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掌柜眼睛一亮,热情迎上来,“哎哟,方小姐,本店又进了一批上好的胭脂水粉,您进雅间,我给您拿?”
方小姐抬了抬手打断女掌柜,侧头看向江舒涵,“这位大娘刚刚说的可是蔷薇水?”
原本江舒涵见女掌柜云山雾罩,似乎并没有听过香水,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现在又看到有贵客登门,想来卖香水这条路走不通,她正想去别处看看。没想到这方小姐竟然开口跟她说话。
江舒涵愣了愣,蔷薇水?对哦,这古代管香水叫蔷薇水。
南宋刘克庄有诗,“先帝宫人总道妆,遥瞻陵柏泪成行。旧恩恰似蔷薇水,滴在罗衣到死香。”
这个蔷薇水就是后世所说的香水。
原身出身底层,自然不知道有蔷薇水,江舒涵刚刚也只是试着问问掌柜。如果这古代有香水,她就拿出来卖。要是没有,她再换别的。
没想到这个小地方还有人知道蔷薇水,江舒涵赞道,“对。方小姐果然见多识广。”
方小姐还没开口,她旁边的丫鬟得意道,“那当然了。我们小姐可是县令家的小姐,什么不知道。不过蔷薇水是大食国进贡给良国的贡品,一年也只得三十多瓶,大娘想要买它,可是走错地方了。”
当然从良国到大食国的私船也能带回些,只是这东西很得贵妇们喜爱,京城贵妇们翘首以盼,哪轮得到安照县这种小地方呢。
方小姐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她有个表姐入宫为妃,初时很得皇帝宠爱。曾经赐给表姐一瓶。姑姑进宫看望表姐,回来后炫耀,她才知道的。
江舒涵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瓶香水,“方小姐且看。”
方小姐脸上难掩惊讶。不过她戴着帷帽,旁人倒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江舒涵手里的正是一瓶蔷薇水,RE调香室的醉芍药,价格亲民,40毫升,黑色玻璃瓶身,晶莹剔透。
江舒涵只用了几次,她打开盖子,朝空气中喷了一下,“你们闻闻。”
清爽中夹杂着甜甜的脂粉味,香味久久不散。
方小姐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你……你这……”
这香味远比她姑姑形容得还要持久。
江舒涵摸着瓶身,爱不释手,“当年我因缘际会救了一位贵人,侥幸得了这么一瓶蔷薇水。原本想给女儿当嫁妆,可惜,哎……若是价钱合适,我想给它找个买主。”
方小姐微微一动,双手不自觉攥紧。
她旁边的丫鬟立刻秒懂,看着江舒涵简陋的衣着,伸出一个巴掌,“大娘,我们小姐出五百两买了。这蔷薇水确实难得,只是咱们安照是个小地方,你说谁家肯出那么大价钱买这么个不实用的东西呢。”
丫鬟以为江舒涵没什么见识,却不想江舒涵一句话将她堵死,“当初送我的那位贵人说这瓶蔷薇水少说价值千金。”
价值千金其实只是夸张的说法。这蔷薇水再珍贵,充其量也只值上千两银子。
丫鬟笑了,“大娘,你刚刚说的是京城,咱们安照能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人家自己就有海船,哪用得着到外头买。”
“既然你出不起价,那就算了。”江舒涵握紧瓶身,转身就要走。
丫鬟原本想用低价买下,没想到江舒涵是个倔脾气,一言不合就要走。
担心小姐责备她办事不利,更担心这大娘把香水卖给旁人,丫鬟赶紧把人拦住 ,“哎,你急什么,我没说出不起价啊。”
她伸出巴掌,“一口价,五百五十两。这是我能出得起的最高价了。”
江舒涵想了想,多伸出一根手指,“六百两,我已经便宜你们四百两了。”
丫鬟咬咬牙,“五百六十两。”
两人讨价还价半天,最终以五百七十五两成交。
在两人商量价钱期间,方小姐直接上了二楼,女掌柜乐颠颠给她介绍各种胭脂水粉。等江舒涵两人讨完价,她东西也挑完了,下了楼冲女掌柜道,“把我刚刚挑的全部送到县衙。”
女掌柜乐得合不拢嘴,捏着帕子送他们出去,“是。”
江舒涵收了银票,在店里采买了五十块皂角和五十袋澡豆。
出了脂粉店,她又到布店买细纱布,到粮店买粗粮和细粮,到兵器店买些趁手的刀剑和匕首,到杂货店买水囊,到鞋店买鞋子。
她拉拉杂杂买了一大通,大部分都装到空间,少部分提溜回住处。
江舒涵提着东西到了院子,柳二郎正在院子里帮柳新卸粮食。
柳二郎手里只有四十三两银子,一匹马要三十五两,后头的板车花了一两银子,又买了二两银子的粗盐,剩下五两银子全买了最粗的粗粮,有一千两百斤。
柳新手头银子比较多,足足买了五倍还多。
族长看到她回来,冲她点了下头。
柳二郎凑过来,要接她手里的东西,“娘,您哪来钱买这些东西的?”
江舒涵信口胡诌,“刚刚在一条街上遇到一个人贩子用蒙汗药药到一个小孩,我上前帮着抢孩子。那家人为感谢我送我这些东西。”
柳二郎眼睛一亮,“这也太好了吧?”
居然有这么多皂角和澡豆,难不成这家人是开脂粉铺子的?
族长和柳新也微微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
江舒涵绕到族长面前,“族长,我觉得咱们得做两手准备。”
族长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总想着往外跑?”
江舒涵被他一噎,这不废话嘛,这古代又没有抗生素,得了鼠疫全靠身体硬抗。她这原身已经四十多了,又常年劳作,得了鼠疫就得死翘翘。
“外头乱着呢。”族长低低一叹。
江舒涵无话可说。这话她没法反驳。
原身第二世制造舆论,有不少人被她鼓动逃出青州府。逃亡期间死于鼠疫的人却只有三成。大多数死于土匪和乱党之手。
江舒涵干巴巴道,“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不能指望县令。瘟疫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前世她也经历过**。但是她所处的时代和国家,医疗条件发达,官员素质好。
而这古代呢,官员不干实事,狠心绝情。医疗条件完全跟不上,抗生素更是还没出现。再加上青州府地广人稀,想要控制难上加难。
柳新也跟着一块劝,“爹,我觉得婶子说的对。万一真的有鼠疫,咱们怎么办?”
族长被两人说动,当即让柳新和柳二郎回村通知村民,“跟他们说,可能有鼠疫,让他们自己决定。”
接着族长又交待几家,“一定要劝他们进城。”
江舒涵注意到族长说的这几家条件都不差,更要紧的是,这些人家壮劳力比较多。
怪不得第一世,族长逃跑没有带上原身一家呢。
瞅瞅原身这一家,女人孩子占了大多数,逃荒带上他们,就相当于带上了一堆累赘。
柳新和柳二郎各自赶着一辆马车回去。
江舒涵也没闲着,“我去看看我孙女。你去吗?”
族长一愣,他去干什么。
江舒涵试探道,“你不认识田大夫?”
第二世,田大夫跟族长一块同行。因为有他在,族长一行人至少有一半没有染上鼠疫。
既然要做两手准备,她以为族长肯定也会带田大夫一家。
族长摇头。他平时很少进城,跟田大夫只能算是面子情。
江舒涵想想,估计是柳武跟田大夫很熟吧。毕竟柳武是衙役,对各家铺面都很熟悉。
江舒涵一路问人到了田大夫的医馆。
药铺不大,一个胡子半白的老头正在给人诊脉,另一个药童正在给病人抓药。
等病人提着药包走了,江舒涵上前寻问柳大郎三人的下落。
那药童想了想,点头,“两个时辰来过,抓完药,他们说要找个脚店先住下。什么时候看好了再回去。”
接下来药童唠唠叨叨道,“其实师傅跟他说了,药拿回去吃一样的。没必要待在县城。他偏不听,非说是亲娘吩咐的。我就没见过这么轴的人。”
江舒涵笑了,柳大郎还挺听话,“他们有说住哪个脚店吗?”
药童摇头,“没有。”他指了指右边,“你出门往右拐走两百步就会看到一家脚店,那家价格便宜,许多行脚商都住那边。”
江舒涵谢了又谢。
按照药童所说的方向很快找到一家脚店,问了店小二。
小二领她进去。
这脚店比江舒涵前世上学的学校宿舍条件还要差,走廊里狭窄,大白天,小二还得提油灯才能不撞墙。
好不容易走进去,敲了门,江舒涵看到张氏。
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连个可以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要多简陋就有多简陋。
“娘?你怎么来了?”张氏有些惊讶。
江舒涵走进去,看到床上的花儿睡得正酣,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问,“你们的粮食呢?”
“停在后院,相公在后面看着呢。”
阴暗潮湿是老鼠最喜爱的地方,这个地方根本不适合养病。
江舒涵当即就让张氏收拾东西,“我们先搬去族长那边。”
柳新和柳三郎今晚肯定回不来。院子里只有族长,柳武和她住,可以挤挤。
如果不方便,她也可以另租一间干净清爽的房间。
等方县令确定陈留那边有鼠疫,也不用特地跑过来通知他们。
张氏急了,“娘,咱们刚交的钱。就这么走了,人家能退钱吗?”
刚住了两个时辰就退房,太亏了。
退是不可能退的。但江舒涵哪还顾得上这个,摆了摆手,指了指墙面一块明显被雨水浸湿的地方,“这地方不适合养病。”
说完,她也不理会张氏,转身就走。
张氏见婆母铁了心,咬了咬牙,开始收拾包袱。
江舒涵到后院发现柳大郎正躺在自家粮袋上睡大觉。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睡得这么香的。
江舒涵上前拍拍他肩膀。
柳大郎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眼睛,“娘?你怎么来了?”
“娘进城有点事,你这样不行啊,天这么冷,你就这么睡在外头,肯定要得病的。”
柳大郎拍拍自己的胸口自信满满道,“娘,我身体好着呢。”
江舒涵看着他这大块头,“行啦,赶紧走吧。”
柳大郎倒是比张氏爽快,什么都没问,亲娘说什么就什么,一句废话都没有。
两人赶着牛车从后门出来,绕到脚店前面,江舒涵进去通知张氏抱孩子上车。
张氏却将花儿往江舒涵怀里一塞,转身进了脚店。
说好了一天十二时辰收五十文,他们才住了两个时辰,必须得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