她眉眼生得极好,水润的大眼睛中布满对他的心疼和关怀,因这段时间调养得好,她脸色也红润不少,越发水灵动人,让靳磊忍不住想疼惜她。
杨兰芝抬手抚了抚额头上被丈夫亲吻过的地方,心里像吃了蜜糖一般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