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清,三年前,你究竟发生何事,才会突然身患顽疾,才会变成现下这番模样,与前世截然不同?”
“待会儿你不再难受时,能将一切都告诉我吗?”
原本狼狈的垂着眼睫的凌容与,瞳孔骤然扩大,蓦地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喊他君清,提到了前世,她跟自己一样都记得前世?
凌容与心中蓦地涌起一阵狂喜,原本就染着疯狂的墨眸更是越发浓烈。
心脏仿佛炸裂开来,温热的血液瞬间全往脑中奔涌而去,而后才窜往四肢百骸与五脏六腑。
整个人被这温热的血液冲刷得温暖熨帖,舒服至极,甚至幸福到晕眩。
水浪晃动,凌容与的背脊越发地挺直,白皙精致的脸庞上,布满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逐渐红润的嘴唇微微哆嗦,凌容与幽深的黑眸,却瞬也不瞬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盛欢。
小姑娘虽然大胆而放肆,可掩在垂落发丝下的双腮,却已逐渐由浅粉缓缓地转为艳红似熟透的红苹果,小巧漂亮的耳尖亦红得娇艳欲滴。
盛欢垂眸,小刷子似的睫毛闪得飞快,纤细胳膊的摆动速度未曾改变,贝齿咬着红唇,齿痕越发地深.重。
那一声君清一喊出口,难以言喻的欢喜与愉悦便瞬间朝凌容与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盛欢记得自己,她记得前世的事却仍愿意成为他的太子妃,愿意再喊他一声君清。
少女的红唇近在眼前,清甜气息喷薄在他的脖颈之间,凌容与的心脏再次不受控,怦怦直跳起来。
修长的大手离开浴桶边缘,凌容与窄腰挺直,坐得端正,双手捧住她红扑扑的脸蛋,将她整张俏脸都扳过来,面向自己。
揽住她的后颈,仰头,重重的吻了上去。
浴桶里的水花随着他的动作溅出,周围地上尽是溢出的冷水,少女的中衣亦难逃幸免。
这个吻带了点迫不及待的味道,与她成为太子妃之后,几乎温柔的浅吻截然不同。
以锐不可当之势撬开她的齿缝,强势的攻城略地,完全不允许反抗与挣扎,与那次他以为自己在作梦的力道和吻法如出一辙,充满了十足的侵.占.欲与明显的思念。
她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只属于他,只有他能拥有。
魂牵梦绕,碾转千遍的美梦终于成真。
凌容与的凤眸一点一点猩红起来,他吻得认真,时而温柔,时而霸道,扫遍她口中的每一处香甜。
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柔荑,随其而动。
盛欢任他捧着脸,握着手,没有丝毫的挣扎与反抗,向来一被亲就会自动紧紧闭上的双眸,此时却是睁开的。
少年近在眼前,鼻梁挺直漂亮,乌羽般的睫毛浓密又卷翘,于她眼前轻刷,每一下都似羽毛挠过心尖。
清晰的看到少年眼中欣喜若狂,眸光灼灼,飞扬的眉眼,狭长的凤眸,皆带着如春风般的暖人笑意。
清隽的少年郎,干净又好看,浅浅的一个笑,变了却也没变。
盛欢看着他,眼眶热了起来,视线逐渐被泪水糊模,鼻腔酸涩。
微微弯下头,主动加深这个吻,温柔碾转,甜蜜心醉。
……
凌容与已经连叫了好几次冷水,周正担心太子着凉,整个人在殿外急得团团转。
就在听见凌容与喊水,以为太子又要继续泡冷水澡时,却没想到,这一回儿,凌容与喊了热水。
周正一个激灵,突然鬼使神差地朝一旁如意问了句:“太子妃进房找殿下后,殿下就喊了热水,莫不是他们……”
他将两只食指凑在一块,“好事成了?”
如意还没出嫁,听见周正的话,瞧见他的动作,小脸霎时一片红,嗔道:“周公公在说什么,太子妃来了月信,殿下若是那般轻挑孟浪之徒,前面又何需叫了那么多次冷水自讨苦吃!”
周正抬手拍了下额,摇头失笑:“害,如意姑娘说得是,是咱家想这件事想疯魔了,姑娘且去东宫的膳房瞧瞧,看太子殿下先前吩咐的肉桂红糖茶与桂圆红枣茶备好了没。”
这两样都是女子月信期间可饮用的茶饮,不只能令体内气血通畅还能疏肝理气,温暖身子,缓解月信期间的不适。
盛欢不知是体质还是其他原因,前世只要一来月信总是皱着一张脸喊疼,说小腹似有刀在割。
凌容与记得此事,恐她今生又如那般疼得死去活来,是否早早就询问过赵杰,女子月信期间该如何调养与温补。
赵杰虽曾觉得奇怪,但也只当太子是想为皇后调理身子,而不曾多做他想。
他定不知道,当初凌容与竟是为了自己的亲妹而问。
待如意带着宫人们端着这两样茶饮,从膳房回来时,凌容与已梳洗完毕,换上一身干净衣裳,且与太子妃并肩而站时的气氛,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
太子凤眸带着笑意温柔似水,太子妃眼眶与鼻尖微红,两人不知发生何事。
如意只觉得,太子妃看太子的眼神与以往不同却也不敢细问,命宫人放下茶饮后,便带着人退出寝间。
待寝间大门再次关上,盛欢方继续刚才未完之语。
“殿下方才答应过我,要跟我说三年前究竟发生何事。”
刚才因为凌容与动作太盛,浴桶里的水全都潵了满地,盛欢身上的中衣也跟着遭了殃,到后来,几乎全部湿透,此时也已换上一身干净衣物。
凌容与见她又喊回自己殿下,抿了抿唇,将坐在一旁的盛欢拉到自己怀中,抱坐于大腿之上。
“孤想听欢欢再喊孤一声夫君。”
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勺,额间相抵。
“喊孤夫君,孤什么都告诉你。”
盛欢:“……”
她刚才就不该一时心软,与他坦白一切。
盛欢用眼尾斜乜了他一下,眼珠滴溜溜一转,朝他甜甜一笑。
她看着凌容与,漫不经心的撇嘴道:“殿下要是不肯老实跟我说,那算了,不过殿下想听的那两个字,怕是永远也听不到了。”
凌容与见她笑得如此狡黠与甜美,不禁微微一愣,心底涌起巨大的满足与愉悦。
她不怕他了,还敢与他谈条件,是他的欢欢。
凌容与心中澎湃不已,没能端住自她成为太子妃之后,就在她面前苦苦矜持的温文尔雅,凑过去在少女微翘的唇瓣上轻轻落了吻。
前世折磨太多,他早已非昔日的翩翩少年郎,可凌容与知道盛欢喜欢什么样的儿郎,所以他愿意在她面前保持那样的模样。
就只为了能让她不再那么讨厌他。
盛欢见他又想赖皮,哂笑了下,张嘴轻轻咬了他一口。
凌容与吃痛的皱了下眉,眉眼间的笑意却越发地幸福与温柔。
“说,三年前究竟发生何事,你的身子怎么会孱弱,瘦成这样,还有之前为何要那样欺负我?”
盛欢任他抱着,说完后,想起自己入京后的种种,忍不住又在他肩上恶狠狠地用力咬了一口。
这口可不比方才咬嘴唇的那一下,可是重得连牙痕都一清二楚。
可她咬完后,见凌容与原本冷白的肩头多了一圈齿痕,还有些破皮渗血,瞬间又心疼了起来。
盛欢觉得自己肯定也病了,居然咬完人才在心疼。
可凌容与之前的所作所为真的太让人生气了,他若不好好给她个理由和交待,别想听她喊他一声夫君。
凌容与虽觉得痛,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未曾减少半分。
见她咬完自己,又心疼的吹起自己咬出来的牙印,心里温软得一塌糊涂。
可当他想起自己所剩时间不多,原本欢愉至极的一颗心,瞬间从云端重重摔了下来,砸得碎烂,血淋淋的发疼。
盛欢记得前世,要是自己死了,她肯定会伤心难过,承受他前世所经历过的一切痛苦。
凌容与垂眸看着她,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眼底深处藏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郁。
盛欢见他看着自己,眸光不停地变幻流转,却始终一声不吭,不禁有些担心。
“我是进京之后,见着你才想起前世的,殿下是三年前就想起了么?”盛欢道,“殿下这次要是再不回答,那我要走了,我去睡偏殿,我们继续像之前一样分房。”
凌容与见她威胁的理直气壮,毫不脸红,眸底尽是无奈与宠溺。
难道他又要怕她在自己死后,会伤心难过,就又要像之前那样不择手段的伤害她,让她再怕自己、再疏远自己,在所剩无及的时间内,两人只剩仇恨与痛苦?
让盛欢连同温君清都一块恨上?
凌容与喉结轻滚,这个答案浅而易见。
他不想。
他不想盛欢最后对他只剩下恨,就连同前世的情感都消磨殆尽。
“是。”凌容与答道。
盛欢听见他终于愿意回答,满意的勾了勾唇,继续道:“所以殿下之前说什么三年前梦到我,在梦中对我一见钟情,也是假的罢!”
“……是。”凌容与瞬间悔不当初。
“那么殿下为何之前要用那种激烈的手段强迫我,让裴皇后发现我,让永安侯夫人与我相遇?”
这个问题,之前大婚那日盛欢也问过,凌容与没有回答。
盛欢瞬也不瞬的盯着他,深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凌容与垂眼看着她,与她对视半晌,沉默许久,才轻轻的笑了下,主动提起前世。
“前世你死后,孤因为种种原因,所以苟活了数十年,一朝重生,身子因不明原因日渐衰弱,当时太医院的太医曾说,孤活不过五年。”
凌容与顿了下,与盛欢对视的眸光不曾有半分闪烁或动摇。
“孤实在太过于思念你,才会想方设法将你弄上京,才会不择手段,想让母后尽快发现你,如此,孤才可名正言顺的娶你当太子妃。”
盛欢听见他活不过五年,心头猛地一颤,“你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活不过五年?”
她想起之前兄长提过的事,“三年前又是谁在你膳食里下的毒?”
凌容与见她眼眶红了一圈,眼里盈满心疼,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的脸颊。
“大皇子。”他轻声道,“知道此事的宫人大都不在,孤本该不跟你说的,大皇子如今人已被圈禁,你便当不知晓此事,切莫将此事说与旁人听。”
赵杰也跟盛欢说过凌容与当年中毒一事为宫廷秘事,自然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她点了点头,紧张问:“那么你的身子真的活不过五年吗?”
这一次,盛欢不会让凌容与轻易逃避这些问题。
凌容与没有回答,反而伸手将桌上的肉桂红糖茶与桂圆红枣茶各添了一杯,置到她面前。
“先喝,喝完孤就说,欢欢喜欢肉桂还是桂圆?这两样茶对你身子都好,孤记得你前世一来癸水就疼,现下疼不疼,嗯?”
盛欢见他又在拖延,不禁皱眉道:“说完我才要喝。”
既已坦承一切,她在他面前便无需顾忌太多,而且她还记得这一世的夫君特别容易得寸进尺,问这些问题时断不能对他太心软。
凌容与见她一副势将一切都问得水落石出的模样,不禁无奈一笑。
他沉吟片刻,淡道:“孤一直以为孤活不过五年,所以才会急着将你弄上京,才会那般不择手段,只会让永安侯夫人尽早与你相认。”
盛欢话听得很仔细,立刻就补捉到他话中的重点,“一直以为?所以其实不是这样的吗?”
凌容与点头,眼里笑意温柔,嗓音一如往常的低沉慵懒:“欢欢可有发现,孤只要与你待在一块,身子就会好一些?”
那人的确曾与他说过,只要与盛欢接触,他的身子就会好转,但那只是暂时的,就像将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一样。
所以凌容与感受到热,恢复寻常人的知觉时,虽然喜悦但却从未觉得自己见到一丝曙光。
他一直都知道这一世是必死之局,毫无任何希望。
凌容与显然不打算将这些实话告诉盛欢,他不会让她与他承受这种痛苦。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生命逐渐流逝,却无可奈何的绝望与痛苦。
盛欢当然有发现,一开始他的身子冷冰冰的像个死人,平时手炉狐裘不离身,可自从她了东宫之后,他却跟以前不一样了,甚至还会喊热。
“殿下的意思是说,只要靠近我,你的身子就会越来越好?”她眼中掠过一抹狐疑。
直到见凌容与笑着应了声‘是’,才又泛起笑意
“那以后殿下别睡偏殿了,还要尽量和我待在一块。”
只要与她待在一块,凌容与的身子就会好,那再简单不过了。
他是她的夫君,她愿意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
“好。”凌容与垂眸轻笑,“那么孤的太子妃可愿意乖乖喝下孤特地为你准备的茶饮了?”
话落,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声音简直不要太宠溺。
盛欢最喜欢他这样从后拥抱,温柔缱绻地亲吻她的耳垂。
白皙的耳尖瞬间不受控地红了起来。
既然凌容与乖乖的回答她的问题,她自然不会再任性了。
盛欢随意拿起眼前其中一个茶盏,微微眯起眼,喝起他特地为自己准备的茶饮,幸福而愉悦。
凌容与见她两杯茶都喝完,却一副再也没有问题要问他的样子,不禁微微一愣。
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还没问。
凌容与见盛欢捂嘴打了个呵欠,眼角沁出带着睡意的泪花,还笑眼弯弯的抱着他的手臂,说她累了该上榻就寝了。
他见她完全没问起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方才说谎时都依旧面不改色的面容,现下却微微一变,心中逐渐盈满无法言述的感动。
待两人上榻,她主动窝进怀中,仿佛早就忘凌容与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
凌容与见盛欢已经闭上眼,终再按捺不住,哑声问道:“欢欢就不问前世那些杀手到底是谁派去的么?”
他知道,那些杀手打着他的名义将她杀害。
所以凌容与一直在等她问自己,没想到盛欢却连提也不提。
盛欢闭着眼,小声道:“我知道不是你就行了,现在我暂时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免得破坏了我今天的好心情。”
“明天睡醒再问。”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带了点懒懒的撒娇与任性,因为困意而带着点鼻音,听起来就更加软糯。
重活一世,她若存复仇之心,那么当初凌容与不择手段的想得到她时,她就不会选择逃跑,而是心机深重,假意迎.合。
可她不想为了前世之事浪费了今生,若非凌容与替她寻回了生母,让她知道自己身世究竟为何,她也不会想弄清前世究竟是谁在背后谋划一切,将她抱出侯府,害得她前世落了个去母夺子的下场。
凌容与听见她的话,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柔.软。
搂在她腰肢的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整个人提抱上来,垂首埋进她肩窝之中,贪婪而眷恋地紧拥着她。
盛欢没有听信那些杀手的片面之词,她一直都是相信他的,她一直在等着自己回去迎娶她,就算到死也从未怀疑过他。
凌容与得知她记得前世时,曾有一瞬害怕她会误会自己,害怕她再也不理他。
可她却一开始就不曾想问过他这个问题。
她信他,甚至连问都不用问,毫无任何怀疑,单纯且坚定的信任着他。
凌容与心中感动不已,被抱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的盛欢却浑然不知。
她皱着眉轻声嘟囔:“殿下再这样不让人睡觉,我就要赶你回偏殿了。”
凌容与见她又喊殿下,忍不住纠正:“孤都已经答完你所有的问题了,欢欢是不是该喊孤一声夫君了?”
盛欢听见他的话,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笑声甜美而愉悦,听得人心脏都软成一团。
“有么?我不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还没问吗?刚才殿下才自己提起了那个问题。”盛欢道,“不,其实我还有好多问题还没问呢。”
教他上次大婚问他这些问题时他打混带过,教他以前不择手段的欺负她,虽然是有苦衷的,但她总觉得凌容与今天回她的话有哪里不对劲。
盛欢闭着眼,迷迷糊糊的想着。
凌容与:“……”
他的欢欢何时变得如此狡黠了。
就在凌容与抓心挠肝之际,盛欢突然将他埋在肩窝上的脑袋推开,转过身去,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
凌容与靠过去,想将人从后抱进怀里,却听盛欢道:“不要抱我,殿下太瘦,抱得我生疼,一点也不舒服,我想自己睡。”
“殿下若趁我睡着,又偷偷抱我将我吵醒,我就要赶你回偏殿了啊,不许偷抱。”
少女的嗓音软.绵.绵,娇滴滴的,可一字一句却都扎心的很。
凌容与:“……”
他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好不容易终于知道媳妇儿也记得前世,却反而不能随意抱她了。
还嫌弃他抱起来太瘦一点也不舒服,动不动就想将他赶回偏殿自己睡。
凌容与神色复杂的看着盛欢纤瘦娇小的背影,犹豫片刻,悄然无息的收回已经伸在半空中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