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屋内一片漆黑,唯有远处床榻旁的窗棂泛着微弱的月光。

少女薄如蝉翼的眼睫慌张乱颤,牙关轻而易举的被撬开,来人于她口中放肆地攻城略地,索取她的甜美,似要将她娇艳欲滴的唇瓣吃进腹中一般。

黑暗中,凌容与瞬也不瞬的盯着盛欢,狭长的墨眸中却盛满了痛苦与恐惧。

就算他的时间只剩两年不到,她也只能是他的。

就算这辈子她不再记得他,不会再爱上他,在最后这段时间,他也想无时无刻都和她在一起。

他等了她数十年,等了她太久,能再度拥有她的时间却太少。

少年墨玉般的眸子迅速地暗淡下去,本就幽深暗沉的眸子漆黑一片,转瞬已被痛苦和绝望取代,再不见半点光亮。

他的吻似狂风骤雨,丝毫不给怀中少女任何歇息机会,不断加深索取她的清甜。

盛欢眼角沁出泪珠,眼尾泛起一抹桃花意,被吻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口中与少年身上的气息皆极为熟悉,她几乎是立刻就认出这登徒子为何人。

盛欢疯狂的挣扎捶打起来,又气又怒。

双手却被他一把攥住,定在上方,腰被紧紧扣着,动弹不得,被迫配合他疾风骤雨般的索.吻。

少女的唇.瓣因挣扎而轻逸出几许细软嗓音,断断续续,挠人心弦,只想将她狠狠疼宠一番。

凌容与眼底一片血红,气息渐次沉重紊乱,越发强势的占据她的唇.舌。

只要一想到两年之后,她的甜美,她的羞.涩与妩.媚,她如小奶猫般细软撩.人的嗓音,全都会落入其他男人的眼底与耳中。

她还会喊别人夫君,被他人紧拥入怀,肆意疼爱……

这些念头就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凌容与的心脏仿佛被利爪抓住来回撕扯,痛得他几欲窒息。

他甚至曾经有过杀光世上所有男子的疯狂念头,这样就算他死了,再不会有其他人能拥有、觊觎她!

两人唇齿稍稍分离。

黑暗之中,凌容与双目猩红,眼底压抑着不为人知的恐惧和暴怒,暗哑的嗓音带着隐忍:“欢欢,你已是孤的妻,还想嫁谁?谁敢娶你!”

什么?!

盛欢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眼里浮起迷蒙,正要开口,凌容与的吻却又再次强硬的落了下来。

锢在她腰肢上的手臂猛地收紧,带着无尽的霸道。

凌容与刚重生还未与她重逢时,便开始害怕与她分离。

一开始就看到尽头的绝望与痛苦,早在他重活的那一刻,便已窜遍四肢百骸,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逼得他几欲发疯。

前世失去她的恐惧,一次又一次的于脑海中重演,这份恐惧随着他生命流逝的时间,逐倍地增加。

他与盛欢重逢之后,甚至曾经有过一瞬的后悔。

前世,他就只求能再看她一眼,只求她能再次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像以前那般对自己展开甜美笑容,跟他说话就好。

就算不记得他了也可以,只要她好好活着,这样就好,他心满意足。

可人终究是贪心的。

他低估了自己对她的独.占.欲,忘了她究竟生得有多么倾城绝色,只要一入京就会惹来他人觊觎。

凌容与以为五年的时间很足够,可当他的少女真的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才知道五年根本不够。

就算是一辈子也不够。

他所剩的时间太少太少,要做的事却太多太多。

五年实在太短,他这一世的身子也实在太差,光是为了解决前世从背后捅他一刀,这辈子仍欲置他于死地的大皇子,就白白浪费一年多的时间。

而后想方设法让盛欢上京,又浪费了一年多。

再给他一点时间就好,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快完成所有的事,她就快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也许她将来会属于别人,但至少在他离开以前,让她只看他一人就好。

前世盛欢死后,他连她的尸首都没能见到。

那些人为了毁尸灭迹,将她烧成了灰烬,这件事,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当时正逢年节,奉命迎接盛欢的回京的人,自然不可能将她的尸首带进宫,只抱了他们的孩子回京,说盛欢难产而死,将她埋在她所居的小城郊外。

他不信,却因离京太久,权势不复以往,处处受限,景成帝更不允许他离宫,连想到盛欢坟前开棺看她一眼都做不到。

是他的错,是他不该急着回京,更不该一回京就急着开口,跟父皇提起盛欢,提起他在外头有了妻小,他迫不及待的想将她接回宫,却引来有心人士的忌惮,是他害死了她。

前世害她的那些人,他自然一个一个都没放过,一双手早已不知沾满多少鲜血,可就算他替她报仇雪恨,替她正名了身份,他亲手弄丢的小姑娘却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今生的一切苦痛与折磨,今生的必死之局,他都心甘情愿的受着。

所以他毫不犹豫应下那人提出的一切要求,尽管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拥有前世记忆,亦愿用这一世的寿命,换她的一生顺遂。

可他终究无法忍受她在自己还活着时,多看别人一眼,甚至是爱上别人,嫁给别人。

光是想象就令他难以忍耐。

凌容与整个人不受控的颤.抖起来,双目血红几近癫狂,仅管温香暖玉已在怀中,透骨寒意却依旧不受控地袭遍全身。

现在就连与她如此亲近,也都驱散不了那股寒意了?所剩的时间果然不多了。

凌容与轻轻扯了扯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闭起眼,浓密卷长的眼睫轻轻.颤.动,泪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俊美绝伦的脸庞尽是痛苦。

凌容与从不害怕死亡,只是舍不得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盼到的小姑娘。

原本粗.暴的允.吻,霎时转为和风细雨般的轻.柔,仿佛似在膜拜世间珍宝一般,摩.挲允咬,温柔至极,小心翼翼。

漆黑禅房里,两道身影如胶似漆,凌容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力道重得似恨不得将她揉进血骨之中一般。

他低头允住她的唇,绵绵密密的吻着,温柔缠.绵,不舍得片刻分离。

盛欢还在挣扎,却已逐渐被他亲的手脚发软。

黑暗中,少年再次睁开眼,看着盛欢的目光贪婪至极,完全舍不得挪开半分。

若是此时盛欢睁开眼,必然会瞧见墨眸里流转着缱绻爱恋的柔光,与毫不掩饰的浓烈爱意。

可惜盛欢有个习惯,一被人亲就会下意识地闭上眼,

带着咸味的泪水顺着唇瓣,落进她的口中。

原本疯狂挣扎不停的盛欢,蓦地停下动作。

桃花眸愕然的瞪大,氤氲着水汽的眼底满是惊疑与错愕。

凌容与是怎么回事?

她才是被强吻的那个,他哭什么!

她不停反抗,他还委屈上了是不是?

岂有此理!

就在她撩起眼皮,睁大眼,想在黑暗中将少年的神色看得更清楚时,襦裙系带突然被少年一扯而下。

月白色的肚兜露了出来,肚兜撑得鼓鼓涨涨,少女娇.嫩白皙的香肩与曼妙的身姿,尽数暴露于一片黑暗的空气之中。

“!!!”

盛欢浑身猛僵,两腮蓦地染上一层胭脂红,脸上霞般的嫣红很快蔓延到脖颈和耳根。

她简直不敢置信,羞赧得不知所措,深恐他真不管不顾,解下肚兜系在后颈处的锦带。

少年的吻依旧霸道,还在持续,贪婪而温柔,他一遍遍描绘她的唇,摄取她口中香甜,交换彼此气息,缠.吻良久。

尽管凌容与只是解开她的襦裙系带,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盛欢被吻得晕晕乎乎之际,心底却蓦地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以后她的生活中,再也没有疼爱她的阿爹与阿兄,前世最爱的夫君还变成这样。

变成这样就算了,还一直一直不断的欺负她,想躲都躲不掉。

盛欢嘴唇哆嗦,方才在盛煊离去立刻就止住的眼泪,再度溃堤而出。

凌容与蓦然一僵,失控的理智瞬间被拉回来,似被万箭穿心般,每一箭都扎得他血淋淋碎烂地发疼,呼吸都变得艰难了几分。

他见不得她哭,一哭就浑身难受,痛苦不已。

原本缠.绵暧.昧的唇齿终于分离,凌容与无奈一叹,“孤不会做什么。”

“别哭。”

盛欢才不相信,豆大的眼泪不停的掉着,“骗子,你们都欺负我。”

她嗓子本就天生软糯,说话时又带着江南软音,带着哭腔却强忍镇定的声音,简直勾得人心都揪疼起来。

她眼睛哭得通红,似一只软乎乎小兔子,令人忍不住想将她抱进怀中怜惜低哄。

凌容与见她如此模样,心里霎时狠狠一疼。

“就只因为我以前是个身份低微的小商女,所以在你心底,我就算被接回侯府,也还是那个能任你肆意欺.凌的小商女吗?”

盛欢整个人哭得抽噎起来,就算刚才在阿兄面前她都没哭得这么伤心与委屈。

凌容与听见她的指控,心头似被利刃切割的剧痛尚未消退,就又感觉整颗心都被人硬生生的撕裂。

他猛地侧过头,狠狠的吸了几口气,俊脸掠过一瞬扭曲狰狞的痛苦。

冰冷的指尖摩.挲了下少女柔.软湿.润的唇瓣,随后温柔的抹去她脸上不停落下的泪珠。

“没有,孤从来不觉得你身份低微,孤一直都说要迎娶你当太子妃。”凌容与好看的眉眼微微低垂,隐没在黑暗之中的墨眸尽是不舍。

他刻意压低嗓音,声音低缓而温柔,说得小心翼翼,视线缓慢而眷恋地在她近在咫尺的脸上细细描摹。

黯淡无神失去光点的眼眸,再次变得清亮澄澈。

只有在黑暗之中,他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放任眼底流露出痴迷的神色。

修长手指抹去少女脸上眼泪的动作不断,他低声哄道:“别哭。”

“孤说过你担得起太子妃之位,是你一直不信。”

就连凌容与自己也没有发觉,每次他与她说话时,低沉的声线总带着几分慵懒与温柔笑意。

他语调漫不经心,却莫名带了点酸味:“明明给了孤手绢与孤定情,却又在孤面前说你心悦宁绍。”

“明日你便是永安侯嫡女,合该是孤的太子妃。”

盛欢:“???”

盛欢呆滞错愕,睁着迷蒙的泪眼瞪着他。

她原本哭得伤心又难过,却在听见凌容与一句接着一句的指控时,心中的委屈与难过登时消逸无踪,眼泪也停了下,只觉得自己简直快被气死。

这个人永远有办法让她生气!

他一开始还说得小心翼翼,结果说到最后却一副理直气壮,全成了她的错!

“太子殿下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欺负她的吗?”盛欢气得心口上下起伏,“您以前遇到喜欢的姑娘,也是这么亲上去,也是这样不管不顾的强要人家?”

“没有,孤只喜欢过你一人。”

以后也只喜欢你一人。

永远只喜欢你。

如果还有来生,也只喜欢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带着道不尽的无限深情。

盛欢此时双手还被他高举扣在门板上。

少年垂首,姿态亲昵的抵着她的额,温柔而低沉的嗓音划过她的耳畔,话语中带着浓浓的眷恋。

只要他愿意,天下间所有女郎都逃不过他的刻意引.诱。

盛欢的心跳陡然悸动不停,两颊透着羞涩的嫣红,白皙的耳根不受控地一层一层染上绯红,含羞带嗔十分漂亮,卷长的睫毛低垂颤抖着,羞态尽显。

她总会不自觉地将凌容与当成温君清。

可他不是,他是登徒子凌容与!

还是情话说得极溜,可说信口拈来,看上了就不择手段,对她各种威逼利诱的大梁太子凌容与。

盛欢瞬间清醒过来,原本怦怦跳个不停的心,忽地就冷静下来。

幸好屋内一片黑暗,她看不清他的脸,否则又要被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庞给哄骗了。

她恼怒的咬了咬唇,惊觉自己居然差点又要被凌容与给迷惑,再次暗骂自己不争气。

盛欢垂眸若有所思,沉默片刻,低低道:“太子殿下若真心喜欢臣女,还请你放开我。”

得先哄他放了自己再说。

盛欢见他还是不肯松开,这次开口时,刻意带上了点委屈的颤音,“臣女的手疼了。”

果不其然,凌容与一听她说疼,立刻松开对她的禁.锢。

盛欢顿时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她就整个人被凌容与打横抱起。

凌容与抱着她,在黑暗之中,大步流星地朝床榻走去。

显然他已待在屋内极久,早已摸清屋中摆设。

转眼间,盛欢已被抱到床榻上。

她整个人都陷入绝望之中,惊惶挣扎起来,带着哭腔的嗓音自唇间轻逸而出:“不要……”

话方落,凌容与却将她被塞入锦被之中。

盛欢微微一愣,心中充满疑惑,迅速地将自己紧紧地裹在锦被之中,一个劲儿的往后退。

“你不能跟宁绍定亲。”凌容与站在床榻旁,看着她,失控的情绪虽已控制下来,双目却依旧疯狂猩红。

那日他大病初愈再度呕血之后,便又昏迷了数日,再醒来时已是上元节,天亮盛欢就会被带回侯府。

凌容与醒来时赵杰就在一旁,永安侯府之事,自然直接问他这个世子最快。

赵杰坦言相告。

近日宁家大公子的确三番两次登门拜访,虽然只是来送礼,但每次都会与他父亲永安侯在书房谈上许久。

他父亲素来疼爱妹妹,故赵舒窈跟清河公主所说的话,也并不无可能。

凌容与没有时间等暗卫回来禀报,他与她分开得太久,一听完赵杰的话就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

他所剩的时间不多,花费了极大力气,才终于让盛欢成功的与永安侯夫人相认,又岂可在最后功亏一篑,反为他人做嫁妆。

这一世,他只为她而活。

凌容与在他人眼里素来从容冷静,做任何事皆游刃有余,唯有盛欢能让他乱了一切方寸。

盛欢听见他的话,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微亮的月光从一旁的窗棂映射进来,洒落在少年的侧脸上。

光线虽然微弱,却足已将少年姿容瞧个清楚。

他脸上的泪痕还在,墨眸猩红瘆人,看着她时,眼底强烈的侵.占.欲几欲翻涌而出。

好似她敢说一句她要嫁宁绍,他就会朝她扑来,不管不顾将她据为己有。

盛欢被他毫不掩饰的侵.略目光看得心口直跳。

但当她看清楚凌容与狼狈的模样时,心中蓦然涌起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

她觉得有些好笑:“太子殿下莫不是因为得知臣女要和宁绍定亲,才会这般失控,还急得哭了?”

除了这个原因以外,她想不到那个在她面前素来从容淡定,冷静且不要脸至极的少年,为何流泪。

她嗓音软.绵.绵的,就只是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瞬间就将凌容与身上的彻骨寒意给冲散殆尽。

虽然寒意仅仅消散一瞬就又再度将他包围,凌容与却猛地一僵,墨眸微微瞪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少女。

刚才他分明将她紧拥在怀,肆意索取,重生后就一直折磨着他的彻骨冰冷也没有消减半分……

他忽地往前一步。

盛欢连忙将锦被裹得更紧,心有余悸的喊道:“你别乱来!”

他那过分炽.热,似要将她灼透般的眼神叫她害怕。

“臣女不知太子殿下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可臣女并没有跟宁绍定亲。”

凌容与仍是坐到床榻上。

盛欢整个人退到床角,警戒的瞪着他。

凌容与目不转睛的凝望她片刻,确定她没有说谎后,眸色变幻几瞬,眼帘半垂,“是赵舒窈告诉清河公主,清河又告诉孤的。”

又是赵舒窈。

盛欢一愣,眼中蓦地腾起怒火。

太子与宁绍为她争执不休那日,赵舒窈也在场,所以她才故意让太子误会她已与宁绍定下婚约,想藉此让太子以为她真和宁绍两情相悦,好让他知难而退?

只要能坏太子对她的好感,赵舒窈的太子妃之位便不会轻易动摇。

她人还未回府,赵舒窈为了自己的将来,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毁她清誉?

那日宁绍虽向永安侯夫人求娶她,永安侯夫人却以刚将她认回,舍不得那么快又将她嫁出去为由给推拒了。

盛欢看着眼前姿貌过人又对自己步步相逼,苦苦纠缠的少年,心底蓦然闪过一个念头。

“太子殿下听了赵舒窈的话,便如此气急败坏的跑过来,就不怕毁了臣女的清誉吗?”

凌容与背靠床柱,单脚曲膝,双手随意摆放,姿态慵懒闲散。

他漫不经心道:“明日你只要说是孤强迫你的,孤不会否认,孤会负责到底,迎你为太子妃。”

盛欢看着他这一副‘孤就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的模样,觉得要不是自己衣衫还凌乱不整,她就要冲上去暴打他一顿。

这是什么退路,这分明是要陷她于万劫不复之地!

“你疯了吗?!你不要名声了么?”

凌容与听见她的话,削薄的唇角微勾了下,极低的轻笑一声:“孤有你就够了,孤不需要那些身外之物。”

少年的侧脸被月光笼罩着,脸部线条流畅而优美,声音低沉慵懒,话说得坦率真诚。

之前那些虚名,也不过都是为了她才刻意端着的。

他要那些虚浮的美名又有何用,有盛欢便足矣。

盛欢听得怒火中烧,但眼下情况不是她能激怒对方的时候,她闭了闭眼,迅速地冷静下来。

“太子既然非要迎臣女为太子妃,那您更该顾及臣女清誉,用正当理由迎娶臣女。”

盛欢垂眸咬唇,低垂的眼睫微微轻.颤,细软柔美的嗓音带着委屈的哭腔,直教人听得心都要碎。

这些话自然是与他虚与委蛇,总不能真跟着这肆意妄为的太子胡来。

先将人哄走再说。

凌容与蓦地抬眼,沉默地凝望她片刻,眸光流转。

他略微吟沉,不紧不慢道:“好。”

你想要的,孤都能给,只要别不要孤就行。

翌日一早,永安侯夫妇亲自带着一众奴仆,来到慈恩寺。

一路浩浩荡荡,阵仗又不小,早已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交头接耳。

永安侯府还有个嫡女的事很快就传开来,京城百姓得知这嫡女还是赵舒窈的双生姐姐之后,个个愁眉苦脸,面如菜色。

永安侯府一个嫡女就够呛人的了,现下居然还多了一个,这可真要命啊。

平时深受其害的贵女们知晓后,却反而默默同情起那位及笄之后,才被接回永安侯府的赵氏嫡女赵卿欢。

这赵舒窈平时目中无人更被宠得娇纵不已,这位自小带劫不得不被寄养于佛寺修行的长姐,就算回了侯府,依赵舒窈那性子,恐怕赵卿欢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赵舒窈的长姐,可不好当。

永安侯夫妇来到慈恩寺时,盛欢早早就起身梳洗打扮,等着永安侯府的人前来。

她面色毫无波澜,处变不惊,一旁如意看起来反倒比她还要紧张。

永安侯夫妇一前一后走进盛欢候着的后禅院,后禅院不大,进来的就只有永安侯一家四口。

赵杰一直不相信自己还有个嫡亲妹妹,毕竟赵舒窈出生时他已经四、五岁,他分明记得自己就只有一个妹妹,前几日,母亲却突然说他还有一个妹妹,从小寄养于佛寺,并且已在皇后面前滴血认亲。

直到见到了这个凭空蹦出来的嫡亲妹妹容貌,赵杰才不得不信母亲的话。

但他十分确定,母亲当年就只生了一个小女娃,他从来没有两个妹妹。

而自那日之后的第二天,母亲就突然以刚接回长女想多陪伴她的理由,搬到特地为赵卿欢腾出来的明珠苑,不再与父亲同房。

永安侯几次到明珠苑哄她回去,永安侯夫人却始终不为所动。

永安侯当然也清楚自己夫人当年怀的并非双生子,只以为她是在怪自己当年没顾好他们的女儿,在她生完孩子昏迷不醒,府中兵慌马乱之际把女儿弄丢,才会这般跟他置气。

他虽然屡次到明珠苑都无功而返,却仍锲而不舍,日日都到明珠苑陪永安侯夫人。

两人之间虽无争吵,平时相处也看不出任何不对劲,母亲与父亲谈话时依旧话声温柔,可赵杰却清楚的感受到父母的感情已不复从前。

思及此,赵杰的目光忽地扫向赵舒窈,乌黑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

赵舒窈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定,一点也没感受到兄长带着疑惑与审视的目光。

自从永安侯夫人认回盛欢之后,对她的态度已大不如往,赵舒窈想象以前一样跟她撒娇,永安侯夫人却都巧妙的回避掉。

赵舒窈很害怕,她怕自己真的不是母亲的女儿,但难道她不是母亲的女儿,母亲这十几年来对她的疼爱难道都是假的吗?

这十几年来的母女感情,居然比不过一个血脉相连的陌生人?

赵舒窈不止不甘还难过又委屈,更是终日惶惶不安,可她却不敢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只能将这份憋屈与害怕死死的捂在心中,任恐惧的情绪疯狂滋长。

而另一头的盛欢,终于与自己的生身父亲永安侯相见,她本该开口喊他一声爹,却在瞧清楚他的容貌后,却再也喊不出口。

盛欢生了一张足以令天下男子全都为其倾倒的盛世美颜,她的美貌虽然绝大部份都来自于永安侯夫人,可她的亲生父亲永安侯也是生了一张极好的皮相。

如今永安侯虽年近不惑却依旧斯文俊朗,一身的风流尔雅,器宇不凡,可见年轻时的容貌必定也是个面如冠玉,俊美无俦的美男子。

盛欢自然不是因为永安侯生得太好看,而看傻了喊不出口,而是因为,赵舒窈的容貌五官,的确与永安侯有几分相像。

她又看向站在赵舒窈身旁的青年,知晓他大概就是永安侯世子赵杰。

赵杰容貌虽也与永安侯极为神似,可他那双黑眸却与永安侯夫人如出一辙,一看就是母子。

盛欢敛下眼睑,羽睫微.颤了下。

她原本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还在想也许那赵舒窈就只是长得像盛翊臻罢了,她的生身父亲不可能如此丧心病狂,可如今她已经几乎能确定,赵舒窈确实就是盛翊臻与永安侯的女儿。

“奴婢如意拜见老爷,拜见夫人。”一旁如意见自家小姐见到侯爷与夫人迟迟不语,连忙福身行礼,打破弥漫于空气中的诡异气氛。

永安侯夫人上前,将盛欢拥进怀中,语气不舍,“欢欢肯定是见到爹和娘太开心了。”

她一面说一面转头朝永安侯笑道:“老爷千万不要生欢欢的气,她从小就被寄养在佛寺,佛寺不比侯府,既然是修行,这些年来肯定也吃了不少苦,才会见到我俩一时之间情难自已,说不出话来。”

永安侯弄丢女儿本就愧疚难当,再加上这几日永安侯夫人一个笑脸也没给他,如今好不容易盼来妻子的一个笑脸,他又怎么可能因为女儿不喊自己就生她的气。

“没事,以后喊爹的时间多的是,先将卿欢接回府再说。”永安侯笑笑。

盛欢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在永安侯夫人的怀抱下,逐渐平静下来,眼眶却不自觉的微微泛红。

这就是有阿娘护着的感觉么,她再也不用羡慕别人有阿娘了么?

尽管眼前的永安侯夫人对她而言就是个陌生人,她却依旧贪恋这份失而复得的母爱。

盛欢突然很贪心,想要再在生母的怀抱多待一会儿,但她还是主动推开了永安侯夫人,随着永安侯府一行人回府。

永安侯看到自己时,神色正常,有着属于父亲的愧疚与温柔,就算她没开口喊她一声爹,也未曾表现出任何不悦。

可盛欢只要想到赵舒窈极有可能是永安侯与盛翊臻的女儿,顿时只觉得胃中一阵翻腾不休。

她想告诉永安侯夫人盛翊臻的事,可她又担心说出来后,阿爹会遭受牵连。

她虽然不知为何自己会被阿爹抱回家,但至少在真相未明之前,她不会怀疑亲手扶养自己长大,前世还为了保护她而惨死的阿爹。

阿爹肯定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阿爹从小就疼她,就算她犯错也不曾打骂过她,倒是阿兄只要一调皮就常常被阿爹修理。

男眷与女眷的马车是分开的,此时盛欢搭乘的马车上,就只有永安侯夫人与赵舒窈和她三人。

永安侯夫人见她忽然掩嘴低笑,不禁好奇问道:“欢欢想到了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盛欢笑着摇了摇头,她不好说自己想起了阿爹与阿兄。

赵舒窈见她避而不答,永安侯夫人神情微微落,心底不禁涌起一阵气。

她转头握起母亲的手,安慰道:“姐姐离家久了,难免与我们生分,娘您别太放在心上,现在姐姐回来了,以后肯定会和您亲近的。”

永安侯夫人看着赵舒窈,眼底划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痛苦,心中可谓极其复杂,百感交集。

自那日她认回了盛欢之后,她便开始怀疑她从小疼爱到大的女儿,是丈夫与别人的孩子。

若是赵舒窈长得完全和永安侯不像也就罢,从小疼到大的女儿,难道她认回了亲女儿后还能不要吗?这当然不可能,可若赵舒窈身上有着永安侯的血脉,那就又不一样了。

永安侯夫人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认回盛欢后的这几日,内心亦是异常煎熬。

盛欢听见赵舒窈的话,看着她莞尔一笑:“我只是想到昨日上元佳节,太子殿下突然跑来找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很是好笑。”

永安侯夫人听见她突然提起太子,满脸困惑,“太子殿下这几日好似受了风寒,你兄长日日进宫为他调理身子,怎么会突然来见你?”

赵舒窈听见盛欢提起凌容与,手上的动作陡然一僵。

永安侯夫人随即想起那日在宫门口,小辈们错纵复杂的关系,脑中不禁自动自发的脑补出一出大戏。

“莫非欢欢真如那日太子所言,那手绢是你亲手交给太子的定情之物,而你说心悦宁大公子只是为了气他?”

盛欢微微低下头。

赵舒窈显然很害怕她会抢走太子,巴不得她嫁给宁绍。

她抬眸抿唇,看向赵舒窈,不发一语。

假如自己未曾被人偷梁换柱,那么,太子妃之位本该就是她的,她依旧会与凌容与相识,甚至相知相许。

就算他们最后有缘无份,她也不至于落了个去母夺子,惨死于雪地的下场。

有些东西、有些人,就算她不想要,她也该拿回来,再扔掉。

更何况那人前世还曾经是她的夫君。

赵舒窈被盛欢不发一语的模样,看得微微发毛,不禁拧眉道:“姐姐为何一直盯着我看?娘在问你话,你为什么总是不回娘。”

盛欢看向永安侯夫人,脸颊漫起淡淡的绯红,轻声道:“女儿如果说是,娘会不会生气。”

永安侯夫人想起那日太子咄咄逼人,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顿时又惊又恐,连忙甩开赵舒窈的手,抓着盛欢问道:“那臭小子以前有没有轻薄你?你、你、你们有没有……”

“是不是他对你怎么了,你那日才会那样故意气他?”永安侯夫人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一副快要晕眩过去的模样。

赵舒窈一顿,脸色蓦然难看无比。

她看着盛欢,双目腾起怒火,不自觉的仰高下巴,咬牙冷声道:“姐姐应该不会与太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荒唐事吧?”

盛欢连忙摇头,她被永安侯夫人的反应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面色微红,语带羞赧:“我们什么也没做,一切发乎情、止乎礼。”

永安侯夫人瞬间大大松了一口气,接着问:“那么太子昨日特地出宫找你,又是跟你说了什么?”

盛欢垂首不语,情绪突然低落下去。

永安侯夫人见她如此,原本才刚落回去的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

急忙追问:“欢欢你说话啊,难道太子又欺负你了?”

赵舒窈听见母亲的话,诧然的瞪大眼,嗔道:“太子哥哥清风明月般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随意轻薄他人,娘您不能因为心疼姐姐,就随意诋毁太子哥哥。”

赵舒窈看着盛欢一副欲眼又止的模样,心底越发讨厌起这个凭空蹦出来的‘长姐’了。

盛欢抬眸看向赵舒窈,细软的嗓音带着委屈与不解:“妹妹方才说,不该随意诋毁太子殿下,那么妹妹为何又要跟清河公主说,我已与宁大公子定亲,诋毁我的清白。”