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次的会试放榜后,落榜的学子蔫头耸脑回乡,准备三年后再战,榜上有名的则不敢松懈,埋头为七日后的殿试做起功课。
会试放榜到殿试的这七天时间里,穆府和裴府的大门排起了“谢师恩”的长龙。
想谢“师恩”的举子很多,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两位阁老的面。
有幸见到的极少数,踏出穆裴两府大门时,无不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
裴府管家送走两位举子后,走回花厅,恭敬道:“老太爷,穆府那边传回消息了,放榜以来,一共有三位举子得以面见穆氏父子。需不需要再去探探,这三人的具体身份?”
“不用了。”裴回放下茶盏,淡淡道:“我知道他们是谁。”
管家弯腰行了一礼,悄悄离开了花厅。
“父亲,穆氏这回选了三个门生,我们只选了两个,是否要再加一人?”裴回的嫡子裴知徽道。
裴回摇摇头,缓缓道:“势比人强,多一人就多一人罢,只要状元和传胪是我们的就好。”
“父亲说得是。”
“逅儿呢?”裴回问。
“回父亲,逅儿今日在太学念书。”
“过了今年,逅儿也就二十一了……”裴回沉吟道:“该成家了。”
“父亲的意思是?”
“昨日,淑妃娘娘托人与我说过此事。”裴回道:“娘娘希望两家亲上加亲,我见小八娇俏可爱,也觉得不错。只是这事,到底要先问问你和李氏的心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能为儿做主,当然能为孙儿做主。只是……”裴知徽犹豫道:“我一直以为,父亲想为逅儿求娶玉京公主……”
“玉京公主……”裴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扶着桌角站起,裴知徽连忙虚扶一把。
二人走出花厅,慢慢走在花丛掩映的回廊上。
“玉京公主看似亲和,实则不然。老夫看她,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父亲何意?”
“此女一心想为父弟挽回倾颓社稷,然她一介女流,便是有心,又能做到何地?她既不想嫁,我裴家也不强求,只是穆家,怕就不如我们一般好说话了。草原四部,可是每年都在向我们求娶公主,玉京公主来年便过桃李年华,下面还有两个待嫁的妹妹,一个是咱们凤阳,一个是怜贵妃的汉阳,和亲一事——不和老而未嫁的七公主,难道还和八和九?”
裴回顿了顿,说:“凤阳公主被淑妃娘娘娇生惯养,尚回裴家,也不必担心她在外受欺负,再如何,还有你这个舅舅为她做主。”
“父亲说得是,凤阳公主也算自家姑娘,我们自然不会让她受委屈。”
“既然你也同意,那我就去和贵妃娘娘回个信,咱们安排个时间,让两人见个面,表哥表妹之间,应是不会生分。”
裴知徽应是。
“明日就是殿试……”裴回略一沉吟,道:“那便等殿试放榜,再行安排吧。”
两人敲定此事,说了会别的事便散了。
第二日,殿试拉开帷幕,一大清早,百官入朝觐见的日升门就开始人来人往。
举行殿试的绵和殿前,裴回脸色不虞地望着对面的绵和门。参加殿试的考生陆续入殿,他门下二人依然不见踪影。
估摸着天寿帝也快到了,同样站在门前的穆世章朝裴回拱手一笑:“老夫先行一步,裴大人也别误了时间,快些入殿吧。”
瞧见穆世章眼底那抹嘲讽,裴回脸色更加不好看。
直到为天寿帝前导警跸的太监出现在绵和殿,裴回门下两名门生才慌慌张张出现在绵和门下。
“裴、裴大人……”
两人匆匆跑到绵和殿门前,面色苍白,像是大病一场。
裴回瞧见他们这副模样,更是面色铁青,强压怒火道:“把气喘顺了说话!绵和殿前,你们这样是想御前失仪吗?”
两人连忙整理衣装。
裴回沉声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连殿试都敢迟到?这脸色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们生病都赶在了一起?”
两人吞吞吐吐解释,原是昨日离开裴府后,两人又在一茶馆喝了半壶茶才回家。大约是茶馆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入夜后两人就腹泻不止,拉了一宿,险些虚脱在茅房里。
“糊涂!”裴回怒道:“我昨日是如何与你们说的?第二日就是殿试,为免有心人在你们的饭食里下手脚,你们在裴府里用过夕食后,便不要再进食了,等殿试结束,有的是庆功宴给你们吃喝!你们就这么一晚都忍不过去?”
“裴大人息怒……我们只是想一壶茶,不打紧,谁能想到……”
“住嘴!”裴回见到远远的明黄车舆,更加克制音量,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恼怒的声音:“陛下来了,赶紧进去,你们今日就是拉在裤子里,也要把答策给我写完!”
“是……”两名举子讪讪道。
两人进去绵和殿后,裴回留在殿外,冲走下车舆的天寿帝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裴大人请起。”天寿帝乐呵呵地把他扶起:“你怎么不在殿内等候?这太阳晒得多热啊……”
“陛下未至,臣怎敢安坐。”
“你年纪也大了,以后勿要如此。举子们都到齐了吗?”
“回陛下,人已全部到齐,陛下一声令下,便可公布试题。”
“甚好。”
天寿帝迈进绵和殿,裴回后脚跟上,绵和殿内,立即响起一片响亮的“……见过陛下。”
殿试正式开始。
从巳时到酉时,学子们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埋头苦思,天寿帝时而瞌睡,时而找高大全要吃的,好不容易,终于等来了殿试结束的钟声。
考生们谢恩后,纷纷离开绵和殿,天寿帝也打卡下班,从后门离开了。
殿前的重头戏这才到来,内侍们收走答卷,和批卷的读卷官一起转移到隔壁清凉殿,直到殿试名次出炉,整整四日,这些读卷官都要与世隔绝。
裴回回府后,立即派人去查两名举子当日喝茶的铺子底细。
几日后,很快传回消息。
“老太爷,茶馆背后的关系查出来了,那掌柜背后的出资人,是穆世章门房的表侄婿,因为关系太远,我们查人的时候还险些把这条线索忽略。”
果然是穆家在背后搞小动作!
裴回挥手让人下去,面沉如铁。
“父亲,这穆家……”
裴回捏紧茶盏,沉声道:“他们先不义,就别怪我不仁了!”
……
清凉殿,一名借如厕之名外出的读卷官在侍卫护送下回到殿内。
七名读卷官面前都铺着如山的试卷,其中两人抬头向他望来,他隐晦摇头,随后坐回自己座位。
两命读卷官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数。
阅卷的四日期限一到,殿试十佳答策由高大全亲自送到天寿帝桌头。
天寿帝学识不比诸位大臣,内政外交上的才能也乏善可陈,他看殿试答策,不是看考生答得如何,而是看试卷上代表各位读卷官的圈圈叉叉。
八位读卷官是谁的人,他大体心中有数。
因此乍然一看,忍不住称奇道:“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穆世章举荐的三人竟然获圈最少。”
高大全侍立一旁,弯腰道:“好像是穆世章私底下搞了什么小把戏被发现,裴回的人没给穆氏面子。”
“我看看,这些个人里,有没有一个叫柳清泉的……”
天寿帝在十张试卷里翻翻找找,眼睛一亮,抽出一张字迹清秀俊逸的试卷:“有了!”
他细细看过一遍,夸赞道:“字写得好,人也长得好,这题答得嘛……想必也好。秾华果然有眼光!”
“陛下的女儿,自然聪慧如陛下。”
“我这个女儿,可比朕聪慧多啰。”天寿帝感叹道。
他提笔在柳清泉的卷子上写下“探”字,又按圈数定下了状元、榜眼,以及二甲传胪后,将试卷推至一旁,说:“过会给内阁送去。”
“喏。”高大全领命。
……
当天傍晚,殿试放榜。
参加过殿下的考生聚集在绵和殿前,听着御前总管高大全朗声公布此次殿试结果,有人欢喜有人愁。
绵和门下,穆世章拦住裴回,难掩怒意道:“裴大人!我穆氏门生,一甲没有一人!二甲第一也非我穆氏门生,这和我们事前说好的不一样!裴大人为何过河拆桥?!”
裴回冷面道:“穆大人还有脸来问我?我没过河,又何来拆桥一说?”
“……你这是何意?”
“穆大人不如回去问问自己的下人,看有没有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吧!”
裴回气得拂袖而去。
穆世章变了变脸色,原地犹疑片刻,也匆匆走了。
另一边,喜中探花的柳清泉还未来得及受众人恭贺,便被天寿帝身边的内侍请到了瑞曦宫。
他第一次面圣,忍不住紧张,进殿时还被门槛绊住,险些摔了一跤。
天寿帝见此忍不住大笑,连声道:“探花郎勿怕,朕不吃人。”
“晚生殿前失仪了……”柳清泉红脸道。
该行的礼行完后,天寿帝让他落座,能得到如此殊荣,柳清泉自然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探花郎看上去年纪不大,可是弱冠?”天寿帝笑道。
“陛下明见,晚生虚岁二十有二。”
“家在何方?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可有亲事?”
天寿帝一连三个问题接连袭来,打晕了柳清泉,他一开始还晕晕乎乎,听到最后一个问题,立即清醒,
“晚生是山西太原人,幼年失怙,由母亲一人养大。因家境贫寒,未曾定下亲事。”
“好,好——”天寿帝喜笑颜开,瞧着眼前衣着朴素却风度翩翩的公子越看越顺眼。“男子还是要先考取功名,再去迎娶欢喜的女子,否则娶人家,不是让人陪你过苦日子么?探花郎,你觉得朕说得可对?”
柳清泉揖手道:“正是如此。”
“此次你能高中探花,除了自身才华出众外,朕的玉京公主可是为你说了不少好话。”天寿帝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柳清泉低下头,谨慎道:“晚生因华选夺冠,得以面见玉京长公主,长公主仁慈,听闻晚生母亲病重,答应借宫中御医为我母亲治病。”
“既如此,你们也是说过几次话了。”天寿帝举起一旁的茶盏,道:“你觉得朕的玉京公主如何?”
天寿帝状若无意,微微颤抖的小指和飘忽不定的眼角余光却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柳清泉忽然在御前跪下。
天寿帝一怔:“探花郎这是何意?”
“晚生入京前,母亲病重,是一名好心的采药女及时救治才捡回一命,此女随晚生一同入京,一路照顾家母,我们虽未定亲,但晚生不忍辜负她的心意,早已决心殿试结束后就行大礼。”
天寿帝受多了搪塞,也无心去打探柳清泉说的是真是假。
如此答案,虽说意外,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叹了口气,道:“罢了,是朕乱点鸳鸯谱了,你走罢……探花郎还是你的。”
柳清泉告退离殿,外边的风一吹,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一名小侍上前,领着他往宫外走去。
途径一条游廊时,柳清泉和迎面而来的玉京长公主狭路相逢。
领路的小侍本就是秦秾华的人,将人领到此处,已是完成任务,他转身悄悄走了。
柳清泉向秦秾华行了一礼后,秦秾华笑道:
“恭喜探花郎高中,十年寒窗苦读,总算没有白费。”
“……学生多谢公主美言。”柳清泉一揖到底。
柳清泉自称学生,便是自认公主门生,投桃报李,秦秾华亲手扶起他,笑道:“本宫也不过是在陛下那里提过你的名字,且是在称赞你在华选中的表现,和殿试无关。你有此成绩,是自己功劳。”
事实如何,柳清泉心里清楚,他默默记在心里,再次向玉京长公主行了个礼。
这一次,她没有拦他。
柳清泉低眉敛目道:“学生已按公主所言转告陛下,果然如公主所说,陛下没有追究。”
秦秾华微笑:“那便好,多谢你了。”
“学生不敢。”
“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公主于学生有再造之恩,又借御医为我母亲治病,学生万死不辞。”
“你可要想好了,这或许是比万死更难的事。”秦秾华敛了笑容,淡淡道:“我希望你做一件事,让你前途尽毁的事。你可以拒绝,这是你的自由。”
柳清泉一愣,神色几变。
半晌后,他揖手道:“学生愿意。”
“你可想好了?这事一做,说不好,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仕途上更进一步了。”
“学生想好了。”柳清泉低着头,沉声道:“学生有自知之明,穆裴两党把持朝政,若凭我自己的实力,这辈子也不可能进士及第。学生愿听公主吩咐,只要没有伤天害理,学生还是那句话——万死不辞。”
秦秾华唇边重新露出笑意,她示意柳清泉上前一步,对其低语数句。
柳清泉神色复杂,沉默片刻后,问:“……公主能否解学生一惑,此举为何?”
霞光万丈映照游廊,影子条条铺陈脚下。
游廊中有片刻安静,秦秾华扬起唇角,在瑰丽霞光中开口道:
“你认为自己是何种人?”
“……”
柳清泉神色犹豫。
“清泉是在怕说出实话,让人觉得骄傲自大吗?”
“……学生惭愧,世人言‘一叶障目’,想必就是如此,学生确实无法公正地平价自己。”
“你对自己的评价,的确不公正。”秦秾华笑道:“无论你心里如何认为自己,本宫都要说,你的才能,远不止你眼中一角。”
不单柳清泉愣住,便是秦秾华身边的心腹宫人,听闻此话也又惊又畏地打量着他。
“我先前问你,你认为自己是何种人。”秦秾华说:“在我眼中,你是首辅之才。”
柳清泉浑身一震。
“而你问我,此举为何。”
“道可以济天下,而命不通于天下;才可以致尧舜,而运不合于尧舜。这便是本宫眼中的你。”秦秾华缓缓道:“清泉之才,只有在内外安定时才能最大限度展现出来,这是为民为天下之道,若是折损在自相残杀中,岂不可惜。”
柳清泉没想到自己在秦秾华心中竟有如此之高的评价,竟能比肩尧舜,他一时失了从容,脸上又是激动又是感动。
秦秾华扬唇一笑,与他擦身而过。宫人们如过江之鲫从两旁经过,柳清泉还在回味公主留下的最后一句。
“若想绝地求生,只有破而后立。”
他终于明白了秦秾华的用意,转过身,朝她的背影一揖到底:
“公主的教诲,学生明白了!”
……
三天后,庆祝进士及第的琼林宴在粉色合欢花盛开的绛雪苑举行。
此次代表天寿帝出席琼林宴的使者是同为怜贵妃所出的燕王和汉阳公主,原本是宾主尽欢的事,却因一件众人意料不及的事,闹得不欢而散,汉阳公主也提前离席。
原来是新科探花郎不知吃了什么豹子胆,竟敢拒绝汉阳公主的酒,据说,燕王当场就险些让探花郎滚出绛雪苑。
因柳清泉在宴上得罪怜贵妃的爱女,一日后,便被一纸任书发往岭南担任番禺知县,乃进士及第者中第一个公布任命的进士。
岭南有多苦大家都知道,在各个茶楼的说书先生口中,简直就是一个鬼神之地,那什么南蛮子不必说了,还有杀人不见血的瘴气,在京城百姓眼中,被发配岭南,还是岭南最穷的地方做知县,那和流放也没什么区别了。
柳清泉高中那日,众人向他祝贺,恨不得当场结为异姓兄弟,赴任之时,却只有一名老仆跟随,人人避之不及。
京中接连几日都在谈论探花郎的遭遇,纷纷言:人生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秦秾华把柳清泉的母亲在郊外义庄安顿好,返回宫中时,在康穆门前遇见了正要出宫的穆世章父子。
她走下马车,在即将换乘的凤轿前看着穆氏父子向她心思各异地行礼。
“二位是从文渊阁出来么?”秦秾华慢慢道:“穆首辅面色不虞,想来是政事不顺,首辅为国尽忠,实在是辛苦了。”
穆氏父子都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穆世章古井无波,他儿子就没那么深的城府了,不但难掩不快,甚至反唇相讥。
“微臣和父亲不比公主每日宫里宫外的奔波来得辛苦。”穆得和面露讥诮,拱手道:“琼林宴上发生的事我也听说了,这柳清泉,实在是不懂事,我听说此人是公主所办新学中选出的魁首……叫什么华选之子?公主的一番心血好不容易打造出一个探花郎,如今却要发配去那瘴疠之气横行、圣人之道不彰的地方……真是太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秦秾华面不改色,微笑道:“世人都以为三鼎甲里穆氏门生会占一席之地,谁成想,这三鼎甲都是裴大人的门生,就连二甲第一,也不在穆氏门生当中。这功亏一篑的个中滋味,只有两位穆大人才懂啊。”
穆得和被她话里话外的讽刺刺得面色涨红,刚要出口还击,穆世章伸出左手,在他面前拦了拦。
“公主说得是。”穆世章耸拉的眼皮下,鹰似的锐利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以前是我们小看了对手,才会被人钻了空子,导致功亏一篑,然而世上还有一句话,乃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老臣既已发现了错误,便断不会让这错误继续下去,玉京长公主,您说是么?”
“自然。”秦秾华笑着颔首。
看不见硝烟的交战到此结束,秦秾华坐上凤轿离去,穆氏父子站在原地目送。
“父亲,长公主欺人太甚,在我们和裴氏之间挑拨离间,害得我们错失一甲,难道我们要忍下这口气吗?”穆得和面露愤色。
“不正常……”穆世章喃喃道:“她为何有恃无恐?”
“父亲!”
“住嘴!”穆世章怒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此事定然没完,你去燕王府递个信,要他近日收敛一些,不要中了玉京长公主的奸计。”
穆得和脸上闪过一丝不服:“……是。”
凤轿缓缓而行,结绿走在窗边,低声道:“回公主,穆世章和穆得和乘车离开康穆门了。”
“穆世章谨慎多疑,想必是派人给燕王报信去了。”
秦秾华手执一卷书册,静静翻至下一页。
“只可惜,他慎始慎终的性格,儿子孙子还有外孙子,没一个继承下来的。燕王得了消息,便是原本不想闹事,现在也想闹到我跟前看看了。”
“公主果然料事如神。”乌宝适时送上一个香喷喷的马屁。
“说点有用的。”秦秾华道:“福禄膏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回公主,奴婢一共锁定了二十七人,其中二十一人已到戒断末期,面容麻木僵硬,暴躁易怒,另外六人虽未性格大变,但行事反常,也有人目击到他们身上长有树皮状异物。”
“是谁在宫中流通福禄膏,查到了么?”
“查出来了,但是……”
“但是什么?”
“用福禄膏控制他们,来获取情报的,是……”乌宝停顿片刻,把声音压得更低:“是春回殿的夕雾姑姑。”
夕雾二字让头也不抬的秦秾华终于放下书卷。
她还记得每次她去春回殿,都是这个叫夕雾的宫女为她引路,在她记忆中,此人是春回殿的老人,不知伺候了周嫔多久,因为手脚麻利,人情通达,大家都尊称她一声“姑姑”。
“不要走漏风声。”她说:“入夜后,你随方正平走一趟,务必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喏。”
入夜后。
秦秾华伏案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快乐的工作。
乌宝忽然匆匆从外走进。
“公主,出事了……”
秦秾华的第六感在这时起了作用,电光石火间,她有种预感。
乌宝接下来所说的话,证实了她的第六感。
“夕雾姑姑……在房里上吊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