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皇后的生辰宴就在三月中,不日便要到来。
宫廷的织品和绸缎原来都由宁家供应,可不知为何,此次皇后寿宴却是换成了梅家。
梅家亦是皇商之一,他与宁家共同经营江南一带的丝织产业,京城里原是宁家天下,梅家则于江南活跃,互不相干。
可这一次,景成帝却在上个月时亲下圣旨,指明皇后生辰宴上所需的织品,要由梅家全权负责。
宁绍原已为三月即将到来的皇后寿宴,准备了每年大量所需的织品、绸缎,完全没想到景成帝会毫无预警,将宁家撤下换成了梅家。
梅家与江南极为低调,可势力却不并宁家差,这要是让梅家上了京,接下了今年寿宴,若是他们所提供的织品更好,裴皇后看了喜欢,景成帝龙心大悦,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能取代宁家。
宁绍面上虽然毫无波澜,心底却早已气急败坏。
当初盛欢认祖归宗时,他便以其他缘由,日日拜访永安侯府且与永安侯相谈甚欢。
当时宁绍的确私下向永安侯表示,在赵卿欢还是一名小商女时,他便倾心于她,且赵大姑娘也曾亲口承认心悦他,两人可谓两情相悦,希望永安侯能成全他。
其实这件事,永安侯夫人早在盛宅时就拒绝过宁绍,可宁绍并不是那等轻言放弃之辈,永安侯夫人那条路行不通,那换另一条路走便是。
永安侯当年既可主动将盛欢换出府,如今再认回来后又怎可能对她存有一丝亲情,自然很快就与宁绍达成共识。
这也是为何当初赵舒窈会跟清河公主说,她长姐赵卿欢还未回府就与宁绍定下亲事。
赵舒窈没说谎,这件事的确是她从永安侯口中得知,只是永安侯没想到这女儿转头就跑去跟清河公主说这事。
只是就算永安侯私自应下这门亲事,但盛欢到底刚回侯府,就算他点头答应,也得暂缓两三个月再提。
宁绍当初三年都可等了,三个月岂会等不了,自然爽快应下。
永安侯府与宁家也是在这时悄然无息的牵起了线,而后宁老夫人寿宴,赵舒窈与宁二闹出了大事,两家关系又更加的密不可分。
当初是赵舒窈主动找上宁二,宁二个性并不亚于宁绍,赵舒窈如何威逼利诱自己配合她连手毁掉赵卿欢清白,她的一言一行都被宁二公子一五一十的记了下来,他不止有两人密谈的物证还有人证。
宁二闹出这等丑事之后自然不肯善罢干休,立刻就拿着这些证据向永安侯讨了不少好处。
永安侯岂是乖乖被人威胁的个性,当下他便想一不作二不休,将宁二斩草除根,可是当时他被言官与死对头盯得极紧,任凭他再想除掉宁二也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没想到就是这一步,就让他十多年来素来小心谨慎的行事作风留下破口。
宁二为了夺回宁家主权可说贪得无厌,永安侯可说为了赵舒窈这个女儿心力憔悴。
甚至因而被宁绍察觉他与宁二不正常的来往,再次被敲上一笔,继而发现他与盛翊臻之间的事。
赵舒窈与宁二滚在一块,清白尽失闹得满城皆知。
盛翊臻得知后自然心疼难受不已,这十几年来她从未主动找过永安侯,那一日她却再也忍不住,派了小厮上门要给永安侯递信。
当时小厮将信递上来时,宁绍正与永安侯谈话就坐在一旁。
盛翊臻胭脂水粉不曾少,向来涂抹得又多又厚,信上自然沾染了一股浓重的胭脂味。
虽然永安侯看了一眼,立刻就蹙着眉,厉声命小厮将信给烧了,还说以后莫再替世子接下这种书信,却还是让宁绍起了疑心。
这京城谁人不知清河公主喜欢赵世子,哪家贵女敢如此明目张胆与公主抢人?根本不可能。
宁绍因而发现了盛翊臻的存在,尽管后来盛翊臻已经被盛父送离了京城,可这一事却扎扎实实的让他捞上不少好处。
只是宁绍万万没想到,自己好处虽然捞了不少,但最后却没能将盛欢娶到手,景成帝的指婚圣旨将他安排的一切都给打乱。
娶不到永安侯嫡女也罢,这永安侯府一出事,自己却立刻跟着一块倒霉,这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京城百姓皆以为永安侯嫡女成了太子妃,永安侯府必定还能风光数十年,可满朝文武百官包括宁绍,却都默默将景成帝一连串的行为看在眼底。
永安侯不止日日被言官弹劾,永安侯一脉几位举足轻重的权臣,更是接连出事,削官降职甚至有入狱及被处死者,一个一个深陷贪污收贿风波。
这不止永安侯底下的人,爆出的事却一个比一个更加荒唐,永安侯本人也与皇商牵扯不清,景成帝得知之后,几乎就要气炸。
六大皇商都是开国先帝自己定下的,爵位还是世袭,景成帝原就对这六大皇商很有意见,觉得他们权势过高,早已想削弱许久,如今皇商居然还与权臣搭上了边,他们手里掌控着大梁四分之一的经济,长久下来岂不是要造.反。
再加上赵舒窈离家出走,三皇子不听他的劝告,硬是要迎娶她甚至不顾他的反对,私下带了大队人马满城找人,闹得人尽皆知。
永安侯手段狠辣,他以前的所作所为景成帝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只要别太过分,不危及江山社稷,景成帝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但这一次永安侯身边所发生的事,却一件一件无不在触怒着景成帝,尤其是与宁家牵扯一事,更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而压倒景成帝对永安侯仅有的宽容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当朝丞相牧逸春带着其妹牧婉清,上金銮殿告御状一事。
……
且说回那日,太子夫妻到监牢里与盛泽对话,盛欢被凌容与抱上马车之后。
此时车厢就只剩他们两人,盛欢方从太子怀中抬起头。
“殿下,我们先别回东宫,改去相府,也请您把永安侯夫人请到相府一聚。”盛欢眨了眨眼,话说得极轻。
凌容与见她眸子虽然有几分湿.润,却依旧清澈似琉璃,毫无猩红与痛苦。
看起来就好像方才那些事她全都不在意一样,凌容与心中不由得一沉。
却还是依她所言,掀起车帘,先是吩咐车夫改道相府,再是吩咐周正待会儿一到相府,就立刻派人去将永安侯夫人也请过来。
凌容与蹙眉,指腹不停的摩挲着她娇.嫩的脸颊,“难受就别憋着,想哭就哭,孤虽然看了心疼,但你这样强忍的模样更教孤难受。”
盛欢见他担心不已,忍不住笑了下,撑起身子,主动勾抱住他的脖颈,用柔.软的嘴唇,轻轻碰了碰他干净的下颚,温热的呼吸就落在他嘴角旁。
“倒也没有多难过,早在听见娘说,她从未拦过永安侯纳妾时,我心中就隐隐知道他有多丧心病狂。”
她将脑袋枕到凌容与肩上,整个人依喂在他怀中,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模样十足的依赖。
盛欢侧眸看着他片刻,终于问了她一直不想问的问题:“前世,那些杀手,是不是就是永安侯派的?”
凌容与低头,轻轻摩挲着她的秀鼻。
鼻尖相抵,彼此的气息缱绻地缠.绕在一块,悱恻缠.绵。
看着她沉默许久,他才道:“不是,那些杀手不是永安侯的人。”
盛欢瞳孔骤缩,神情错愕。
“那、那么当初究竟是谁要我的命,还要将此事赖在你身上?”
凌容与想起前世之事,仿佛再一次尝一次前世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倏地将盛欢紧紧揽住,埋首在她身前。
这一头栽进的位置太暧|昧,削肩细腰桃花面的美人儿,后仰的玉白脖颈缓缓染上一层浅淡的粉。
一双桃花眸波光潋滟欲语还休,眼角眉梢泛着羞涩。
可搂抱着她的胳膊正微微发着抖,少年手背青筋暴起,骨节因用力握拳捏到泛白,仿佛正在忍耐极大的痛苦,丝毫不带轻薄之意。
好半晌,凌容与才自她怀中抬头,艰涩道:“前世是孤对不起你,是孤害了你。”
狭长的墨眸猩红不已,全是痛苦与自责。
“但那些杀手虽非永安侯所指使,其中却也有他的手笔,他借刀杀人,难辞其咎!”凌容与眼中的平静被病态的恨意与狠戾取代。
少年自大婚后,在她面前总是温柔带笑的俊美面庞,此时阴鸷可怕得瘆人。
眸色深沉凌厉,浑身压抑克制着暴虐的嗜血杀意与连绵不绝的悔恨,凶猛且极富攻击性,好似只要一不注意,便会被他嘶咬成碎片。
盛宅前肆意狂傲,蛮横霸道的强吻她的人是他,大婚之后翩然有礼,温柔至极,小心翼翼的看她脸色的人也是他。
盛欢微微蹙起眉,见他这般模样毫无惧怕,心里有个地方反而丝丝拉拉的疼了起来。
当初清风明月般的少年郎,怎么就成了这样。
“前世除了永安侯,到底还有谁想要我的命?”
盛欢轻叹一声,挪动了下姿势,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清甜柔.软的唇瓣轻轻碰了碰他抿得笔直的唇角,逐渐辗转深入。
她的吻温柔而绵长,凌容与墨眸骤然瞪大,回过神时,两人已唇瓣相贴,口齿间尽是少女的清甜,幽香清雅醉人。
盛欢鼻尖萦绕着少年独有的气息,白皙的脸颊随之浮上一层漂亮动人的绯红。
尽管有些害羞,她却依旧反反复复的亲吻着,直到少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相贴的唇瓣才堪堪分开。
一吻过后,两人气息皆微不稳与紊乱。
盛欢咬了咬嘴唇,双手环住少年劲瘦的腰身,低声道:“我现在就好好在你眼前,不要再因为前世的事让自己变成这样。”
每当他提起前世之事就会像变了个人,眼底只有翻涌不息的仇恨与杀意,和对她满满的愧疚。
前世自己死后,他便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她的话声温暖得似阳春三月,充满了和煦与光明。
凌容与抬手,覆上她捧住自己脸颊的荑柔,眼底猩红的恨意与杀意逐渐褪去,一点一点地漫上纯粹而温暖的笑意。
她总是这般善解人意,仿佛黑夜里的一盏光,支撑着他在漫漫长夜中前行,终让他得已再见天日。
“好。”凌容与道,耳根浮着淡淡的红。
盛欢见他恢复成往常的模样,才终于弯了弯眉眼,放心催促:“那快跟我说,究竟是谁这么狠毒,想杀我还想让盛家的人都以为是你所指使的。”
凌容与垂眸,“大皇子。”
凌朗两世都无争权夺位之心,他不在,便是大皇子最有可能继承大统。
可大皇子的生母是低.贱的宫婢,且景成帝极度恶厌这个趁他为元后守丧期间,故意爬上龙榻勾.引他,害他没能守住对元后承诺的宫婢。
所以就算前世太子下落不明,失踪多年,景成帝也未曾另立太子,而是不停的加派人手四处寻找凌容与。
当初他一离开盛欢他们居住的偏僻村落,一露脸,便很快被景成帝的人寻到,迅速地将他带回京。
大皇子见他回来本就不甘,又听他说在外已有了孩子,心中更是愤恨无比。
他深知景成帝极为偏心,凌容与一旦回来,皇位定与他无缘。
可他就算与皇位无缘,也不愿让太子过得顺风顺水,早就对他口中的妻儿起了杀心。
景成帝得知太子没死非常高兴,却在听见太子失踪时与商女有了孩子,心中对那商女的身份与地位暗生嫌弃。
再听凌容与说想亲自带人将盛欢接回宫,心里更是不愿他为了个小商女再次离京。
最后景成帝决定指派信任的臣子,代凌容与将人接回。
而这个臣子,便是永安侯。
这也是为何凌容与在重生之后,要故意在自己的饮食之中下毒。
他悄然无息收买大皇子身边的人,默不吭声的服毒一年。
待一年后毒发,大皇子被指控得措手不及,种种证据皆指向他,人证俱全,他百口莫辩。
景成帝本就不喜大皇子,一听他意图毒害太子,当下就命人将他圈禁起来。
大皇子的生母就只是一名小宫婢,母家在朝中无人,景成帝每次见着凌容与吐血,就越发痛恨起大皇子。
因而大皇子被圈禁时,表面上虽还享受着皇子的待遇,可实际上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别说大皇子想不到,这毒其实是凌容与给自己下的,就连帝后与其他人都想不到。
没人会为了拉下另一位皇子,拿自己的生命健康开玩笑。
唯有凌容与敢如此疯狂不要命,宁愿拖着一身病骨,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大皇子拉下,让他生不如死再也永无翻身之日。
其实凌容与当初服的毒并不重,甚至经赵杰调养之后,如今都已尽数清除,但因为他体内原就有一股不明寒意,当初才会令众太医都以为他中了难解的奇毒。
凌容与深知自己没剩几年可活,就算中了毒也毒不死自己,他重活一世,目的明确。
帮助盛欢拿回她该有的一切,替她铲除将来必定仍将她视为眼中钉的永安侯,完成前世的承诺,迎娶她当太子妃。
待他死前,再为她安排一名品性兼优的好儿郎。
可惜前面这些他都快完成了,最后这个好儿郎的人选却迟迟未定。
“前世,父皇派永安侯将你接回,就在他要出发离京之际,赵舒窈在无意间得知了你的名字与盛家的消息,当时她已与盛翊臻相认,知道你就是真正的永安侯千金,立刻将此事告诉永安侯,永安侯才会在出发前夕对你起了杀心,因而他虽察觉了大皇子要派人杀你,却没有拦阻那些杀手。”
盛欢听到这,紧张的捉住凌容与的手:“可我死前明明听见他们说要去母留子,我们的孩子最后也死了么?”
她并非重活一世后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孩子,只是她若一直惦记着孩子,那么脑中便会忍不住浮现诸多怀疑,那些怀疑与痛苦能生生将她逼疯。
盛欢发现自己重活一世,深知这荒唐至极的重活得来不易,她不想再因前尘往事,让自己一辈子都深陷仇恨与痛苦之中,才会选择将孩子深深埋进心底,不敢再想。
可如今凌容与提起前世之事,她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对孩子的牵挂。
那是她怀胎九月,一直期盼着出生的孩子,如何能说忘就忘,有些人和事,她表面虽绝口不提也不敢多想,可心中却未曾忘记过。
“没有,大皇子后来不知为何改变主意,他不止留下了孩子,甚至还留下了盛家父子的性命,他原本打算──”
“太子、太子妃,相府已到,永安侯夫人也到了。”
凌容与话说到一半,就被马车外周正的嗓音给打断。
原来早在两人谈话的其间,马车已抵达相府,可凌容与盛欢却迟迟未下马车。
周正在外头候了许久,怕撞破好事不敢开口也不敢掀帘。
可因为马车停得太久,就连周正抵达相府才派人去通知的牧婉清都到了,这太子与太子妃再不下来,可就说不过去了。
周正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出声提醒。
盛欢听见自己亲娘都到了,他们居然都还未下马车,心中不由得一惊。
马车早就到了相府,她与凌容与却迟迟未下马车,这旁的人该怎么想了……
盛欢光是这么一想,便觉一阵羞窘,连忙道:“殿下,我们先下马车,之后的事待回到东宫,你再一一告诉我罢。”
她的亲娘牧婉清,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凌容与,千万不能再让母亲以为凌容与又欺负自己,强拉着她在马车上做什么孟浪之事,两人才会迟迟没有现身。
牧婉清听见周正喊人的声音,脸色的确就沉了下来,一如盛欢所料,以为太子又像婚前那般,不分场合的欺负她女儿。
尤其是盛欢下来时,一张明媚的小脸蛋还红扑扑的,眼尾泛着一抹羞红的桃花意,看起来就像刚被‘欺负’过一样。
牧婉清心里越发的不待见起这个女婿。
就算他是太子,就算他是闺蜜的儿子,只要欺负她女儿,她也照样不待见!
“臣妇参见太子与太子妃。”
牧婉清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恭敬的行完礼后,便不着痕迹的拉过女儿的手,将人揽着往里头走。
盛欢一瞧母亲的脸色,便知道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无奈的回头看了凌容与一眼。
只见被抛弃在后边的太子殿下,亦是一脸无奈。
凌容与笑着摇了摇头,张嘴无声的用嘴型告诉她:没关系。
盛欢读出他口中之意,才又安心的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待几人齐聚相府大厅,牧逸春一听太子是要提永安侯的事,立刻屏退左右,就连妻子也不得参与此事。
“殿下来得正好,臣恰好也有一事要与您禀报。”
牧逸春除却那一头白发,仅管年近五十,依旧面如皎月,眼若桃花,俊美摄人。
凌容与每次见了他,那双墨眸都快能冷出冰渣子来,仿佛轻轻一瞥,那冰寒似利刃的目光,就能将人划出一道血痕。
牧逸春却浑然不觉般,依旧眉眼沉稳而冷静。
如今这模样,任谁也看不出这位牧家大公子,年轻时的言行举止间,也曾有着世家公子的高傲自大,也曾目中无人,肆意妄为的犯下胡涂事。
“请太子与太子妃先入座,待二位说完,臣再禀报也不迟。”牧逸春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凌容与虽然厌恶牧逸春,却不会因此妨碍正事,就如同他虽恨不得让永安侯生不如死,可在一切证据未齐之前,他亦能沉得住气、耐得住性子,待时机成熟再将他一举歼灭。
这世上唯有盛欢一人能让他手足无措,失去从容与沉稳。
他知晓盛欢为何说要来相府,很快就将牢中盛泽所言之事,转述给牧家兄妹。
牧婉清听见当年的偷梁换柱,竟是永安侯自己与盛翊臻主动提起,当下愤慨不已,拍案而起。
她原以为是那外室在外百般蛊惑,永安侯为了安抚哄骗,才不得不应下,却没想到居然是他自己的主意。
牧婉清听见凌容与的话,当下就被气得眼泪直流。
“方才殿下说什么?永安侯为了不让他与外室的女儿成为私生子,才故意将我女儿抱出府?那外室一开始还想把我女儿扔到乞丐窝?”
她重重的捂着心口,简直自己就快要被活活气死。
牧婉清这个月来与永安侯虚与委蛇,本就憋得够呛,如今听到这番话,再也无法忍耐。
她不愿再和永安侯扮演假面夫妻,牧家给他的一切她也不想拿回来了,她现在只想离这男人离得远远的。
当初她真的是瞎了眼,居然以为永安侯是可托负一辈子的良人,没想到她的枕边人何止猪狗不如,他简直就不是人。
“兄长,我再也不受不了了,我等不下去了,我立刻就要与赵承平和离!”
牧婉清本就艳丽的五官因怒火而更显张扬,斜飞入鬓的长眉倒竖,浑身散发着一股慑人的英气,就连‘和离’二字都说得豪不犹豫,霸气果断。
牧逸春不急不慢的点了点头,“方才我要说的事,恰好也与太子所提的事有关。”
“前几日我曾给太子递去书信,说寻不找盛翊臻的下落,如今,人已经寻着且在回京的路上。”
牧逸春将干净的帕绢递给自家妹妹,“兄长那日便说过,一切有我,要和离那便和离,我自会为你讨回一切公道,且让你和离得有凭有据。”
牧婉清接过绢帕,擦掉刚才一时失控淌下的泪痕。
“再过几日,那外室就会入京,到时我们兄妹二人直接带着她,一状告到陛下面前,教永安侯自尝苦果。”
凌容与听见牧逸春的话,却有些不赞同。
“当初牧相与孤说好,待孤母后寿宴一过再将永安侯一口气扳倒,如今离寿宴还有些时日,若在寿宴前与永安侯摊牌,他恐怕会有翻身余地。”
牧逸春摇头:“殿下今日一早就下监探望盛泽,不知朝中已有变化。”
凌容与凤眸微眯:“发生何事?”
“皇上自己已经查出去年永安侯的属下贪污了救灾款项,导致救灾进展缓慢一事。”
这件事,凌容与其实早在事发之后不久便知晓,只是当消息传到他那时,救灾也已经结束,凌容与只能暂且按兵不动,而后想方设法的替永安侯一脉的人遮掩下来。
他自然不是想为那些人开脱,而是为的之后的数罪齐发,一举将永安侯与其脉尽数拉下。
“皇上得知后着实气得不轻,立刻将那些个贪污灾款的几个人处以死刑。”
凌容与眸光闪烁,削薄的唇瓣扬起弧度逐渐变大。
那些人既然是永安侯的属下,身为上司的他自然要负上责任。
“那几人虽算不上永安侯的左右手,却也是他的亲信,今日,那几人斩首时,皇上还命永安侯亲上刑场行刑。”
此事已触及帝王底线,景成帝才会不顾裴皇后生辰近在眼前,仍执意要出手教训永安侯,给他一个警告。
景成帝要永安侯亲手斩杀自己的亲信,便是要给世人警惕,就算是他再宠爱的臣子犯了错,他一样不会偏坦徇私。
凌容与目光灼灼,眸底闪着愉悦而兴奋的光芒。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轻蔑且嗜血的笑意:“太好了,孤这还一道最新出炉的证据,还未上呈到父皇面前。”
凌容与看向牧婉清,“今日就算永安侯夫人不提要与永安侯和离一事,孤也会劝你尽快与他和离。”
牧家兄妹对看一眼。
牧逸春似是想到什么,黑眸掠过一抹精光。
牧婉清拧眉道:“太子所言何意?”
“永安侯身为户部尚书,却同皇商宁家贪赃舞弊,盗卖宫廷物资,盗卖获得的银两高达数千万。”
“此事罪证确凿,孤已掌握证据,原本孤欲待母后寿宴一过再提,但既然父皇已经自己起了个头,那么孤与牧相便不能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与余地。”
牧逸春面色肃然,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待盛翊臻入京,我便会带着舍妹告御状,待她与永安侯和离,太子便可将其罪状呈上。”
盛欢:“那盛翊臻人不是还在江南,待江南赶回京城,恐怕也要不少时日。”
牧逸春看向这个从小就流落在外的外甥女,面无表情的俊容,难得的泛起一抹温和笑意。
“她人早已不在江南,她身边的护卫们经验老道,知道往南走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早在她被人追杀之时,就直接带着她往北逃窜,直奔京城而来,如今人就在京城不远处,不出三日便可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